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任點滴到天明
曹琛“啼哩吐嚕”地吃着甄蓁剛剛煮出來的餃子，吃都堵不上的嘴還在那兒唉聲嘆氣：“哎……煩死我了~！生無可戀了！甄蓁，把刀拿回來吧，你哥我不活了。”
甄蓁從善如流地把刀遞給了過來，斜睨着他：“現在死還是待會兒死？還有一蓋簾兒餃子煮不煮了？？”
雲铎在旁邊兒打圓場兒，朝甄蓁直眨眼：“煮，煮。甄蓁，去給他煮了吧。”
甄蓁白了曹琛一眼：“死還吃！”
曹琛一瞪眼一拍桌子：“撐死！不行啊？”
甄蓁也瞪眼：“你厲害什麽？”
雲铎推了甄蓁一把，轉過身來勸曹琛：“你怎麽了？曹琛，昨天出去還好好兒的，怎麽了這麽會兒要死要活的？不是去試鏡了麽？怎麽樣啊？角色不喜歡啊？”
曹琛眼含熱淚，受盡委屈地摟住了雲铎肩膀兒，紮到他懷裏：“兄弟，哥讓人給拒了，他們沒選上我……嗚嗚嗚……沒臉活了……“
雲铎和甄蓁對視一眼，再看看胸前瑟縮的曹琛，他忍着惡心問：“不能吧，你這麽好看都沒選上？要選什麽樣兒的啊？”
甄蓁狂點頭：“就是就是，你要是都被嫌棄了，跟我相親那個姓黃的還不得活埋？說說，說說，選上誰了？我也趁亂換個偶像流哈喇子。”
曹琛捏了個蘭花指：“雲铎你看甄蓁！我都這麽別扭了她還笑話我！”
雲铎瞪了甄蓁一眼。
甄蓁就不說話了，把新煮好的餃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曹琛扔下雲铎，狠狠地吞一個餃子：“暫時誰也沒選上呢！哎，我說，你們倆怎麽庸俗啊？好看的皮囊多了去了。這個角色不止要好看，還需要靈魂！”
甄蓁和雲铎對視了第二眼，雲铎遲疑地問：“那你……沒有靈魂嗎？掉了？”
甄蓁出了個主意：“那個出馬仙兒的奶奶叫魂兒……”
曹琛和雲铎一起扭過頭來瞪甄蓁。
甄蓁摸摸鼻子，又不敢說話了。
曹琛垮着肩膀兒說：“人家導演說了，我的表演太浮誇。不真實。”
甄蓁不以為意地“嗨”了一聲：“我演得更浮誇，雲铎不也信了？“
曹琛脫口而出：“不可能誰都跟雲铎那麽傻！哎……你們倆瞪我幹嘛？”
雲铎想了想：“你這麽喜歡這個角色啊？那還有機會嗎？你不行再揣摩揣摩，跟人家說說好話，不是誰也沒選上呢麽？那就還有希望啊。”
曹琛吃飽了一抹嘴，突然一臉谄媚拍着雲铎的肩膀兒說：“兄弟，所以這事兒，還得你給哥幫幫忙。”
雲铎狐疑，警惕地看着曹琛：“你要我幹嘛？”
曹琛嘿嘿一笑：“小心肝兒，這事兒吧，只有你能幫得上我。”
甄蓁緊張地擋在雲铎面前：“不許打雲铎的主意！他還沒好呢！我跟你說曹琛，你們圈兒裏亂七八糟的事兒不許把雲铎哥摻和進去！”
雲铎撥拉開甄蓁，冷笑着活動了一下兒手腕子：“你讓他說，我還不信我受傷了就打不過他了。”
曹琛啐了一口：“想什麽呢，有我這麽個大美男在前面兒擋着，潛規則能輪上他？”
甄蓁明明松了口氣，她笑嘻嘻地說：“你怎麽這麽看不起人啊，憑什麽輪不上……”
雲铎掉下臉子：“甄蓁你住嘴。”
甄蓁吐了吐舌頭。
曹琛抹了一把臉：“我是說，難得哥這回看上這個本子特別對心思，我特別想演。角色是二戰時期的中國空軍，最後這個人英勇地犧牲在駝峰航線上了。可是，導演覺得我試的戲太過了，說空軍不是那樣的。哎，都是空軍，你給我講講部隊裏的英雄故事吧。”
雲铎不可思議地回過頭：“部隊裏的英雄故事？雷鋒啊？你自己看去呗。”
曹琛都要抽他了：“飛行英雄！飛行英雄！懂嗎？也就跟你對路兒！蓋房英雄我就找甄蓁了！雲铎，你給我講講呗。你身邊兒的英雄是什麽樣兒的？”
甄蓁叼着一個蘋果，搬了個馬劄兒跑過來幫腔兒：“就是就是，雲铎，你給曹琛說說呗。我也想聽。”
