第11章 ☆、故裏草木深
曹琛是讓雲铎搖起來的，他一臉急：“曹琛，曹琛，醒醒，甄蓁不見了！”
曹琛揉着眼睛坐起來罵街：“雲铎！你們倆有完沒完？有完沒完？一大清早兒玩兒失蹤，你丢了她丢，她丢了你丢。你們倆丢人有瘾是吧？”
雲铎晃着曹琛：“可是人真不見了。現在才七點多，她今天淩晨才睡，這麽一大早兒屋裏就沒人了，你說她能去哪兒啊？？”
曹琛一把甩開了雲铎，一臉沉痛的看着他：“兄弟，事到如今，我也瞞不住你了。你以為怎麽會這麽巧，你休假她回來？我告訴你實話吧！甄蓁其實是小人魚！她就是千辛萬苦跟着洋流順流逆流的轉悠了十二年，癡心不改地回來給你包頓餃子看你一眼，心願完成，她現在變成泡沫回大海了！”
看着雲铎的臉都白了，曹琛捂着臉哈哈哈地笑了出來：“雲铎！兄弟！大爺！這年頭兒有一種通訊工具叫手機。你尋思她跟你似的走哪兒都不帶着啊？來。電話拿來，你看着啊，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曹琛坐沒坐相地盤腿兒歪在床上，對着電話吆五喝六：“喂，甄蓁，死丫頭，這一大早兒瘋到哪裏去了？不在家好好做飯，使喚丫頭還當不當了？看把雲铎少爺急的，你等着，我告訴你嬢嬢去你不聽話，看本家兒大爺不打你。什麽？你上班兒？哦，對，你是回來上班兒的。我把這茬兒忘了，”曹琛捂住聽筒，小聲兒說：“雲铎，人家回來是有正經事兒的，咱不能攔着人家上班兒。”
雲铎說：“這麽早？問問她去哪兒上班兒了？”
曹琛捧着電話，嘻嘻哈哈：“啊，聽見了嗎？少爺問了，這一大清早兒的，你上哪兒上班兒了？什麽？出雲峰啊？你上那兒幹嘛去了？哦，核實山體高度。那……你吃早點了沒有？哦，弄好了在廚房啊。行，行，那你忙吧，我們倆吃去了。回頭聊。早點兒回來啊，少爺惦着你呢！我？我也惦記你啊，沙茶面的事兒還算不算了？醬快到了？嗯嗯嗯，行，我給你盯着快遞。那你忙吧，早點兒回來啊。”
雲铎虛拍了曹琛一下兒：“口口聲聲雲铎，雲铎，你幹嘛啊？？幾個意思？”
曹琛“嘿”了一聲：“一大清早把我砸起來的不是你？？”
雲铎說：“我就是個路人。”
曹琛一指雲铎的鼻子，雲铎聳聳肩走了。
廚房的竈臺上的蒸鍋打開蓋子還有袅袅白煙兒冒出來，可見甄蓁走了并沒有多久。鍋裏放着雪白的饅頭和炖得嫩嫩的雞蛋羹。
曹琛回頭看了看雲铎，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看看，看看，妹子比你靠譜。人家甄蓁走南闖北這麽多年，過日子的本事是相當的不錯。那年她來找我玩兒，還幫着劇組搭帳篷呢，荒郊野外她都常去，幹活兒可是一把好手。”
雲铎吃着蛋羹猶豫了起來：“一大早去出雲峰幹嘛？咱小時候那兒的梯子就不穩當了。這麽多年了……還剛下了雨，會不會有危險啊……”
曹琛“啧啧”：“就你事兒多。熟門熟路，自己家門口兒，能有什麽危險啊？出雲峰才多高？掉下來都摔不死。甄蓁又不是嬰兒。你不用操心她。哎……雲铎你幹嘛去？”
雲铎叼着饅頭：“別處就算了，出雲峰的話我得去看看去。”
