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林鵬飛在家門口看到徐寧時很意外。他弟沒給他遲疑的功夫,高聲調埋怨道:“哥你怎麽才回來,怎麽辦啊!”
“慌什麽,人不見了就找!”林鵬飛責罵道,“喊我就有用了?在家不知道看着點?”
“我在房間裏補課,出來喝水才發現人不見的。”
韓浩東掃了眼徐寧後對那哥倆說道:“分頭找找吧,他行動不便,估計走不遠。”
四人由原地出發奔着不同方向去了,林家哥倆搜索附近的老年活動室,徐寧同韓浩東奔走在周圍街道樓區。
林老爺子走丢不是一次兩次了,林鵬飛越發不像他弟那麽緊張,時間長了周圍住戶都知他們家有個坐輪椅的老頭,一旦發現就會過來告訴一聲。要不是天在醞釀着下雨的情緒,他還真就不急着回來,他是怕若是下了雨路變滑老爺子會摔在哪。
林鵬飛囑咐過很多遍讓他爺涉及雨天不要出行,聽着雷聲的他邊找尋邊生氣。
半個小時下來,平時在他爺爺常去的街心公園和老年活動室都沒有找到人,眼看着落下了雨點,他開始真的急了。
“哥!”林鵬宇從大老遠跑來,“爺爺找到了!”
“在哪?”
林鵬宇上氣不接下氣的向着身後比劃着:“浩東哥在那邊商場門前找到的,他去看馬戲了!”
“草,”林鵬飛罵道,“不是說了不讓他亂跑麽。”
“等他回來你也別說他了,天天在家坐着肯定憋瘋了。”
“你浩東哥呢?”
“他回醫院去了,走之前給爺爺買的票給送進了場,要你一個小時散場後去出口接。”
“徐寧還不知人找到了吧,你看到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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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看到,你打個電話叫回來不就得了。”
“他沒有手機。”
見他哥是意在要去找人,林鵬宇繼續道:“他又不傻,這都下雨了還不知道回來麽。”
林鵬飛一句話哽在喉嚨,他想說徐寧還真就傻,人找不到是不會回來的。
他跟他弟先回了家,随後帶着傘出來沿剛開始分開時徐寧離去的方向找了過去。他記得徐寧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短袖,便滿眼的找着淺藍色。
附近這兩個小區的樓排列十分不整齊,橫着豎着斜着的擠在一起,多了許多狹窄到僅供人穿行的小路,外加正是綠化帶繁茂之時,樹木遮掩下找個人實在困難。唯一優勢大概是正下着雨,那些個在外面吵嚷的老人和亂跑的孩子都不見了,鎖定一個活動的身影就相對容易些。
一個個樓空找過去,林鵬飛在一單元門前看到了那個站在水泥檐下的瘦弱身影。沒浪費太多時間和精力的滿意,讓他的語氣也沾了喜出望外:“徐寧!”
尋聲音隔着雨簾看到林鵬飛撐傘走來的徐寧在錯愕後開口問:“你爺爺找到了?”
林鵬飛走近後将傘向前伸,眼神示意徐寧道傘下來:“嗯,看馬戲去了。”
徐寧在這附近連問帶找轉了兩圈,因不知其他三人情況就想先回去看看,不巧的是天下起了雨,他只好先躲雨。雨停的未知讓他沒一刻不着急,當看到林鵬飛出現的時候,他的焦慮就都奇妙的散了。林鵬飛能來接他的粗中有細讓他很歡喜。
回去路上他們擠在一把雨傘下前行,偶爾胳膊刮碰讓徐寧的餘光跟他的心跳一樣不安分,因這個痞裏痞氣的高個子少年,他好像愛上了雨天。
到了家門口收傘時林鵬飛問:“上周被氣跑的,這周怎麽又過來了?”