雲铎一皺眉，轉過臉，冷冷地說：“不知道。”
曹琛試探地問：“你身邊兒不是有一個……啊……過世的麽……”
雲铎目視前方：“他是烈士。”
曹琛說：“那你給我說說烈士呗。”
雲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沒什麽可說的……”
甄蓁嚼着蘋果，察言觀色地開始幫雲铎說話：“曹琛，人家不想說，你就別勉強了。他今天才剛好一點兒。你別逼他。”
曹琛鬼叫一聲：“甄蓁你哪頭兒的？”
甄蓁叼着蘋果搖頭：“羅圈兒架打了一晚上了，現在想起來問我是哪頭兒的？”
曹琛回過頭，繼續死皮賴臉：“我特別想拿下來這個角色……時間緊、任務重……雲铎你就幫幫我吧。”
雲铎扭過頭不理他，自顧看電視。
曹琛開始是想威逼，他掐住雲铎的脖子：“雲铎，還是不是兄弟？”
雲铎一胳膊反撞到曹琛肘關節上，輕輕巧巧地自己脫了出來，他淡淡地說：“不是。”
曹琛就勢倒在沙發上，撒潑打滾地怪叫：“甄蓁，你看他打我！”
甄蓁就呵呵了：“那我也打不過他啊。你跟我喊有什麽用？”
曹琛一咕嚕坐了起來：“我就多餘給他治傷。”
甄蓁一臉愛莫能助，她拍了拍曹琛的肩膀兒：“晚了，真的，晚了。不過愁事兒誰沒有，各為難各的好不好？他幫不上你演戲，你還幫不上我蓋房呢。”
曹琛尤不死心，他轉了轉眼珠兒，開始利誘：“兄弟，妹妹，這樣兒，雲铎你給我講講，真的，戲成了我請客……哎……不，成了那三十萬的切糕錢，你們倆就不用還我了，就算我拿戲份兒堵上饑荒了。到時候，我落名，你們倆有利，這不是雙贏的事兒麽。雲铎，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嗯，是不是這個理兒？甄蓁同志？”
甄蓁愣了愣，喜笑顏開：“那必須……是啊……”
雲铎翻了甄蓁一眼：“甄蓁，你這個變色龍。你向着誰啊？“
甄蓁笑得喜上眉梢：“我向着錢啊！開玩笑，15萬，夠我幹一年的。猛不丁掏出來15萬，再加上房貸，我好幾年都翻不過身來，要是趕上債務減免天下大赦，為什麽不努力一下兒？”
雲铎語音不悅：“我說了我還！”
甄蓁啐了他一口：“你就是天天挂在天上，才掙幾個錢？你那點兒存項兒，攢夠老婆本了嗎？能省不是最好嗎？彪啊你！”她一臉谄媚地攀住了曹琛的胳膊：“有機會當然吃大戶的麽。”
雲铎翻了個白眼，別過臉不說話了，依舊一副非暴力不合作。
曹琛給甄蓁使了個眼色。
甄蓁心領神會，一貼膏藥似地黏在雲铎身邊兒，搖晃着他的肩膀兒：“雲铎哥，你就給曹琛講講呗。大家一起長大的，他碰上這麽為難的事兒，咱不幫忙誰幫忙啊？”她甚至伸出兩個手指頭，把雲铎緊緊皺着的眉頭推展開來：“你別皺眉啊，我明天，啊，不，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還不行嗎？你想吃什麽？鲅魚餡兒餃子？一禮拜吃三次好不好？哎，你想不想吃海蛎煎啊？我明天下班兒下海給你挖海蛎子去？我買沙茶醬了，給你煮面啊？”
雲铎冷着一張臉，依舊不說話。
曹琛在旁邊兒敲個邊鼓：“哎，雲铎，我現在就是一路人，我說兩句公道話哈，人家妹子都這麽求你了，你再端着不合适了啊。咱憑良心說，這要是一禮拜三頓豬肉白菜的餃子，你不答應哥也不說你什麽。鲅魚餡兒的……不點頭喪良心了啊……”
甄蓁回過頭：“曹琛，太不要臉了啊，你自己的事兒你有臉路人啊？”
曹琛比着三個手指頭，誇張的嘴型：“三十萬。”
甄蓁當機立斷扭過頭，四十五度角晃着雲铎的肩膀頭兒：“聽聽，聽聽，人家路人都看不過去了……你就給他說說呗……”
