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齊薇是最早從白秘書的口中得知程郁回到雲京的消息的,在得知這件事以後,她立刻就告訴了新雲時報的副主編,希望他能夠将這個消息報道出去,然而等了幾天也沒聽見風聲。
其他的報社礙于程郁是程歸遠的兒子,不敢報道,他們背後有盛家支持,他們怕什麽!
當年齊薇就是安錦然的忠實粉絲,安錦然出的專輯她一買就是幾十張,演過的電影都要三刷四刷來貢獻票房,周邊、雜志更是買了一堆,就是賣廢紙估計也能賣個好幾十。
後來在安錦然去世的這些年裏,即便齊薇有過的新的偶像,但安錦然一直是她的白月光。
她與白秘書很相似,一直不相信安錦然是自殺的,他的死肯定與程郁有脫不開的關系,在與白秘書挂斷電話之後,齊薇找到報社的副主編,問他:“副編為什麽要壓着程郁回到雲京的新聞,他們怕程家,我們可不用怕啊!”
“為什麽要報道?”副主編正在撰寫一篇關于包氏父子案的文章,聽到齊薇的話停下手中的筆。
齊薇道:“程郁回到雲京難道不算是一個大新聞嗎?”
“上個月天鶴房地産老總的小兒子張旭也從國外回來了,我們為什麽沒有報道?”
齊薇的表情中透露出一絲不以為意,那個張旭有什麽好報道的,估計網上認識他的人幾只手都數得過來,她大概明白這位副主編的意思,抿了抿唇,對副主編說:“主編你就是太謹慎了。”
“這不是謹不謹慎的問題,我們應當對我們報社報道的每一篇文章負有一定的責任,”副主編頓了頓,繼續說道,“即便我們什麽也不說,只是發一篇通知網民們程郁回來的新聞,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引導輿論,我們做媒體的,總得有底線,有良心。”
他說完輕輕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鋼筆,擡頭看着面前的齊薇,見齊薇臉上依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我知道你是安錦然的粉絲,但是也不能将私人的情緒代入到工作當中,尤其是做我們這一行的,發布給公衆看的更要謹言慎行,不該将報社作為你報複的工具。”
齊薇不為所動,主編繼續道:“前一段時間我關注了發生在平海市的一樁案子,受害人之一雖不是被輿論逼死的,但是受害人的親人朋友在之後遭受到的惡意,這些網民們應該負有一定的責任,我們沒有辦法查清事實的真相,至少應該在真相出現以前,學會等待。”
“當年安錦然跳樓後,輿論對他的惡意,至今還沒有人來負責。”
江玉钊一案齊薇也是聽說過的,輿論在裏面确實沒有起到任何正面的作用,但是這個與程郁有什麽關系?她當即就皺着眉頭反駁眼前的副主編說:“這怎麽能一樣?”
“這怎麽不一樣?”副主編笑了一下,道,“都是不等警方的通報,被輿論引導,攻擊一個無辜的人,哪裏不一樣了?”
齊薇道:“程郁怎麽就無辜了?那是警方無能,查不出錦然的真正死因。”
副主編搖了搖頭:“警方已經通報過安錦然的死因,是自殺。”
齊薇撇撇嘴,眼中滿是嘲諷,她根本不相信警方的通報,安錦然活得好好的,為什麽想不開會自殺?
而且自殺不應該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死嗎?怎麽會讓程郁也在現場?
就算不是程郁将安錦然推下去的,也肯定與他有關系。
看着齊薇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副主編也無話可說了,這些狂熱的粉絲們腦中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別人的話根本聽不進去,他不得不開始重新考慮,齊薇的性格是否适合在報社裏工作。
他擺擺手,對齊薇說:“算了,你出去吧。”
齊薇怒氣沖沖地從副主編的辦公室裏走出去,剛一出門迎面就撞到了報社的主編,主編看着小姑娘,挑了挑眉,連忙抓着她的胳膊問他:“怎麽了這是?”
新雲時報雖然是盛家的産業,但是并不怎麽受重視,就連主編也是高層的人托關系塞進來,混日子的,平日裏報社裏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由副主編來完成的。
主編與副主編兩個人管理報社的理念完全不一樣,副主編看中事情的真相,而主編則要熱度、要流量,可以為了上面這兩樣不擇手段。
好在主編并不常到報社中來,所以兩個人能夠起争執的機會并不多。
今天主編也就是在家待着無聊了,過來随便看看,結果這剛進報社就看見齊薇梨花帶雨的模樣,她眼睛紅紅,像只小兔子。
主編立刻心癢起來,将齊薇拉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當中,聽到齊薇說完事情的起因,主編笑笑:“就這件事啊……”
他對安錦然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情,只知道他是個明星,是個演員,粉絲特別的多,或許這是一個向盛柏年示好的機會.
