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暖爐
葉真赤條條的窩在賀骁懷裏睡了一夜,秋日的早晨清冷寂靜,他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腳下忽踏空,驚醒時天還沒亮透,朦朦胧胧的房間裏只有腦後綿長沉穩的呼吸聲,察覺到光裸後背貼着男人胸膛,才恍然想起昨夜之事。
臉上一熱,悄默聲的吸了一大口冷氣。
昨晚賀骁發洩完了抱他去沖澡,沖完衣服也沒給他穿就裹了個大浴巾往肩上一抗,他蹬腿抗議,屁股蛋上挨了一巴掌,而後便是同衾共枕,肌膚相貼,他臊得不敢亂動,賀骁也不慣說肉麻情話,只親了他額頭一下當作是晚安吻,沒一會兒暖黃的床頭燈也熄了,眼皮昏沉安然睡去。
他是大雪天出生的,打娘胎裏帶的體虛腳冷,入了秋不管蓋多厚的被子,只要一覺睡到天亮腳趾多半是涼的,且在國外入冬很早,積了雪異常寒冷,經年累月他睡覺便喜歡把被子捂過腦袋,勾着膝蓋縮成一團。
窗子縫飄進一絲寒氣,他下意識拽高被子,身後人似有所察覺,橫在腰上的手臂動了動,溫熱手掌攬在他肚皮上撫摸兩下,将他摟得更緊了。
葉真靠着他,兩只腳掌貼着他結實的大腿,渾身熱乎乎的像靠着個暖爐,回憶一閃,仿佛還是小時候,賀骁也這麽抱着他睡過覺,想着想着手便情不自禁握住腹部的大掌,忽聽耳畔傳來沙啞的低語:“真真…”
只喚了一聲便沒動靜了,似呓語,葉真扭頭看他,英挺的濃眉微皺,并沒醒。
“嗯。”葉真鼻腔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回應,也不知回應給誰聽,像個無聊又執着的傻瓜。
翻身投進男人懷裏,漸漸竟又睡去,再醒來時只見一人背光而立,上身套着件襯衫還未系扣子,下身只穿着內褲,正站在落地窗邊打電話。
“賀骁…?”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又大聲了一些:“哥哥。”
賀骁擡眼看他,沉聲對手機說了句:“等會兒我帶他過去。”就挂了,上床來拉高被子捂住他赤裸的肩頭,不禁意摸過細白脖子上的斑斑吻痕,柔聲問:“醒了?衣服放哪個櫃子,我拿給你。”
“最左邊那個,”葉真虛着眼睛探頭看他翻找,“就那個黑色毛衣吧,肩頭有雪花的那個,我媽新織的,可厚了。”
賀骁另拿了一件襯衫給他穿裏頭,葉真本來不明就裏,既然他拿了便穿上,刷牙時鏡子裏瞧見了脖子和鎖骨上的點點暗紅才恍然大悟,不由得鼓起腮幫子對旁邊同樣在刷牙的賀骁做了個鬼臉。
輕松惬意的周末,一縷陽光照在窗臺邊漂浮的塵埃上,像蝴蝶振翅抖下的金粉,葉真站在窗臺邊,曬得四肢慵懶,竈臺上小火慢煮的砂鍋裏飄出一陣香甜,南瓜糯米粥快煮好了。
和他這閑散人不同,賀骁像是有處理不完的事,這會兒又在書房了,葉真隐約察覺到他有什麽事瞞着自己,果不其然,吃過早飯後賀骁就帶他出了門。也沒說是去哪,葉真倒也不問,反正S城他不認得路,直到車子停進醫院裏,他才好奇問了一句:“誰病了?”
賀骁抓過他手示意他別急着下車:“一個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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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葉真心中疑惑,又問:“什麽病啊,嚴重嗎?”
“嚴重。”
葉真被他嚴肅的表情唬得一愣:“他是你什麽人啊?我…能幫到他什麽嗎?”
賀骁沒有回答,直接帶他去病房看了那個高強度化療後一直在昏睡的男孩,骨髓瘤導致的貧血,稚嫩的小臉上蒼白泛黃,又加上腰部胸腔處骨痛難忍,這樣熟睡能比清醒時少受些罪。
瞧着才十歲左右的年紀,躺在病床上瘦小可憐。
雖是陌生人,葉真看了心裏還是難受,賀骁帶了他到走廊僻靜處,他怏怏的不說話。
“還記得馮玲玲嗎?”賀骁問。
葉真略一回想:“…記得。”是陸娜的私人助理,給他下藥的姑娘,吶吶道:“怎麽突然提起她?”
賀骁瞧他一副吃了虧也不當回事的樣子,皺眉沉默片刻,告訴他這個男孩就是馮玲玲的弟弟,家裏貧困,父母都在偏僻山區,因要省錢給孩子看病,連過來的路費都舍不得花,至于馮玲玲,她說是為了給突然病重的弟弟籌錢才做了下藥之事。
葉真訝然,忽然急問:“那她人呢,不會扔下弟弟跑了吧?病房裏都沒人陪着怎麽行?他還那麽小…”
“沒跑。”賀骁冷聲道:“在派出所呢,給你下藥證據确鑿,我可不打算放過她。”
這麽一說葉真更急了,拉着他手臂要走:“其實我也沒怎麽,那…那要不然算了吧,讓她快回來呀。”
賀骁心頭猛然竄上一股無名火,一把将他拽回來,語氣有些兇:“我特麽…我就知道你要這樣,到時候馮玲玲求一求你,你立刻就要原諒她了是不是?那以後随便誰都可以欺負你了,你就不怕?”
葉真張了張嘴欲狡辯,可想到那小男孩實在可憐,如何狠得下心?此刻也顧不得樓道間偶有人經過,主動摟住賀骁等待他平息怒火。
賀骁嘆了口氣深覺無力,他是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葉真就是個軟皮球,踢一腳都不帶蹦跶的。其實為了這個病重的孩子,若不是昨晚張洮自作主張,他也一直猶豫要不要報案,馮玲玲是小,背後的丁存才是個瘋狗,一次不成,保不齊以後會使出什麽手段來。
再說丁存和葉真互不相識,為什麽要下手做這種事?
查了半天,原來葉真那不負責任的爹和丁家有仇,一家子關系亂七八糟,賀骁越查越膽戰心驚,連八年前葉真失蹤都是丁家幹的,此時回來豈不成了衆矢之的。
正煩着呢,葉真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別生氣啦,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賀骁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戳他腦門:“我是神仙啊?”
葉真忽然笑彎了眼,點點頭,模樣還挺誠懇。
醫院走廊盡頭的緊急通道黑漆漆的,忽然有個人影一閃而過,混入探病的家屬中,沒人察覺。
派出所裏,馮玲玲怕被報複,也不敢把丁存供出來,只說是自己鬼迷心竅。
她做的事已經構成了強奸罪的犯罪預備,考慮到犯罪預備行為尚未着手實行犯罪,沒有實際造成社會危害,且認錯态度良好,葉真也出面表示願意原諒她,拘留了兩天就放出來了。
她自然千恩萬謝,又專門給葉真寫了道歉信,一再保證不會再犯。
賀骁把信拿回家交給葉真,夜裏洗過澡,葉真就坐在他腿上特認真的把信從頭讀到尾,賀骁冷眼瞥了眼信紙,依舊沒什麽好臉色,葉真倒挺開心的,滿臉寫着解救了失足少女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