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言遇澤畢竟比林鵬飛大幾歲,少了很多氣盛和淩厲。加上長期書香浸染,斷不是個犀利的人。面對林鵬飛找上門,他的心态很穩。
他對徐寧與林鵬飛的事知之甚少。無非是知道倆人在一起有幾年了。
可一個作家的想象力能有多匮乏。
從徐寧之前的狀态和現在的情況來看,跟林鵬飛在一起定是心傷滿滿。若不是失望真的攢夠了,估計以徐寧性格不會分手的這般果決。
那夜山路上他不是沒看到林鵬飛的挽留,是後悔也好,是不甘也罷,都跟他對徐寧的心思沒關。
待客之道讓他先倒了杯溫水遞給進門後坐在沙發打量室內格局的林鵬飛:“你找我,應該不是為了宣告主權吧。”
林鵬飛以前對付敢對徐寧動歪心思的人可從沒這般顯弱,向來是雷厲風行敢打敢言。
大概是目前徐寧對他不理睬讓他沒底氣,對言遇澤他強硬不起來,他喝了口水,挑眉道:“我們分開了你不是知道麽。”
言遇澤:“那我就不太懂你過來的用意了。”
林鵬飛也開始不懂他自己了,他聽單宏說徐寧下班後跟言遇澤吃飯,掐着時間過來的。要說什麽他沒打草稿,本是想把人叫訓一頓來着,可最後思量再三還是沒讓單宏跟着。他難得想作為一個男人跟言遇澤談一談。
許久的沉默後他将杯子放在桌上,起身道:“你別動他。”
言遇澤沒有看向外走的林鵬飛,而是盯着桌上的水杯說:“他好不容易站在陽光下,你何必再拉他入黑暗。”
林鵬飛步子一滞後繼續走:“我警告過你了。”
看似對言遇澤的話無所在意,其實林鵬飛回去後想了很久。
他對于徐寧來講便是那黑暗了吧,姓言的果然是大作家,短短幾字,力可誅心。
這幾年,平心而論,他對徐寧一點不重視。
因為徐寧給他的愛向來是穩妥的,他從沒想過要用心經營他們之間的感情。
背着徐寧花天酒地是習慣,對着徐寧不冷不熱是常态,他不知什麽時候就把在場面上那些虛假用到了徐寧身上。
着了心魔,只顧玩樂,徐寧會有多難受他卻從未想過。徐寧一次不追究,他就以為徐寧可以永遠都遷就。
他真的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
錯在對徐寧的每次鬧情緒厭煩,錯在對徐寧的每次說分手免疫。
錯在總是帶着僥幸心理換身邊的伴,錯在總是把時間精力花在別人身上。
徐寧不是自己要走的,徐寧是在他身邊沒有地方可以站了。
如今徐寧放手過去往前走,他卻還怪徐寧不給他機會。明明徐寧給了他無數次機會,他都視而不見。
他可真是個混蛋啊。
單宏本來以為林鵬飛已經睡了,他正準備回去的時候,卧室門被推開了。走出來的人根本沒有更換衣服,還是進去時的樣子。
“你去哪啊飛哥?”
林鵬飛在鞋櫃上摸過車鑰匙:“我出去一趟。”
單宏驚訝狀:“啊?那我陪你。”
“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
單宏險些被門板拍到臉,他打開門看那快速走着的人,喊道:“飛哥,你的腿好像好多了。”
單宏不說林鵬飛還沒注意,他邊走邊低頭看自己的步伐,确實有些許變化。他顧不上仔細研究,奔向車,在單宏的視線裏駛離車位。
深夜出行不帶人,是林鵬飛好久都沒做過的事。他連自己開車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經歷了,适應了有一會兒才自如起來。
徐寧的住址之前單宏有發給他,他在手機裏翻找了好久才找到,然後随着導航提示音開車過去。
這城市的夜總是燈火輝煌,以前他跟徐寧總喜歡晚上出來走走,後來越來越忙,丢了那種閑情逸致。
他到底是弄丢了多少美好,他為什麽要現在才知道。
林鵬飛打開了車窗,任憑冷風吹撞臉龐。他是清醒的,他想更清醒。他現在就想讓徐寧知道,他真的不能沒有他,他願意放棄擁有的一切去換回徐寧,只要徐寧再願意信他一次。
徐寧對二樓有特殊情懷,從小到大他家都住在二樓,後來但凡租房子也是傾向二樓,現在也一樣。
林鵬飛站在樓下擡頭望,徐寧是個戀舊的人,他一直知道。他在地上找尋了幾個小石子握在了手裏。
閉上眼睛仿佛想起年少時那些個去找徐寧的畫面,他揮着手臂将石子扔出去,依然是精準的砸在了安全護欄上。繼而又抛了兩次,也沒見那扇他盯着的窗有燈亮。
如果不是趴在床邊的果凍突然躁動,徐寧很難醒來。他迷糊着安撫小家夥,就聽窗外有金屬被撞擊的聲響。
心下一顫,繼而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再次躺好。又是一聲,他坐了起來,按開了床頭燈。
撩開窗簾向下看,他立馬睡意全無,如果不是看到林鵬飛的穿着,他還以為那個常出現在夢裏的少年回來了。
林鵬飛見窗前出現了人影,收了手上動作。滿腔熱血等着灑出去,卻很快被潑了冷水。
徐寧連回應他都沒回應,直接撥打了物業電話,說有個神經病打擾他休息。
林鵬飛是被安保請出去的,還把他的車牌號登了記,說是以後不讓進。他根本狡辯不了,也沒想狡辯,他還在想徐寧到底有多煩他。
他那被拉黑的電話號碼說明了一切。
林鵬飛将手機摔在副駕駛,心裏難受的他趴在方向盤上好一會兒,把手機拿過來撥給了韓浩東。
韓浩東在零下五度的天氣裏拍夜戲,搭戲女演員情緒總不到位,害的他跟着一遍遍重拍。正是心煩意亂的時候,林鵬飛的電話讓他找到了爆發口。
“你他媽就不能換個人嗎?就非得他徐寧了是吧?”
