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住宿

白啾眨眨眼,神情頗有些呆萌,“什麽事?”

神情不似作僞,敖印的眸光登時更加兇險,幾乎帶點咄咄逼人的意味,“你當真不記得?”

有這麽一剎那,白啾幾乎以為他會變成幼時那條窮追猛打的大惡龍,吓得快要哭了——不過以敖印的個性,真生氣起來,恐怕他啼哭也無濟于事罷。

好在本能驅使下,白啾腦中靈光一現,忙雞啄米似的點頭,“我記得的,咱們昨夜行過周公之禮了不是?”

敖印輕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可繼而就聽白啾弱弱的道:“不過也沒什麽感覺嘛。”

尤其書上說得那樣厲害,直如火山噴發一般,恨不得彼此盡燒成灰。可白啾從實際體驗看,覺得遠沒有那樣激烈,而且他不痛不癢,睡得很熟,證實著書者所言不實,少說也該打個對折。

不過這種質疑亦是對敖印自身能力的質疑,敖印-心中冷冷道:那還不是他手下留情,要真做到最後一步,小胖鳥定得哭爹喊娘的,結果好心當成驢肝肺,對方反而嘚瑟起來了。

沒關系,以後定得讓他嘗嘗這滋味。

敖印将書齋內淩亂的陳設歸置齊整,又重新審視了一遍,确定不曾有所遺漏,這才放心鎖上門出來,可剛出院子,他便看到白啾吃力的貼着牆角行走,背上還扛着那袋生米。

敖印有點惱火,微微擡高聲音道:“不是說好了先存在屋裏嗎?”

随身還帶着這樣寒碜的幹糧,被人看到還以為他虐待自家媳婦似的,他又不是沒錢。

白啾無辜的道:“可是我怕被人偷走,之前這屋裏不是就來過強盜麽?”

敖印驀然想起那個将食物洗劫一空的書僮,可見雞鳴狗盜之事着實不少,小胖鳥的擔憂不無道理,等等,他如何知道東西被人偷過?

敖印瞳孔倏然凝聚,嚴肅看着他道:“你怎麽知道這屋裏失竊?我并未和你提起。”

“我……”小胖鳥不禁張口結舌。

敖印抓起他一只胳膊,以審犯人的姿勢将他逼到牆角,“先前存在西廂的一袋玉蜀黍,兩只風雞,還有一條火腿,是不是都被你搬走了?快說,不說我就帶你去見官。”

至于官府管不管神仙妖怪的事,他不曾細想——反正也只是吓唬吓唬而已。

白啾倒是從話本上看了不少屈打成招的故事,深深畏懼官府的威名,當下兩條腿抖得跟篩糠一般,眼淚汪汪道:“是我做的,你別抓我去見官……”

敖印欺身壓近,幾乎是将他摁在壁上,以土匪的架勢托起他的下巴,兇狠道:“你為什麽要偷東西?”

盡管他此刻的氣勢更像個偷東西的賊,還帶殺人越貨的那種,白啾看上去則是個受害者。

此時這“受害者”幾乎欲哭無淚,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想浪費糧食,要是放着不管,一定會黴壞的……”

其實是他想着,那時候敖印已暴露身份,一定會安心做他的龍太子,不會再回書齋來了,自己就算偷偷拿走幾袋糧食,應該也不會有人發現吧——這樣他一個冬天的儲糧就都不用愁了。

敖印從他躲閃的眼神中領會到另一層含義:說不定小胖鳥跑路的心思從未斷過,否則已經嫁給了他,怎麽還會一天到晚操心吃食?他又不是連口吃的都不給他!