雲铎無可奈何地把甄蓁的手拍下來：“還用說嗎？你們倆雙劍合璧，奧斯卡都欠你們一對兒小金人兒。”
甄蓁敲釘轉腳，轉到了雲铎眼前：“說麽，說麽，我去給你做西瓜酪啊。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西瓜酪了。教啦，教啦……吶，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啊。雲铎哥最好了，我給你弄好吃的去！”臨走朝曹琛做了個鬼臉。
甄蓁“咚咚咚”地跑掉了，屋子裏就剩下曹琛和雲铎。
雲铎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說：“問吧，你想知道什麽？”
曹琛問：“你戰友，他有什麽事跡沒有？”
雲铎面沉似水：“沒有。”
曹琛問他：“你……戰友留了什麽遺言沒？給父母，給親人什麽的。”
雲铎沉着臉：“沒有。”
曹琛想了想：“那他最後說了什麽？你不會不知道吧？”
雲铎面無表情地看着曹琛：“我知道，我在頻道裏全程聽見了。”
曹琛吞了口唾沫：“他說什麽了？”
雲铎目視遠方：“他說，高度不夠了。”
曹琛“啊”了一聲：“就一句啊？”
甄蓁端着一個西瓜走了過來：“廢話，能給你背一遍《雷電頌》那能叫高度不夠了嗎？”
雲铎涼涼地看了甄蓁一眼，甄蓁垂下頭不說話了。
曹琛說：“還有呢？”
雲铎閉上了眼：“最後一句話是：9723規避。”
曹琛說：“9723是什麽？”
雲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9723是我飛機的編號。他讓我躲開他的碎片……”
屋子裏沉默了一會兒，曹琛問：“你躲開了嗎？”
雲铎按住了腰，半晌，才嘆出一口氣：“沒有。”
他閉上了眼睛：“曹琛我都跟你說了。我們的生活對你沒幫助，這9722比我小一歲，飛行小時數比我還多一點。他平常沒有什麽凸出的事跡，下了班也會抱着手機不撒手的玩兒王者榮耀，放了假通宵達旦攔都攔不住。長相普通，發愁找不到漂亮妹子，獨生子爹媽的心頭肉，再普通不過的一個人。我們……只是對于夜間航母起降缺乏經驗和把握……我甚至沒能躲開他……我記得的我都跟你說了，不會錯的，我只要一閉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些朝我飛過來的碎片……鋪天蓋地的……他的碎片……事情發生得很快，非常快，所以沒什麽可以對你說的……你也沒辦法演這一段兒，迅速的……解體……時間很短，他自己都不确定死定了……”
曹琛默默了一會兒，拍了拍雲铎的肩膀：“對不起，兄弟。我不應該逼着你說的。”想了想，他輕輕地問：“所以你最近都睡不着？”
雲铎以手捂臉，點了點頭：“所以我睡不着，所以我不敢睡，我一閉眼就是火，所以我的傷口拉鎖一樣好了壞壞了好，所以只要我想起來這檔子事兒我體溫就能飙高到四十度，所以出了這麽大事兒，飛行員缺成這個樣子我還能被放回來休長假！國家在我身上的投資都夠給我再塑金身了！可是我呢？我什麽都沒做好！如果甄蓉還在……她一定可以做得到……所以我幹了什麽？十二年前我為了自己荒唐弄沒了最好的人選！十二年後我辜負了那麽多年的培養和那麽貴的飛機！好了，曹琛，你們電影裏那些美女帥哥兒大飛機，其實跟我們沒有關系。你覺得這樣的英烈對你有幫助嗎？拍出來誰看？許拍嗎？”
甄蓁默默地拽住了雲铎的手：“雲铎哥……”
雲铎甩開了甄蓁的手，自顧自地走上樓去了：“沒事兒的話我去休息了。你們兩個慢慢演。哦，曹琛，那三十萬我假期結束就還給你。你別拿這事兒吓唬甄蓁了。我死都不在乎，還在乎你那點兒錢麽？”
