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修長如玉的手指在請貼上那個大大的姜字點了點,男人頓了片刻,嗓音清冽:“延期,明天有事。”
那邊哦了一聲拉得長長的,說:“我知道了明天姜家老爺子慶生老大您也去?”
莫臨清不置可否,挂了電話後,上了樓從保險櫃裏拿出一個粉色小鐵盒。
盒子粉粉嫩嫩的,上面印着卡通兔圖案,稚氣可愛,與他清俊冷淡的外表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偷藏零食用的小寶盒,
這幾乎已經是他的習慣,每回從實驗室出來總會打開這個粉色卡通小盒子,取出裏面的糖吃上一顆。
莫臨清如往常那般将盒蓋打開,裏面放了滿滿五顏六色的各種小零食。
他撿起其中一顆奶糖,撕開包裝袋放進薄唇裏,面色始終毫無波瀾,冷淡到極致,眉眼卻在糖含進嘴裏的瞬間多了一絲暖意。
甜膩的奶糖香在口腔裏炸開,清冷男人面無表情嚼動着,目光落在粉色盒子上溫柔無比。
一顆糖吃完,他輕輕蓋上盒子,修長的手指摸在蓋子上,許久未曾動彈。
腦海裏仿佛浮現出很多年前的畫面,小小的粉團子總在他去實驗室的時候躲在辦公室裏抱着鐘愛的小粉盒,那裏頭藏着她的寶藏,一點一點地攢起來偷着吃。
有時候另外一個……
莫臨清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那人,姑且稱為惡魔吧,還會助纣為虐,幫着團子欺上瞞下,一起偷着吃零食。
他薄唇微動,“崽崽……”
宴會在姜家郊區一處度假山莊中,絡繹不絕的大人物從各處趕來。
直至臨近宴會開場前半個小時,一輛藍色阿斯頓馬丁跑車和黑色悍馬同時到達,兩輛車從對面方向駛來,車頭對車頭,一直到快撞上車距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才猛然停下來。
負責泊車的車童看得心驚膽戰,卻不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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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個來參加宴會的正好在場,見了這标志性的兩輛車咧嘴一樂,得,這倆水火不容的主兒來了,這下可有好戲瞧了。
兩個男人各自在車內,透過擋風玻璃互相對視了一眼,空氣仿佛凝固。
悍馬車主人目光邪肆嚣張,跑車主人則冷靜地收回目光,熄火下車。
同一時間,對面悍馬車上的男人也下來了,他身形高大,約有一米九以上,面容俊美周身氣場強大,帶着唯吾獨尊的架勢。
敖夙挑眉看了對面男人一眼,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勾引別人的崽崽,不要臉的人類混蛋!
兩人并肩而行,但,偉大的龍尊閣下豈能屈居于人後?他連走路都要跟死對頭争個先後,将他壓在後面才舒坦,于是邁着一雙大長腿大步向前将人甩在身後。
要換成年少時洛生這會兒可能會意氣用事,與敖夙争個上下先後,打死一個算了事。
然而如今自從頻繁頭疼做夢之後,他心性收斂了許多,變得愈發理智內斂。
曾經的張揚肆意并未抹去,而是藏在了骨子裏,令他如同一柄光華內斂的寶劍般強大優雅。
男人想到放在車上副駕駛座那個布娃娃,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黑色西裝的“洛叔叔牌”娃娃手工稚嫩笨拙,醜得驚人,卻意外讓他心頭發軟喜愛到心坎裏,還真叫白白說中了,因為團子喜歡,所以她的洛叔叔一定會喜歡的。
洛生尤其喜愛娃娃身上那條醜兮兮的小圍巾,甚至将它拆下來藏在口袋裏。
宴會開場前夕,門口已經沒什麽人進出了,大部分賓客都已經在場中,或互相攀談敘舊,或一起竊竊私語。
再看看五大家族中連洛敖兩家年輕的掌權人都來了,除了……莫家。
“莫老爺子這兩年身體不好已經不再外出參加宴會,但是,也該有個小輩過來?”
“還能有誰?莫臨清教授呗!”
衆人目光落在那個前排主桌的空位上有些奇怪,姜家是打聽了莫臨清剛做完一個項目正在休息才會邀請他的,但是現在連最傲慢難搞的洛敖兩個都來了,他怎麽沒來?
