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抉擇
末了還是他笑夠了,才大發慈悲地将遍身狼狽的小黑鳥拎起,細細舀來清水為他将羽毛上沾染的墨汁洗淨,着實費了一番功夫。
白啾抖了抖冠上的水珠,再不肯理他。
一直到晚上就寝時,白啾躊躇不決的立在窗臺上,猶豫是該賭氣出去還是老着臉皮留在敖印房裏。可院裏說不定會有野貓呢,憑他現在的實力是絕對無法招架的。
正沒個主意,敖印已将床上的被褥掀開,拍了拍身側,“還不過來?”
白啾再無遲疑,喜孜孜的伸展開雙翅飛去。他無非需要一個臺階下,既然敖印願意賞他臉皮,白啾自然樂得從命。
敖印輕輕在他背上拍了一掌,笑嘆道:“壞東西!一天到晚和孤賭氣。”
白啾可不是任人欺負的性子,當即支起尖尖的喙,在他手心啄了兩下。無奈他人小力弱,這點傷害近乎于沒有。
敖印反以為這小妖精化為原形還不忘同他調情,遂強抓住那兩只小小的腳爪,告誡道:“行了,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也不怕孤壓壞你。”
這倒不是吹牛,看白啾這一拳頭就能包住的小布丁點模樣,敖印翻過身說不定都能将他給壓扁呢。
白啾設想起自己被壓成一團肉泥的慘象,悚然一驚,果然不敢再亂動。
這一夜于安寧恬靜中度過,次早敖印醒來,卻發現枕畔已空無一人,第一反應便是小胖鳥真叫自己給壓壞了,可細細眼看時,床褥上并未沾染半分血跡,那麽,莫非他竟私自逃走了?
敖印-心頭一陣緊縮,雖覺得白啾并非不告而別之輩,可此番的情況到底特殊些,莫非他是害怕永遠變不成人、不敢以這副面貌面對自己麽?不,那小子按說沒這般體貼人心,可,還能是為了什麽?
忽聞一陣清脆的鳴啭響起,敖印茫然望向窗外,就見白啾兩眼晶晶地朝他直飛過來,這才松了口氣,皺眉道:“你去哪兒了?”
白啾微微扭過頭,向他展示自己鮮潔的面龐,羽毛上還凝結着清澈的水珠。
還是一樣臭美。敖印簡直那他沒辦法,這傻鳥到底分不分不得孰輕孰重?虧他為這件事終日提心吊膽,白啾倒好,終日和沒事鳥一般。
雖說他不希望白啾為此怏怏不樂,但這也太善忘了吧?
敖印無奈,只得向他下達禁令,“以後別私自離開我左右,就算要去做什麽事,也得先知會我再說。”
畢竟白啾眼下情況特殊,随便什麽風吹草動都可能造成傷害,敖印無法杜絕外界的侵擾,便只能盡量将小胖鳥約束在身側,免得出事。
白啾漆黑的眼眸裏有些許不滿情緒,但念着敖印畢竟是為他好,只得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敖印便使出那軟硬兼施的計策,“你若乖乖聽我的話,待會兒我便給你買兩串糖葫蘆——每天都有。”
等糖葫蘆到了手,便是敖印趕他走白啾也不肯走了。可惜他如今的狀态吃着實在不方便,外層包裹的那層冰糖又太過堅硬,啄得嘴巴都疼了,敖印只得耐心在外皮上敲出小孔,好讓他啜飲裏頭的糖汁。
白啾感激的望他一眼,便埋頭奮力耕耘起來。
吃完之後,敖印又用淨帕将他嘴邊沾染的殘渣拭去,問道:“有力氣趕路了麽?”
小胖鳥拿翅膀拍拍肚皮,信心十足的表示肯定。只要敖印肯每天這樣賄賂他,別說是回東海了,讓他上刀山下油鍋都使得呢。
敖印再次感嘆,這傻鳥兒實在好哄極了,自己務必得将其看緊些,否則一不留神恐怕就會被別人拐走呢。
回去的路途比來時就快許多了,雖則白啾很想走走停停順便觀賞一下沿途景致,無奈敖印歸心似箭,竟是片刻也不想耽擱,白啾無法,只得遵從愛人的意願,幸好他身子雖縮小了不少,負擔卻也跟着減輕許多,一路吃吃喝喝,倒也不覺得疲累。
白啾滿以為這趟回得突然,龍母娘娘定會吓一跳,繼而欣喜萬分的出來相迎,可誰知東海不止外頭風平浪靜,裏頭也是靜悄悄的。
這就很稀奇了。
白啾将水晶宮上上下下搜了個遍,也沒尋出半個人影,不禁咦道:“他們莫非也到外頭作耍去了麽?”
敖印很清楚,父親母親都不是這樣不分輕重之人,就算一時興起要到外邊去,也須先将宮中事宜交代清楚,可他卻未聽到半點風聲,這就很值得懷疑了。
正要施展搜魂訣逐一探去,巨大的石柱後卻轉過一身着青衫的人影,二皇子敖次君施施然笑道:“三弟回來了。”
敖印皺眉望向他,“父王何在?母後呢?”
次君笑道:“父王偶染微恙,正在靜養,母後自然得服侍左右。”
敖印當即啓步,“我去看看。”
次君卻搖着折扇輕輕将其攔住,“不必了,父王需要靜養,三弟若貿貿然前去,耽誤了父王養病反而不妥。”
敖印不得不以審視的眼光重新打量這位二哥,之前他雖已察覺到敖次君的野心,但充其量就是個野心而已,目前看來,他竟是已……得手了?
還有大哥何在?莫非亦已遭其軟禁?許多的疑問充塞在敖印腦海中,無從解答,他唯有用冷冽的目光盯着這位二哥。
白啾收斂羽毛栖在敖印肩上,亦擺出同仇敵忾的架勢。他再遲鈍,也覺察到眼前的不是好人,甚至與敖印處于敵對狀态。
盡管敖次君的臉上仍挂着微笑,卻笑裏卻仿佛藏着刀子。
“大哥呢?”敖印再度開口。
次君并未回答,反倒笑吟吟地望向敖印臂上的小生靈,“三弟突然回宮,應該不止為了問這些吧?”
次君緩步上前,似乎想摸一摸雀鳥的羽毛,敖印卻利落的側過身避開,冷冷說道:“看來此事與你亦脫不了幹系。”
本來他就懷疑那瓶被調換的丹毒是敖次君暗中放進去的,如今白啾又被人下了黑手,如此種種,很難不與幕後之人聯系起來。
不過,敖次君的目的似乎不止于此,但瞧他此刻躊躇滿志的神情便知道。敖次君微笑道:“三弟不想助他回複人形麽,難道一輩子茍且偷安下去?”
敖印眉頭皺的更緊,“你有辦法?”
敖次君笑而不語,目光悄然轉向身旁石柱上鑲嵌的一枚珠子。那明珠足有鵝卵大,光華盈眼,燦燦生輝——這便是大名鼎鼎的定海神珠,全東海也僅有四顆。
敖次君道:“求人不如求己,解決之道就在眼前,三弟不是早就知道了麽?”
敖印雖料到他會用某種秘法來威脅自己,卻不曾想是這樣直白的陽謀,的确,若不能對症下藥找出白啾身上的問題,便只剩下這唯一的一個辦法:定海神珠威力無窮,服之不但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對仙妖而言,還可使修為一日千裏,區區化形自然不在話下。
只不過,這四枚珠子分別鑲嵌在龍宮四角的石梁上,起平波定風之用,一旦拆下一枚,必将震蕩大作,海水奔湧,那時造成的慘況就非人力所能彌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