主編對齊薇點點頭說:“沒事,發吧。”
齊薇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起來,但是很快又把眸子垂下,有些不放心地說:“可是副主編說……”
主編笑了一聲,雖然說他将大部分的工作都交到副主編的手上,但是他才是報社的主編,對齊薇說:“我是主編,出了事我擔着,你盡管去做。”
齊薇滿意地從主編的辦公室裏出來,因為有了主編給的保證,她就更加肆無忌憚,本來她只想盡量客觀說明一下程郁回到雲京的事,但現在不好意思,她就要春秋筆法一下了。
程郁回到雲京的消息就這樣在當天被新雲時報放了出來,還是新雲時報首先推送的,關注這件事的人立刻就意識到,這或許是盛家放出的訊號。
他們一個個也蠢蠢欲動起來,他們不一定是對安錦然,或者是對程郁有怨恨,只是程家如果能夠倒下,他們也想過來分一杯羹。
安錦然去世至今日已經有五年多的時間了,但是每年一到安錦然的生日、忌日,粉絲們都會自發組織各種追念的活動,一上就是一整天的熱搜。
路人們看得太多,也有些厭煩,但是粉絲們的理由一套一套的,比如人都死了,誰會炒作,再比如為什麽連粉絲寄托哀思都要攔着,路人沒有心。
所以即便安錦然死了很久,但是他粉絲的戰鬥力依舊在,在看到新雲時報發的這篇文章後,立刻活躍起來,要求為安錦然伸張正義,将程郁繩之以法。
路人看不過去,替程郁說了兩句話,立刻受到了粉絲們的連環問。
如果與程郁沒有關系,他當時怎麽會出現在天臺上?
如果當年程郁什麽都沒做,怎麽會被趕出程家?
這種問法有點耳熟,當初江玉钊死後,有人為他發聲,網友們則表示,如果他不心虛,怎麽會跳樓?
網絡上鬧得沸沸揚揚,其他媒體看到有新雲時報帶頭,也紛紛下場,一時間就差直接蓋章程郁是殺人犯了,就連程家的股價受到影響,降了好幾個點。
白秘書看到這一切,終于露出了一點笑意。
新雲時報這篇文章的偏向性很強,雖然沒有明說,但還是暗戳戳地告訴衆人,程郁就是當年謀害安錦然的兇手。
不少媒體為了博網民的眼球,還弄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來,真真假假的言論混合在一起,終于成為安錦然粉絲們的狂歡盛宴。
程歸遠早飯後,接過于管家遞過來的報紙,看了兩眼,沒有心髒病也差點氣出了心髒病來。
程郁見程歸遠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問他:“怎麽了?”
“沒什麽,”他将報紙壓在杯子的下面,很自然地轉移話題,向程郁問道,“我給你找的那幾家幼兒園看了嗎?定好去哪一家了嗎?”
程郁随口應了句還沒看,然後身體前傾直接伸手将他壓在杯子下面的報紙給抽了出來。
“诶——”程歸遠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程郁将手裏的報紙展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挑了挑眉,一目十行地将下面的文章快速看完。
程歸遠在一邊觀察着他的神色,發現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什麽變化,其實從程郁決定要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
看完後他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報紙标題的幾個大字上面。
“新雲時報?”他想了想,問程歸遠,“是盛家?”
程歸遠點了點頭,圈子裏所有人一致認為新雲時報發出這篇報道一定是得到了盛柏年的授意,看來他們與盛家可能是有一場硬仗要打。
程郁放下手中的報紙,捧着水杯,那天盛柏年來過一趟程家,後來又送了頭盔給程嘉言,他以為盛柏年已經放下安錦然的事。
原來他還沒有放棄。
眼睛的餘光裏,程嘉言正拉着吹泡泡的小車從草坪的東邊跑到西邊。
他一早上就跑出去玩了,程歸遠給他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玩具,別墅前邊的草坪都快要變成游樂場了。
程郁喝了一口水,抿了抿唇,對程歸遠說:“我找時間與盛柏年說一說吧。”
程歸遠道:“先看看盛家打算怎麽做吧。”
日光灑滿青翠的草坪,程嘉言拖着小車跑得飛快,吹起七彩的泡泡一直飛到半空,在太陽的照射下破裂。
新雲時報的報社裏,主編看着齊薇發出去的那篇文章熱度洋洋自得,即使安錦然已經去世五年了,他的粉絲們卻是瘋狂依舊,新雲時報這些年在副主編的管理下一直不溫不火的,他這一來分分鐘就直接上了熱搜。
且不說等盛先生知道後對自己的嘉獎,單說今年的年度報告會上,這件事一定會成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主編想着想着就笑出聲來,自己果然很有做新聞的天賦,副主編幹了這麽多年,都沒有自己的這個成果。
而盛柏年直到圈子裏的人找他合作搞垮程家的時候,才知道這個消息的。
那天盛柏年從程家回來以後,就找人将當年程郁與安錦然的事調查了一下,當調查結果交到他的手上的時候,讓他最關注的卻是程郁在雲京大學的時候還真做過一段時間他的學生。
想象了一下程郁叫自己盛老師,盛柏年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可為什麽記憶裏從來沒有相似的場景。
前來找盛柏年合作的人說了一大套扳倒程家的計劃,最後問盛柏年:“盛先生,你覺得怎麽樣?”
盛柏年看着自己剛剛搜出來的那篇由新雲時報發出的文章,臉上已經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就好像他拼了命地掙紮而出回到岸上,卻總有人在不斷地将他拉向漆黑的深淵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