曹琛嘆了口氣：“哎，你好歹等吃完了飯再去。人家甄蓁好心好意給你做的，你踏踏實實吃完了。哎，你等着，我接一電話兒，咱一塊兒去！”曹琛歪着脖子：“周兒，我，沒錯兒，你昨天說那個節目我有點兒懶得去。不是，不是看不起他。真的，我就是想閉關幾天，好好在家做足功課，人家導演都嫌我浮誇了你知道嗎？我知道，我知道，這兩天太沉默，沒有話題，沒有流量了。再不出鏡CP都要爬牆頭了，我知道。可我不是也想出一部踏踏實實的好作品麽？你理解理解，什麽？你帶着粉絲後援團長來找我？都來了？你在島上？你知道我在哪兒住嗎？那行吧，來都來了。咱們就聊聊。嗯嗯。我這就去找你去。”
雲铎看了曹琛一眼，三兩口把吃的塞到嘴裏，走了出去。
曹琛挂了電話，一溜小跑跟了出來：“雲铎你着什麽急啊？我跟你說，人家甄蓁比你能活。真的。人家起碼沒肚子上豁一二十厘米的口子，一宿一宿睡不着覺。你瞪我幹嘛？我這話放這兒，找找她你就等着她笑話你吧。”
永無島真的不大，有了個方向，他們倆正常步距量着，二十分鐘也到了出雲峰腳下。
出雲峰其實一點兒都不高，小時候孩子們爬上來玩兒都不費勁，這些年沒回來看，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長大了的緣故，覺得山上的植被比以前更少了，山好像也比以前更小了，光禿禿的一目了然，上面的鐵亭子這些年有些朽壞了，鏽跡斑斑，危房似地搖搖欲墜。
雲铎微微皺了皺眉，曹琛一拍他肩膀兒：“在那兒呢。”
甄蓁正站在出雲峰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微微側頭，很認真地望向山下輻照工廠的一邊，她觀察了半天，拿出來相機“咔嚓咔嚓”地開始拍照。
她今天穿了适合野外工作的格子襯衫和牛仔長褲，長長的頭發盤在腦後，烏油油地在太陽底下泛着光，背上背着牛仔包，精神又利索的裝扮，獵獵海風吹過來，拂過她的頭發，藍天白雲底下，健康的女子，看起來專業又自信。
曹琛雙手攏在嘴邊兒：“甄蓁！”
甄蓁回過頭，看見了他們倆，她高興地笑了出來，朝他們揮了揮手：“我這就下來！”
雲铎朝她喊：“慢點兒。下山的梯子恐怕朽了。”
甄蓁滿不在乎地活動了一下兒腳腕子：“沒關系的。”
雲铎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走了過去。
曹琛回過頭，接了個電話：“小周，什麽？你沒找到我？在土坡兒上？啊，那咱們很近了。咱們山頂見得了。一塊兒往上，三五分鐘就碰到了。正好看看海景兒，一會兒見。”然後他三步并作兩步追了過去：“雲铎，等等我。我就說她沒事兒，你着什麽急？”
遇到甄蓁的時候，她正站在山頭兒上謹慎地往下看，表情還真有點兒躊躇，下山的鐵梯子果然是鏽斷了，因為實在是路太熟，這點兒她始料未及。她猶豫地站在那裏，往下看，仿佛是在估量下面這段兒鐵棧橋是不是能經得住自己的重量。感覺不是很有把握，甄蓁看了看來路，看來是琢磨着原路退回去好了，但是又不太甘心繞遠的樣子，有點兒進退為難。
雲铎注意到甄蓁腳上穿着高腰的護腿靴鞋。粗粗一掃，鞋子的腳趾部分估計都有鋼包頭。還真是野外作業的工裝，考慮得很細致。他站在棧橋上，跺了跺腳，棧橋晃晃得，不穩當。
甄蓁擡起頭：“雲铎你後退吧，我跳下來就好。”
雲铎搖搖頭，伸出雙手：“你站穩，我抱你下來。棧橋不穩，你跳下來我怕塌。”