銀白色的賓利車在路上行駛,臨近宴會開場前十分鐘,莫臨清接到了一個電話。
他看了下來電人,開口問道:“你有線索了?”
那邊提高了音量:“下面的人傳來消息,c市的出了名的貧民窟小區有個跟你說的信息很吻合的孩子。”
“他們說今年三歲,親媽跑了孩子一個人生活,現在撿垃圾為生,過得苦巴巴的,對了聽說不知道誰資助她上學,今年剛上了幼兒園。”
莫臨清聽得渾身發緊,那邊每說一句,他的眉頭就皺上一分,握着手機的指尖微微用力泛白,啞聲道:“你有幾成把握?”
那邊知道這位找這個孩子找得快瘋魔了,也不敢瞎說,躊躇片刻後保守道:“只有、只有五成。”
莫臨清眉頭松開,五成足夠了,便是只有一成他都會去。
他道:“好,我馬上去。”
銀白色賓利車在轉彎方向調轉了個車頭,朝相反方向行駛而去,他發了個語音信息給助理:“幫我訂張去c市的票,最快那般。”
“好。”
姜家管家接到來電,驚訝:“您不來了?”
“好,我會告知老爺子。”
莫臨清在圈子裏是個怪咖清流,他出身優渥卻不泡妞不喝酒不抽煙,從小到大就自律得像個和尚,優秀得不像話,高智商天才,跳級少年班碩博學霸,如今的國科生藥研究院大寶貝,國寶級研究員。
他還很年輕,是被國內生藥領域寄予了厚望,将來勢必要獨挑大梁的國家級人才。
這樣的人在圈子裏與這些權利富貴毫不相幹,孤寡清高,與圈子格格不入,是所有人眼中優秀傑出青年最理想的樣子。
但同時一點都不接地氣,在場中同齡富家子弟們都對他很陌生,最多的僅僅只有幾面之緣,就連和莫家住得很近的洛生也是如此。
聽說他有事不來了之後小年輕們倒是松口氣,人家是國寶級研究員,是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大教授,真要過來了他們反倒不知道跟他怎麽交流,一看到他就想到學生時代的戴着眼鏡嚴肅的老師,頓覺皮癢。
倒是那些年紀稍大些的長輩多念了幾句,說小莫這人太清冷正經了些,年輕人還是要多走動些好。
洛生與莫臨清不熟,勉勉強強算個點頭交,敖夙這個傲慢的家夥更不必說了,他只和自己的蛋崽熟。
這會兒聽到莫臨清的名字,他倆都毫無反應,等到了日後方才對這個名字恨得咬牙切齒。
宴會開場後,姜老爺子便牽着兩個孩子出來。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一左一右穿着小禮服,亦步亦趨跟在老人旁邊,令在場衆人眼睛一亮。
敖夙和洛生離得遠些,兩個孩子年紀小生得矮,被人群和桌椅遮擋看不見,他們也沒興趣看。
敖夙漫不經心看着手上的手機,盤算着等宴會結束就去c市接他的蛋崽回來。
先前他在醫院出不來等康複,手底下那幫廢物連個小孩子都搞不定還把自己折進去警察去一圈,還得他親自出馬去接蛋崽回來。
敖夙想着這樣也好,他這個父親大人親自去接蛋崽,蛋崽一定會高興的。
姜老爺子先是和衆人打了招呼,說了幾句開場白後,宴席便開始了。
他這個輩分用不着跟年輕人一塊兒,跟他們也沒話聊,便找了一圈老友們同他們坐在一個小隔間裏,享受着老年人間的樂趣,順道把倆孩子也帶過去介紹給他們看。
幾個老爺子老太太聽得唏噓不已,才四歲半的孩子被人販子搶跑,好不容易孩子逃出來了又受了傷發燒,等一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沒出事還得多虧遇上小貴人了。
相熟的老爺子老太太把團子好一陣憐愛,見她生得精致可愛,穿着一身粉色小禮服比有錢人家出來的孩子也不差,甚至還更出色有靈氣些,漂亮得不像話。
有個穿着旗袍的老太太将團子摟在懷裏好一陣揉搓,又捏捏她小臉,說道:“多虧這孩子了,不然小銮恐怕要出事,這麽冷的天在外面哪受得住?更何況又在垃圾桶旁邊,沒個睡覺的地方又發着燒。”
那老太太從手腕上褪了個玉镯子塞到團子斜跨的小包包裏,含笑道:“孩子,奶奶今天沒帶什麽見面禮過來,這個先給你,是獎勵你的,以後再給你補點好的。”
團子不解其意,睜着大眼睛眼神清澈疑惑,又看向姜爺爺。
姜老爺子笑道:“這是你小銮哥哥的親外婆,音音也可以叫外婆,她人好着呢,送你禮物就盡管收着,不要客氣,要是客氣了你外婆還得傷心難過。”
對團子來說你送她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她反而看不出來有多值錢,只當是個石頭做的好看的裝飾品,你要是直接給她現金,哪怕五塊錢,團子也會覺得很多。
因此聽了姜爺爺這番話,團子毫無壓力接受了,胖手捂着小包包滿臉是笑,聲音軟糯甜得像糖糕,甜甜喊了聲外婆,“謝謝外婆送音音禮物!”
