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喜訊

敖印冷笑道:“從前也是你告訴我這樁玄機。”

兒時的記憶雖然模糊,敖印後來亦漸漸回想起來,當初正是受了這位二哥的慫恿,才妄圖拔下這枚珠子好助白啾化形,誰知險些釀成大禍。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遭貶斥,幾百年不得返鄉?

那始作俑者敖次君臉上不見歉疚,反而愈顯雲淡風輕,“當時不是二話不說就要動手麽嗎,如今怎麽反倒猶豫起來了?這會子可沒人攔你。”

一旁聽着的白啾頗為震驚的瞪大眼,他沒想到裏頭竟有這麽一段曲折,這麽說來,敖印是因他而被貶的?他才是罪魁禍首?可他半點也不知情!

況且,敖印怎麽能為了助他化形就去幹這大逆不道的事呢?白啾總以為敖印小時候對他的欺負都是發自內心的,長大後才漸漸有了改觀,可這般看來,他分明就是個口不對心之人,白啾不過偶然向他抱怨了兩句修道之艱難,敖印就寧可冒大不韪為他偷盜,他怎能如此?

白啾只覺得舌尖又酸又甜,一方面感動于敖印對自己始終不渝的心意,一方面又覺得自己間接害他受了重罰,心內十分愧疚。

那廂敖次君又提醒道:“我勸你快些拿主意,這病是拖延不得的,耽擱久了,非但不能修成正果,連血肉都會漸漸腐壞,最終變成一具毛色無光的幹屍,你寧願見那小麻雀如此麽?”

敖印很明白他心內的成算:敖次君想奪權,卻不願耽擱污名,他要堂堂正正成為老龍君的承繼人,為保萬全,自然就得将其餘的兄弟打壓下去。大哥早早就退出了戲臺,剩下與他相争的便只有敖印,一旦敖印真正闖下大禍,這回連龍君龍母也得無法挽救了。

而敖印還不得不上當——敖次君深知那扁毛畜牲對他有多重要,一旦捏準了這道關卡,不怕敖印不乖乖認輸。

白啾緊張得連頸子上的翎毛都豎了起來,可恨不能說話,唯有徒勞的在敖印耳畔啁啾不已,一時又恨不得發狠向對面撲去,将那該死的二殿下眼睛啄瞎。

敖印察覺肩上的異樣,安撫的摸了摸小胖鳥的脊背,沉聲道:“放心,我不會答應他的。”

白啾在他掌心中漸漸安定下來,他才不要敖印為他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他就算變成人也會良心不安的!

敖次君看着這一龍一鳥你侬我侬,不禁微微笑起來,“怎麽,還沒決定?”

敖印冷靜的道:“你不過為誘我上當,我又怎會中計?”

從前不曉事也就算了,如今既已明了後果,他若還不管不顧的取下定海神珠,惹得生靈塗炭,到時只怕更要與白啾落得陰陽兩隔的下場——這樣不劃算的買賣,傻子才肯去做。

“那你就眼看着他維持這副扁毛畜牲的模樣?”次君哦了一聲,輕輕挑眉,“一直到死,你倆都不會再有肌膚之親,你可耐得住?”

敖印沉住氣,側首看了眼白啾,在那雙烏黑瞳仁中發現與他一樣的決心,遂靜靜說道:“這不要緊,他若一直不能複原,我便照料他一生一世,他若是因此壽數大減,我也會陪伴他一起老死。”

他輕輕撫摸白啾颌下的微羽,溫聲道:“無論黃泉碧落,你都要等着我。”

白啾清亮的眼仁漸漸被水光盈滿——是被感動的。他既慨嘆于敖印的深情厚誼,與此同時又平添一層憤怒,遂不顧敖印攔阻,揮動腳爪尖嘯着朝對面沖去。

敖次君豈會容這麽一只不及巴掌大的鳥兒得逞,衣袖輕舉便要将白啾碾碎成齑粉,誰知他快,敖印的動作更快,幾乎眨眼間便已到了跟前,揮劍斬落那截袖管。

雖然只是短暫的交手,敖次君已試探出對方的修為仍在自身之上,當下亦不敢托大,一面運勁抵禦,一面卻撮唇成哨,大喝道:“來人!”