甄蓁笑了：“變相說我胖！壞人！”
雲铎朝她伸出手：“不是那個意思。”
甄蓁歪着頭看着雲铎的雙臂，似乎在考慮。
曹琛走了上來：“雲铎，你躲開，我抱她。你傷口再裂了，咱都沒臉去醫院了。”
甄蓁站在梯子頂端點了點頭，把手伸向了曹琛。
雲铎從善如流地往後退了兩步。
曹琛一米八五，身高腿長，本來要把一米六八的甄蓁接下來當玩兒一樣。
可是誰也沒想到：就在曹琛擡手碰到甄蓁的腰的時候，變生肘腋！
離他們不遠處，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陣有節奏的女生尖叫：“啊！！！！！！！！！曹琛哥好帥！！！！”
甄蓁吓得一哆嗦，重心就歪了，曹琛一個激靈差點兒沒把甄蓁扔出去。
就這麽着，在一片貨真價實的慘叫當中，甄蓁離了歪斜地從上面撲倒了下來，曹琛很仗義地企圖抱住她，結果甄蓁摟着曹琛狼狽地從山上“啪叽”一聲重重地摔到了棧橋上。本來棧橋就鏽蝕嚴重，多年也沒有人上來了，經不住兩個大活人拍下來的力量，搖了三搖，慌了三晃，“咣叽”一聲，斷了。
這一下可好，曹琛摟着甄蓁垂直下落，就連企圖伸手拉他們的雲铎都給拽了下來。
“啊！！！！”
“啊！！！！！！！！”
“啊啊啊！！！！！！！！”
咣！
兩米深的坑底，三個人疊在了一起。肢體交纏，慘不忍睹。
坑邊兒上不知道來了什麽鳥人，不幫忙不說，拿着手機咔嚓咔嚓地拍照錄像，忙了個不亦樂乎，不知道的還當她拍萬人坑呢。
甄蓁揉了揉腦袋，好半天才從人堆裏，準确的說是從曹琛身上爬了出來。倒是不覺得哪兒特別疼，就覺得胸口涼飕飕的，她低頭一看，“啊”的一聲，掩住了衣裳。
坑頂上“咔咔咔”閃光燈亮個不亦樂乎。
曹琛揉了揉讓甄蓁一腳蹬中的腮幫子，忍着疼扭頭扶住了雲铎：“你沒事兒吧？摔壞了沒？”說着就撩雲铎的衣服，仔細看了看，傷口倒是沒事兒，一是坑不高，二是他是滑下來的，個子又高，基本上沒摔到。
坑頂上“咔咔咔”閃光燈亮個不亦樂乎。
三個人裏曹琛最慘，仙女下凡臉先着地，腮幫子又讓甄蓁的防砸鞋踹了一腳，整個額頭都淤青了。
他仰面：“上面哪個王八蛋？不幫忙救人，就知道拍照！有沒有人性啊？”
上面一陣尖叫：“曹琛哥！！！！！！！！！！！！！我愛你！！！！！！！！！！”
曹琛翻了個大白眼。
甄蓁臉色通紅，緊緊抱着胸口。
曹琛回過頭：“甄蓁，你沒事兒……哎，同着這麽多人你抱着胸幹嘛？我們又不非禮你。”
甄蓁輕輕地松開了一點兒手臂，立刻露出來一截雪白的皮膚，她面紅耳赤地說：“扣子摔散了。”
曹琛氣得一跺腳：“早讓你少買淘寶的衣服！你非不聽。”
甄蓁撅嘴：“你不是也買麽……”
雲铎二話不說把T恤衫脫了下來，遞給甄蓁：“快穿上。”說着自己赤着上身扭了過去。
曹琛咳嗽了兩聲，也扭了過去，不過他細心地把甄蓁擋在了自己身後，确保上面的人拍不到她。
這個坑不深，雲铎單手撐住坑壁，一用力就蹿了上去。
坑邊兒站着兩個拿手機的小姑娘星星眼尖叫：“哇，帥哥好帥啊。”
“帥哥身材真好。”
“帥哥穿迷彩褲哎，好像宋仲基啊。”
“歐巴好帥！出道吧！”
雲铎嘆了口氣，沒搭理她們，他伏下身，朝曹琛和甄蓁伸出手：“上來吧。”