曹琛看了看甄蓁，甄蓁看了看曹琛，倆人都有點兒發傻。
良久，甄蓁戳了戳曹琛：“咱倆是不是惹禍了？”
曹琛點了點頭，肯定地說：“是。”
甄蓁問：“怎麽辦啊？”
曹琛看着她，語重心長地說：“得哄。”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雲铎聽到有人禮貌地敲了敲自己的房門。
雲铎涼涼地說：“進來吧。”
“嘎吱”一聲，大門應聲而開，玉樹臨風的曹琛公子推門而入，身後跟了托盤子的使喚丫頭甄蓁。
曹琛咳嗽了一聲：“端上來吧。”
甄蓁臊眉耷眼地給雲铎端過來一杯熱牛奶。
雲铎嫌棄地看着牛奶：“西瓜酪呢？”
甄蓁舔了舔嘴唇，假裝恭順地說：“少爺，明天吃吧，晚上吃了就剩下去廁所了，您更睡不着了。”
雲铎冷哼一聲。
曹琛毫不見外地坐在了雲铎的床邊兒，順手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啊，果然有點兒熱……”
雲铎撥拉開曹琛的爪子，一口一口地抿着牛奶：“黃鼠狼給雞拜年……”
曹琛點了點頭：“那你也算是肉雞裏的戰鬥機了。”
雲铎噗嗤笑了出來。
曹琛說：“那笑了就算是不生氣了吧？”
雲铎白了曹琛一眼：“誰跟你生氣。”
曹琛說：“小同志，那會不會還是睡不着啊？”
雲铎嘆了口氣：“你有安眠藥麽？哎，有也沒有用，大夫不讓我吃。”
曹琛想了想，嘆了口氣：“要不要來個人哄着你睡覺覺啊？來，雲公子，今天豁出去了，您上眼，我們倆，哎，有男有女，品種齊全，您随便挑一個吧，要誰陪着？”
甄蓁白了曹琛一眼：“侍寝就算了吧。我也就幫忙到做飯這一步。奴只賣藝，不賣身。”
曹琛說：“切，一個使喚丫頭，什麽态度。雖然你長得醜，可也架不住人家瞎啊。”
甄蓁怒了：“誰醜？”
雲铎下意識地說：“我不瞎。”
甄蓁回過頭憤怒地瞪着雲铎。
雲铎垂下頭，摸了摸鼻子。
屋子裏尴尬地沉默了一會兒。
雲铎企圖沒話找話兒：“要不咱還是看電影吧！”
于是，曹琛、雲铎、甄蓁并排坐在了雲铎的床上，前面兒擺着曹琛巨專業的筆記本兒。
曹琛特意選了一部不飛天、不遁地、不虐心、不作妖的動畫片放給雲铎解悶兒。動畫片，就是本着哄孩子的心去的。《尋夢環游記》不愧是奧斯卡得獎的片子，拍地挺好。
雲铎眼睜睜地看着電影裏追尋音樂夢的小男孩兒帶着墨西哥式的大帽子一路蹦跶着上窮碧落下黃泉，追尋着自己的音樂夢。他遇到了自己過世的親人，那些死人說：他人對你的記憶，是你存在過的唯一憑據。
雲铎默默地盯着屏幕，想：甄蓉應該在陰間活得很開心吧，畢竟那麽多人都記得她。
曹琛別有深意地拍了拍雲铎的肩膀兒。
而混不吝的甄蓁同學毫無懸念地再一次在半道兒睡着了，她一頭長長的頭發披在自己單薄的肩上，看着很像是披了一件黑色的衣裳。
雲铎手欠地捏起一段甄蓁的長發，在手裏一圈兒一圈兒地把玩着。
曹琛長長地嘆了口氣，痛心疾首：“都是這樣的觀衆，我國的電影事業怎麽能發展起來？拿電影兒當蒙汗藥，這電影兒還好的了嗎？”
雲铎沖着曹琛比了個“噓”的手勢，扶着甄蓁舒服地靠在了軟墊上，他小聲說：“讓我擾得，她昨天就沒好好睡。”他手指上纏繞的頭發微微地拉扯了一下兒甄蓁的頭皮，不過好在她沒有醒。
曹琛摸了摸鼻子：“那怎麽辦，還扛下去嗎？要不然讓她睡你這兒得了。這也算敵人自己送上門兒了，你委屈委屈收下吧。也不是那麽醜。“
雲铎瞪了曹琛一眼：“胡說什麽，都多大了，合适嗎？走，去睡你那兒。”
曹琛假模三道地嘆了口氣：“得嘞，晚上哥哥拍着你睡。哎，雲铎你這待遇，你就身在福中不知福吧，你知道多少小姑娘兒做夢都意淫我哄着他們她們睡覺覺呢。”