“之前說好的。”
“很夠意思,”林鵬飛點點頭,“謝了。”
徐寧沒說不客氣,他想把林鵬飛的每聲謝都好好收着。
趕在午飯前他把林鵬宇落下的課補完了,有林鵬飛坐陣,效率高了不是一點點。中間林鵬飛出去接林爺爺的那十多分鐘情況也并沒失控,看來林鵬宇是被收拾過,否則怎會安分太多。
還在下着的雨讓外面看起來像是快黑天,早上離家前徐寧是帶了折疊傘放在書包裏的,可他還是在林鵬飛詢問時謊稱沒帶,他是想借傘制造下次見面的借口。
林鵬飛卻沒把傘借給他。
“拜我那瘋爺爺所賜,我家就剩這一把完好的,借給你就沒得用了,我送你到公交站牌。”
失望和欣喜混合下徐寧躲在林鵬飛撐着的傘裏走出了小區門口,他停下腳步是因看到了林鵬飛衣角的污漬,看樣子是油漆。
林鵬飛随着徐寧視線低頭查看,罵罵咧咧道:“媽的,怎麽弄的。”
徐寧伸手拽過那衣角探身聞了聞:“是油漆。”
“那這衣服廢了。”
“可以洗掉的,”徐寧擡起了頭,“我媽店裏有專門去油漆的,我拿回去給你洗吧。”
林鵬飛不知是真給徐寧面子還是嫌棄到片刻都不想再穿髒衣服,将傘柄塞給徐寧後當街就擡起手臂揪着前襟将那件棉料T恤脫了。
徐寧看着林鵬飛遞來的團成一團的衣服,愣了兩秒才接:“你不用現在就脫的。”
林鵬飛拿回傘,壓了壓弄亂的頭發,十分豪放不羁的甩手:“懶得回去換了。”
在游泳館那次徐寧連林鵬飛的全身都看過了,怎麽這才赤裸個上身他就不敢看了。還剩幾米到站牌時,他是以沖刺速度跑過去的,站定後他沖傘下的人揮手:“回去吧。”
林鵬飛哪知徐寧為啥像個受驚兔子似的逃之夭夭,正逢那輛徐寧要坐的公交靠站,他大聲道:“大下周周六林鵬宇過生日,你也過來吧,到時候一起出去吃飯。”
接到意外邀請的徐寧在投幣時手抖是興奮所致,待他坐好在座位上向外看,那個光着膀子的少年已轉身走出了好遠,沒有征求他的意見也沒有等他的答複,就是通知一聲,很酷。
攤開懷裏那件衣服疊整齊,也不知哪來的怪癖,他竟拿起放在鼻間嗅了嗅,跟那天坐在摩托車上時他聞到的味道一樣,他不知那是什麽香氣,聞起來如此心情大好。
在遇到林鵬飛後,徐寧的世界開始有點不一樣,具體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清楚。
美好的一周從周日晚自習開始,身邊很多同學們在研究上周期中考試的卷子,雖然成績還沒出來,但都享受着估算分數的樂趣,也積極參與其中的徐寧未曾知道安分守己也能禍從天降。
在聽說了校長信箱有人投信舉報他們班喬梁期中考試帶頭作弊的事後,私心作祟,因之前喬梁搶走許耀陽,徐寧在聽到消息時甚至有那麽一點變态的痛快感。
他承認他不該默默幸災樂禍,可心理活動怎會造成影響。所以在被叫到主任辦公室問話回來的喬梁沖進教室直奔他而來時他是完全摸不到頭腦的。
當拳頭砸在他鼻梁,他才知道其實喬梁也記恨着他。
挨打的事他徐寧經歷的多了,比這慘的也多了,可這次他沒選擇懦弱承受,他選擇打了回去,仿佛他跟喬梁的這一架是在所難免一樣,原因只有他們倆知道。
徐寧握起拳頭時能想到林鵬飛在那個雨天胡同裏處于弱勢也極力反抗的身影。他開始明白林鵬飛出現後他的生活到底有哪不一樣了,林鵬飛莫名的就給了他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他變得果決無畏和勇敢。
喬梁是班裏出了名的小混混,但卻不是那種愛欺負人的類型,徐寧跟他坐過很久的前後桌,倆人的關系也向來不錯,要不是因轉來的許耀陽,他們連這點不愉快都不會有的。
以前徐寧會嫉妒許耀陽處處護着喬梁,可這次當許耀陽拉走喬梁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的心理波動。在周圍同學議論聲中他很不服氣,寫舉報信的不是他,他可以被打,也可以被罵,但他不能被冤枉。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吼道:“我都說了不是我舉報的!”
他是喊給已走向門口的喬梁與許耀陽聽的,随着這句一起釋放出去的還有長久以來的憋悶,那一刻他覺得身上挂的彩都不疼了反而很舒爽。
一場誤會的進行終有落幕,當天晚自習事情就已變清晰,喬梁當着全班同學的面給徐寧道了歉,徐寧欣然接受了。
只是他心裏還有點難以名狀的委屈無處安放,晚自習放學後他從鐵大門縫隙鑽了出去。
路燈很昏暗,晚風很清涼。他一路跑着去了蒙中附近的一個臺球廳。是他在游泳館聽來的,說是林鵬飛經常在那裏。沒人告訴他今晚林鵬飛會不會在,可他就是有預感在那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當他推開玻璃門走進喧嘩吵鬧滿是煙味的屋裏時,那個握着球杆叼着煙的男生打進一顆球後站直了身子,嘴裏冒着髒話地挑眉看過來,沒問他為什麽來,而是問他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徐寧在一屋子人的視線裏看着林鵬飛笑了,他摘了眼鏡握在手裏後轉身推門出去。他聽得到身後林鵬飛追出來的聲音,大概是問他跑什麽。
徐寧覺得他大概是病了,跑很遠只為看林鵬飛一眼。他一路都笑着大步跑沒回頭,他知道,他的心,從此,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