穿着雲铎T恤衫的甄蓁最先被曹琛托了上來，雲铎把她穩穩地接住，看看沒事兒，放到了自己身後。
曹琛看了看上面的粉絲，決定不能丢人，他往後倒退了兩步，助跑起跳，一下子拽住了雲铎坑邊兒朝他伸出的手，輕輕巧巧地翻了上來。
雲铎看着曹琛的步伐，尋思：也不容易啊，有兩下身手，可見是常年鍛煉的。
果然，小姑娘們又是一陣錄像加歡呼：“曹琛最帥了！！！”
“啊！！！臉紅了！！！"
"曹琛哥我們愛你！！！”
“曹琛哥你沒事兒吧？”
“為曹琛哥打電話！”
曹琛攏了攏頭發，灰頭土臉地對着粉絲鏡頭露出了俊朗而職業的微笑：“沒事兒，沒事兒，謝謝大家關心。”
“啊！！！！！！！！！！！！曹琛哥！你受傷了！！！好心疼！！！！”
曹琛謙遜：“救人麽，是我應該做的。”
“啊！！！！！！！！！！見義勇為啊！！！！！”
“曹琛哥，你和這個小哥哥什麽關系啊？配合好默契，基情滿滿啊！！挺你們的CP啊！！！”
“帥哥出道吧！！！”
“小哥哥臉紅了！”
“好可愛！”
雲铎翻了個白眼，分開人群，不由分說拽着甄蓁下山去了，留下曹琛一個人在坑邊兒職業賣俏。
家裏，雲铎細致地給甄蓁擦破的額頭上着藥，一邊兒吹一邊兒問：“不疼吧？疼不疼啊？疼的話要說啊。算了我們去打破傷風吧。”
甄蓁一側腦袋：“你吃擰了吧？擦破點兒油皮兒能有多疼？你不擦藥我都沒感覺好不好？”
雲铎摁住她：“別亂動。沒擦完呢。女孩兒破相了不好。”
甄蓁嘆口氣：“好好好，擦擦擦，我怎麽覺得我這是給你當娃娃玩兒呢。不過我說雲铎小朋友你玩兒夠了沒？玩夠了我還有正經事兒呢。你再不撒手，我回頭還得熬夜，你以為雅詩蘭黛去黑眼圈的小黑瓶不花錢啊。”
雲铎松開了甄蓁，讷讷：“這麽忙啊。”
甄蓁信手把雲铎推到一邊兒：“不忙吃什麽啊？行了，你自己玩兒去吧。姐姐幹會兒正經事兒啊。乖。”
雲铎歪了歪嘴角，回身百無聊賴地打開了一本書，坐在甄蓁不遠處陪着她。倒不是他非得陪着她，是自己在屋裏也怪沒意思的，守着甄蓁多少有點兒人氣兒麽。
甄蓁打開了筆記本，叮咚叮咚的提醒聲，幾封EMAIL沖進了信箱。甄蓁挨個點開了看，都是密密麻麻的資料，很專業的樣子。資料黑壓壓的，甄蓁歪着脖子看了一會兒，微微打了個呵欠，揉了揉太陽穴。
雲铎想了想，沖了咖啡過來；“提提神吧，不好意思，速溶的。我讓曹琛買了可以煮的，還沒到。”
甄蓁接過杯，“嗯”了一聲“謝謝”，依舊目不轉睛地看着屏幕。
雲铎并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歪着頭看着她的屏幕，沒話找話：“氣象資料啊……”
甄蓁笑了出來，知道雲铎無聊，她幹脆轉過頭，陪着他聊幾句：“這次計劃開發永無島的是WH生物藥業集團，想把整島改成藥品實驗基地。永無島優勢很多，離大陸不遠，獨立存在，島上人少，搬遷簡單，又有原來輻照廠的大型密閉生産車間，開發改造難度小，投資少。但是WH的研發基地有四到五個病毒培養實驗室，我這次來重點評估的就是這個。其實永無蠻适合WH，常年風是從大陸刮過來的，你還記得嗎？咱們這次海釣，船出去幾個海裏，還能聞到岸上的花香。洋流也是往深海走的。”說到這裏，甄蓁低了低頭：“所以我姐姐找不回來了……”
雲铎咬了咬嘴唇。