這麽一想,敖印難免有一種癡心錯付的感覺,他明明剖出了肝膽,對方的心倒是石頭做的,始終難以感化——也許受修為所限,白啾的靈智只能開化到這種程度,可敖印卻無法不沮喪。

他松開抓着小胖鳥衣襟的手,小胖鳥揉了揉手腕,不安的看向他,小心說道:“殿下,你別生氣了,給我點時間,我這就給你搬回來。”又忙補充道:“我連一粒玉米都沒動過呢,保證還回來仍是足數的。”

本來就是準備過冬用的食物,務必得好好存放,白啾也舍不得吃光。

敖印面無表情的道:“不用了,你繼續留着吧。”

他到底生沒生氣?白啾一時拿不準他說的是反話還是确實如此,只覺得三殿下的情緒實在變化無常,比話本裏那些動不動跺腳的小姐還難伺候,至少她們是很容易讀懂的。

兩人默默無言離開巷子,一路來到鎮上。白啾雖有些心神不寧,卻還是叫街頭巷尾琳琅滿目的吃食給吸引了注意力,水油堆、糯米丸子、炸年糕,一縷縷香氣如同有實質般往人毛孔裏鑽,當然最叫他垂涎的還是色澤晶瑩剔透、挂滿亮閃閃糖汁的山楂葫蘆,別的東西嫌甜嫌齁,唯獨這個是怎麽吃也吃不膩的。

盡管口水直流三千丈,白啾看了看身邊人陰雲密布的臉色,還是怏怏打消了購買的念頭:他要是在這關口還沒眼色跑去逛街,敖印更要認為他沒心沒肺了,雖然他是有點沒心沒肺。

一直到走出西市,白啾還忍不住頻頻回望,糖葫蘆的氣味按說已消失不見,可那股甜香卻仿佛萦繞鼻端,徘徊不去。

肩膀上忽被人擰了一下,白啾扭過頭,就看到敖印手心裏提着兩挂碩大圓潤的糖山楂,冷着俊臉道:“拿去。”

雖然他的語氣有夠嫌棄的,但白啾還是滿心歡喜接過,啊嗚便是一大口,“多謝殿下。”

因見敖印指尖上沾了點金黃的糖漿,白啾也不避嫌,小狗一般的湊過頭輕輕舐去。

大庭廣衆,他可真做得出來!敖印忙望向四周看是否有人窺探,又将手掌收回袖裏,耳後也悄悄紅了。

白啾卻是若無其事,仿佛那樣親昵的舉動極是尋常,不分場合、随時随地他都能做。

真是只磨人的小鳥。敖印懷疑他有時候故意裝傻充愣,否則兩人剛陷入冷戰,他就用這樣狡猾的法子示好,這不是存心引誘是什麽?

兩人腳程極快,雖然拖着一車書,卻還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下一座鎮子,并順利的在一家客棧落腳。其實以兩人的法力,胡亂在林子裏歇一夜都使得,敖印只擔心那些書會被露水沾濕。

白啾則擔心他的糖葫蘆會化掉。

但其實他在進入客棧的剎那就已經吃完了,之後美美的用了一頓晚飯,洗漱完畢,白啾輕車熟路地鑽進了帳子,朝敖印勾勾手指,“殿下快來。”

敖印一臉冷漠的走過去,心道這完全是自己單方面的冷戰,至于沒心肝的胖鳥兒,在糖葫蘆的催化下大約已覺得兩人重歸于好。

敖印也沒法認真同他生氣,那樣就太小心眼了。

原以為經過昨夜那番折騰,白啾會安安分分入睡,可誰知敖印身子剛一挨着床褥,白啾就已靈活解開他的褲腰帶,大有孫猴子西天取經的氣勢。

敖印:“……”用得着這麽主動嗎?他本來還想歇一歇呢。

白啾見他疑惑,便認真解釋起來,“書上說了,有恩當報,有惡當償,你幫我買了吃食,又付了住店的旅費,我別無閑錢還賬,只能這麽将就着吧。”

敖印懂了,這是效仿戴孝女賣身葬父的意思,他就為了幾串糖葫蘆就把自己給賣了?這買賣未必太劃算,他竟不知該說白啾太傻,還是該慶幸自己占了便宜。

算了,送上門的肉不吃白不吃,敖印仰面平躺,毫不含糊的去解身上人衣襟上的紐子,一面冷聲問道:“那若我包你一輩子的吃穿住宿,你又該如何報答?”

白啾的回答十分輕快迅速,“那便陪你睡一輩子呗。”

他覺得自己真是古今第一聰明的鳥兒:看上去是等價交換,其實他什麽代價也不用付——雙修是人人都能得到好處的。

敖印焉能瞧不出他那點小心思,但并不戳穿,只微哂而已:等會兒他就該嘗到苦頭了,這回務必得讓白啾看看自己的真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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