林鵬飛被吼的沒脾氣:“就是他了怎麽着。”
“那你就是活該,誰讓你以前不知道珍惜。”
林鵬飛不想再找罵,趕緊把電話挂了。又去找林鵬宇,林鵬宇更是沒給他好語氣,送了他一句:“這是你的報應。”
除了徐寧,他最親的人世上除了這兩個還有個白展,白展那貨肯定又在外面鬼混,電話他都不想給打。
在悲傷和無助時,他也并不是人前清冷的林總,也并不是道上狠厲的林四,他就是個不知所措的孩子,徐寧不要他了,是真的。
在車裏坐了一夜的他,又累又冷。從天大亮後就開始盯着小區門口。直到看到徐寧帶着果凍下樓出行,他才眼裏有了光亮。
徐寧昨晚因為林鵬飛的出現,回到床上繼續睡覺就把情節帶進了夢中。
身體的記憶功能,讓他多想都不行,只要想起來,心就疼。以前他想起林鵬飛是難過他們的最終,現在想起林鵬飛是心疼曾把整顆心送出去的他自己。
他終于學會了自私,可好像,出現在視線裏的人并不肯讓。
“去遛狗?”林鵬飛迎上徐寧。
徐寧換了條路線走,直到胳膊被拽住,他才停下腳步:“你又想怎麽樣。”
林鵬飛感受到了徐寧言遇裏的厭惡,下意識的松開了手:“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麽。”
徐寧聞後不予回應,牽着果凍繼續前行。餘光裏林鵬飛的影子一直在跟着。
新工作的第二天,他不想遲到,他需要到馬路對面的包子鋪買包子,然後送果凍回去。他以為走進了人群林鵬飛就會離去,等他付完錢後一轉身,林鵬飛還在後面站着。
林鵬飛的頭發向來一絲不亂,現在卻有一撮頭發炸在側面,襯衫後面壓的都是褶子,腿還瘸着,怎麽看怎麽狼狽。
徐寧哪怕對林鵬飛沒有了所謂的愛情,起碼是相處了多年的人,他不忍心看。果凍倒是從剛才見到林鵬飛就很亢奮,相處了一個多月的狗都比他懂的慈悲,他不禁感嘆經歷這一遭後,他确實懂得了什麽叫殘酷。
他把一個包子給了果凍,剩下的拎在手裏向家走。果凍叼着包子扭着屁股一步兩回頭的看林鵬飛。然後包子掉了,它不走了,前面的徐寧不得不停下來等。
林鵬飛得以站到了徐寧面前,發出的聲音是幹澀的,他很認真的說:“徐寧,我對不起你。”
徐寧迎上林鵬飛的目光,再也沒有了怯懦:“已經不重要了。”
林鵬飛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對你可能不重要了,但對我很重要。”
他知道他欠徐寧的根本不是簡單的一句對不起 ,但這句放下所有尊嚴與驕傲,堵上一切信念和勇氣的三個字是最基本的。
徐寧接不接受他的道歉,願不願意再給他機會,都不應該是他想當然的結果。徐寧有說不的能力,也有拒絕的權利,他不會再奢求徐寧為他委曲求全,他只會用悔過之心要求自己。
“我先走了。”
林鵬飛沒有回頭再看徐寧,目視前方的走着,仿佛所有內心的沉重他都能扛起來了,毫無怨言。
而徐寧意外于林鵬飛并沒有蠻不講理的跟他說話,也并沒有苦苦哀求他跟他回去,
他意外于,好像一夜之間,林鵬飛開始有點變回那個疼愛他的少年。
哪怕只是錯覺的一瞬間,那種熱烈他也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