如今這龍宮已被他布置得如鐵桶一般,四下都是埋藏的暗兵,只待一聲令下便會直沖出來,團團将敖印等人圍住。

到時不怕他不束手就擒。

敖次君打的好算盤,無奈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意料,離他吹哨已有半柱香的功夫,周遭仍是靜悄悄的,并不見有人出來相助。

敖次君心內大疑,只得強支起精神,再度喝道:“來人!”

這回總算有了響動,只見潔白的玉石立柱旁,竟轉出一個衣裙翩跹的中年美婦,神光充盈,氣勢奪人。

敖次君不禁啞然,“母親,您怎麽會在此地……”

“否則還能在哪裏?該被你軟禁于地牢中麽?”龍母冷笑道,保養得宜的秀麗臉龐上浮現一抹戾色,可見是真動了大氣。

白啾早在她現身的一剎那便歡呼着飛過去,繼而是一陣清脆的鳴啭,雖聽不大懂,衆人卻都知曉他應是在喚“龍母娘娘”。

敖印無奈的瞪他一眼,心道這小子未免太見異思遷了些,見了龍母就把他給忘了,莫非婆婆比相公還親近些?

龍母摸了摸白啾的頭頂,感嘆道:“好孩子,讓你受驚了。”繼而便冷冷轉向次子,“本宮不過試一試,你這麽快就露出馬腳來了。次君,母親知道你心思不淺,卻不料你這般沉不住氣,你以為憑你的資質,足夠繼承你父王的大業麽?”

敖次君的臉龐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青,他再愚鈍,如今也已意識到龍君龍母不過合演了一出戲,為的就是騙他上當——而他竟真的如這二老所願!

如今主客易勢,落入絕境的反倒是他自己,不,也許還未到絕地。敖次君心念電轉,正要讓暗藏的精銳一擁而上,忽聞甲兵聲響,卻是龜相領着一衆人馬赫赫揚揚出來,高呼道:“老臣救駕來遲,望娘娘及殿下恕罪。”

跟在其後的大王子敖天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這老東西的臉皮也是夠厚的了,明明事情不必弄得這樣麻煩,是龜相提議,說龍君龍母既屬意三殿下承繼大統,好歹也須試一試其心性能耐。老三的能耐不消說是強過老二的,至于心性麽——敖天原以為這位三弟方才會沉不住氣中計,誰知結局與自己所料相差許多,看來老三果然不是幼時那個稍稍一撺掇就魯莽生亂的孩子了。僅憑他未貿然摘走定海神珠這點,足可見得他進益匪淺。

敖天正欲上前拍拍三弟的肩膀以示嘉獎,誰知敖印卻看也不看他,而是筆直地來到龜相身前,鄭重下拜并施了一禮。

龜相唬了一跳,慌忙将這位殿下攙起,連稱愧不敢當:“殿下有何吩咐只管道來,何須行如此大禮。”

敖印将白啾托于掌心輕輕遞過去,口中道:“煩請您解救一二。”

龜相知曉此事的嚴重性,自然不敢推脫,當即便暗運靈力為這只白鳥探脈,然而結果卻出乎意料,他深吸一口氣道:“殿下放心,并未中毒。”

原來上次經敖印提點過後,龜相回去之後便将那種五毒木煉制的丹藥細細研究,早就覓得解法,而白啾所中的也是同種毒素——但據龜相之見,這種毒素并未在其身上發揮效力,可能是因白啾長久居于昆侖山中,早就對這種毒汁有了抗性。

敖印聽完這番分析不禁愕然,“那為何無法恢複人形呢?”

白啾陪着夫君一同眨巴眼,他也以為自己中毒了,原來不是麽?

龜相看看面前的龍太子,再看看龍太子掌心白團般的鳥兒,終是老着臉皮道:“啓禀殿下,三王妃無法凝聚靈力,以致退作原形,應該是有喜的緣故。”

此話一出,周遭的人都呆了,半晌才陸續露出笑模樣來,齊齊上來祝賀。龍母慶幸自己馬上就能抱乖孫,敖天則在猜測自己将會有一個侄兒還是侄女,該準備何種樣式的衣裳,至于敖印麽——這傻爹還在發傻愣呢,無疑巨大的歡喜令他有些沖昏頭腦。

白啾趴在敖印結實手腕上,忍不住用細細的腳爪撓了撓肚子,心內十分稱願:難怪他最近肚子越來越鼓了,原來是有一只小小鳥要誕生了麽?

還好不是變胖,那就用不着費力減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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