甄蓁接着解釋：“綜上所述，永無島很适合開發做病毒研究所。就算萬裏有一出現了洩露問題，也不會連累大陸，發生次生災害。何況如果前期做好，根本就不會有問題。你看，這是永無島這幾年的氣象資料，尤其是風向部分……天選之地……”
雲铎喝了一口咖啡：“那……就沒什麽不利之處嗎？”
甄蓁說：“肯定有啊，你看，電力不穩定就是個大問題。島上基礎設施太不完善，一場大雨就能停電。道路也太窄，還有……這些年植被缺失，你看，出雲峰都快禿了，聽說前幾年賣了一批木頭，哎，胡來，出雲峰禿了之後，幾場大雨，山上的石頭泥土直接往下滑，你知道都滑到哪裏去了？”
雲铎搖搖頭。
甄蓁拿出來相機，一張一張地翻給雲铎看：“這些年水土流失，山上居然沖出來了一個洩洪通道，直接砸到了輻照廠的密閉頂上，你看，你看，還有這裏，咱爸媽工作的那個車間，估計現在進去，跟地宮一樣。頂子上一層泥土層。你看，這不是一年的事兒，上面已經長出來植物了。也不知道廠房裏面怎麽樣了？還有沒有保留價值。”
雲铎看了看：“所以……”
甄蓁擡起頭，嚴肅地說：“所以永無島會開發是完全沒問題的，但是需要進行大規模的擴建和改建。如果沒有基礎設施的完備和廠房重新評估建設，我覺得不太合适設備馬上進場。”
雲铎一驚：“設備馬上進場？這麽快嗎？”
甄蓁扶着額頭嘆了口氣：“時來天地齊努力。永無島這麽塊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多少財政收入？要是進來個WH這個財神爺。你覺得當地政府會不會樂翻過去？WH呢，肯定是大幹快上，研發壓力非常大，這樣的病毒實驗室，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總不能蓋在市中心吧？現在人民環保意識高，放在哪兒人民群衆不得上街散步啊？他們兩家現在一拍即合，我看啊……事兒是好事兒，啧，就是有點兒太快了……”說到這兒，她抿了抿嘴：“我們建設公司也巴不得早點兒收錢幹活兒啊……”
雲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過我總覺得……自己住了那麽多年的家，讓你們改成大工廠了，心裏怪難過的。”
甄蓁笑了一下：“那怎麽辦？看這麽好的地方荒着？雨紛紛，故裏草木深，忽聽聞你還是一個人？你當《煙花易冷》啊？這些年改掉的地方還少嗎？不拆不改，怎麽會有經濟體量第二的新中國呢？而且改拆的話，還給你補償款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不如趁着這次回來好好拍幾張照片，過兩年抱着補償款在家慢慢看照片懷舊呗。美死你。”
雲铎突然想起來了似地：“哎，甄蓁，那學校也會拆嗎？”
甄蓁說：“嗯，肯定的。學校早就搬走了。留下幾個樓房，年久失修的，曹琛他們都想來拍鬼故事了。我看了WH的規劃，學校那兒想改建成員工生活區。”
雲铎抿了抿嘴：“那……把甄蓉的雕像怎麽辦？留下可不可以啊？”
甄蓁一愣：“這事兒我倒是沒想過。”她黯然地嘆了口氣，煞有介事地說：“還是姐夫心裏有我姐！我這妹妹當的，自愧不如啊！”
雲铎臉色一變：“誰是你姐夫？”
甄蓁從善如登：“好好好，不是不是。沒過門還不行嗎？”