雲铎說：“你哄甄蓁睡覺覺一個試試看，我等着看你讓她拍死。”
曹琛聳聳肩：“甄蓁不算，甄蓁多厲害啊。”
說着，兩個人悉悉索索地走了。
聽着屋裏徹底安靜了之後，甄蓁茫然地睜開了眼，她想了想，起身而去。
雲铎是淩晨一點鐘醒來的，今天并沒有做噩夢，只是單純睡不着了。側過頭，曹琛還在睡，而且睡得很熟，微微張開嘴巴，傻乎乎老可愛的樣子。他這一天一夜往來奔波，想來是很累了。
雲铎微微地嘆了口氣，瞪眼看着天花板上的影子，他不想擾了曹琛的好夢。
影子？
雲铎突然反應過來，這是樓下有光，他悄悄地穿了鞋子，慢慢地走下樓去。
燈光是從一樓中廳發出的，這個原本屬于甄家的中廳，自從這次他們回來，甄蓁就再沒對樓上關過門，所以這裏變成了他們三個起居的地方。
此刻，甄蓁正伏在桌邊認真地工作着。左邊一臺筆記本，右手邊是一臺PAD，手邊兒還有一個記事本，甄蓁寫寫畫畫，正在地做筆記。
雲铎慢慢地朝她走了過去，歪着頭看着她。
于是，認真幹活兒的甄蓁驀然發現自己手邊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杯熱牛奶。
她擡起眼，發現雲铎正在看着她，他說：“怎麽起來了？還不睡啊？明天幹不好嗎？”
甄蓁笑了笑：“畢竟是回來工作的。這份報告明天晚上不交出去，就要被罵死了。”
雲铎有點赧然：“因為我的緣故，工作耽誤了吧？”
甄蓁搖了搖頭：“除了昨天晚上，都有在做，進度沒有差很多。”
雲铎點了點頭：“怪不得你看着電影就睡着了。對不起弄得你睡眠不足，很困吧？”
“對不起弄得我睡眠不足？”甄蓁狐疑地重複了一句，有點兒臉紅，她随即“啊”了一聲，趕緊往回找補：“沒關系的。這些年經常熬夜加班的。也習慣了。哎？牛奶是我的？”
雲铎點了點頭。
甄蓁孩子氣地深深地吸了吸牛奶甜甜的味道：“好香啊。”
雲铎說：“那就喝了吧。喝了好去睡覺，也不早了。”
甄蓁猛搖頭：“不敢喝啊不敢喝。喝了一定會睡着，正經事兒還沒幹完呢。”
雲铎悶悶地“哦”了一聲：“那……”
甄蓁說：“那……你又睡不着了？”
雲铎點了點頭：“我是不是很沒用？”
甄蓁有點兒歡快地說：“那你陪我加班吧。”
雲铎就不由分說地被甄蓁按在了三人座的大沙發上，她塞給他一杯牛奶和一本書：“陪着我加班。省的我一個人在樓下太安靜了所以怕怕的。等我幹完活兒你再回去睡覺好了。不許說話，就安靜的呆着，乖哦。”
雲铎搔了搔頭發，說：“好……我陪着你，比較不害怕。”
屋子裏特別安靜，就連牆上的鐘表滴滴答答也顯得特別清晰，也不知道這鐘滴答了多久，反正，就一直滴答到雲铎眼前的書本漸漸有點兒重影兒的樣子，雲铎擡起頭，甄蓁還在伏案忙碌，他看了看她，想：認真的女人……還真是很帥啊……
看着甄蓁看着書，雲铎的眼神不知不覺地又模糊了起來。
睡過去之前，他恍惚記得，那本書上的某一行印着規整的宋體字：而今聽雨僧廬下，鬓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淩晨兩點四十，甄蓁伸了個懶腰，合上了筆記本。
她回過頭，發現雲铎早就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甄蓁咕哝：“說好了陪加班的，誰是誰的蒙汗藥啊？”話是這麽說，甄蓁還是輕手輕腳地站起來，給他蓋上了自己屋裏的夏涼被。摸一摸，體溫正常了，甄蓁揉着脖子笑了笑：“公子爺，您睡覺這碼事，難道真的要人陪才可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