雲铎扭頭就走：“你跟曹琛學得一樣嘴賤。”
甄蓁看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頭：“明明心裏放不下麽……”她抱着咖啡杯，捋了捋長發，小聲咕哝着：“不過也是啊，那麽漂亮，那麽聰明的女神，這世上也沒幾個，比起來我們都草芥一般了吧？難怪過目不忘，思之如狂呢……”
雲铎頭也不回地吼了回來：“閉嘴！”
曹琛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來：“叫誰閉嘴呢？真是閏年吵366天，不讓人省心的一對兒冤家。”
雲铎走了出去：“你那些慘叫雞的粉絲都打發了？我去……你搬家啊？”
曹琛喊：“接一把兒，接一把兒。沒眼力見兒的。”
雲铎把他懷裏的東西接過來一半兒：“怎麽都是你啊？沒人送快遞嗎？”
曹琛說：“我說我買這東西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的。感情都在永無島快遞中轉站呢。島上送快遞的趙大爺前天心髒搭橋兒去了。快遞都快堆成山了。太丢人了，都是咱仨買的。”
甄蓁聞言跑了過來：“啊？趙大爺不是圓通快遞的麽？我買的順豐怎麽……”
曹琛和雲铎一起把一大堆紙箱子放在了門口，擦了把汗：“順豐？我告訴你，這永無島的快遞業就是趙爺爺一統江湖，中、彙、申、圓、順豐、京東、唯品會都是趙大爺送。前面兒那家海鮮面館兒，是這島上唯一的外賣，蜂鳥專送都是趙爺爺的差事你們知道嗎？”
甄蓁倒抽一口涼氣：“我去……”
雲铎想了想：“趙大爺多大了？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他就快退休了。”
曹琛歪着脖子想了想：“怎麽也有七十多了吧。”
雲铎說：“這就……沒有年輕點兒了嗎？”
甄蓁回頭看了看PAD，随口報數據：“現在島上還有住戶三十九戶，基本上都是退休之後沒有離開的大爺大媽，八十歲以上的一小半兒，六十多的算年輕人。你是沒去過島上早市兒，簡直銀發市場。科幻電影裏老齡化社會什麽樣兒這兒就什麽樣兒。”
曹琛說：“這兩天，我特意溜達出去看了看家屬聚集區，廣場舞都湊不出來多少大娘跳了。也難怪趙爺爺一統江湖，根本沒什麽業務。”
甄蓁說：“咱看看趙大爺去吧？”
曹琛搖搖頭：“不用。我今天拿快遞去，趙大媽說了，趙大爺還兼着這個差事就是想接長不短兒的看看島上沒走的大爺大媽，怕他們獨居老人出事兒，大爺沒別的心願，想托咱們在他出院之前給照應着點兒。林奶奶九十四了，自己不開火，兒女給買了包月兒送飯，天天就指着小飯館兒宋嬸兒。宋嬸兒店裏人少，顧得上做顧不上送，這兩天下雨送晚了，老頭兒怕奶奶餓着，一着急，自己心髒病犯了。”
甄蓁站了起來：“奶奶住哪兒，我給送去吧？”
曹琛說：“算了，我去吧。看見了沒，我把大爺的電動車都騎回來了。”
雲铎說：“我去吧。”
曹琛看了看他：“過兩天你再去，對付着傷口拆線了再說。”
他們三個人互相看了看，嘆了口氣。
突然覺得自己這次回來休假，居然任重道遠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