老太太诶了一聲,笑得皺紋都起來了。
倒是一旁的燕尾服男孩兒耳尖泛起一抹紅。
如果、如果他的外婆音音也叫外婆,那音音跟他是一家人嗎?
男孩偷偷抿起唇角。
團子嘴巴甜記憶裏好,姜爺爺介紹了一圈,她愣是一個人都沒記錯,一圈爺爺奶奶喊下來認了不少人,還捧了大把見面禮,将她的小挎包裝得滿滿當當的。
接了禮物團子還有些不好意思,胖腮紅紅的,小肥臉皺成一團,邊上有老爺子見了奇怪,便笑着問怎麽了,得了禮物還不高興?
團子捧着小包包小聲嘟囔:“音音壞壞,收了爺爺奶奶這麽多禮物,但是沒有給爺爺奶奶準備禮物……”
這話說出來将一圈見多識廣的老爺子老太太逗樂了,直說她是個小活寶。
“人家巴不得只進不出,就你精乖想着禮尚往來呢?”
楊外婆看着團子實在太過喜愛,還提議說讓團子和小銮去他們家住幾天,說姜老爺子:“你們家沒人會帶孩子,那女人又不靠譜,這倆孩子這段時間幹脆去我們家,家裏還有兩個小表哥可以跟他們玩。”
把姜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
倆孩子都介紹過了,便讓管家帶兩小只出去兒童區用餐,今天跟着大人來的小孩兒也不少,好幾個專門給他們設了兒童區可以用餐可以玩耍。
臨出門之際,姜老爺子想起什麽,“小銮你先等等,爺爺有話跟你說。”
男孩看了眼團子,見她身後高大的管家,才點了頭。
惹得一群人老成精的老家夥們暗笑。
兒童區是用泡沫做的小欄杆圍成一圈,童趣可愛,團子小心翼翼推開小欄杆門進去。
小朋友們都在玩耍,幾個打扮得像個小公主的女孩子們正玩着彩色氣球,見團子過來好奇地看過去。
“你是誰?”
幾個女孩子之間很顯然是認識的,見團子臉生,好奇問道。
團子下意識揚起笑,鼓足了勇氣正要介紹自己,一道刺耳尖銳的聲音從身後穿過來,順勢往後面推了團子一把,穿着黃色禮裙的小女孩洋洋得意:“她才不是我們這裏的人,她是個小窮鬼,c市來的,在我們家白吃白喝
!”
“身上那件裙子都是我們家的呢,是我爺爺給買的!”
團子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紅了眼睛,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白白和爺爺幫自己報了仇,這一次白白和爺爺都不在身邊。
年幼的團子向來樂觀天真,并沒有同外界有過太多接觸,也很難理解為什麽有人會這麽壞,會老是喜歡針對她,欺負她。
即使是被幼兒園和小區裏的那些壞小朋友們欺負的時候,他們也只是動動嘴巴,充其量喊她小窮鬼,垃圾大王之類的外號,嘲笑她衣服破,但至今為止,還沒有小朋友動手打過團子。
團子微微發愣,愣了好一會兒,聽到她那些話,氣得臉頰鼓鼓,眼眶通紅,又氣又委屈,憤怒得像個炸毛的小奶貓。
黃裙女孩把另外幾個正在玩耍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看她瞪着眼睛看過來,肆無忌憚地嘲笑:“你這個掃把星還害我被爺爺趕出去,你走這裏不歡迎你!”
她做了個鬼臉,“我都知道了,你家裏又窮又破還沒有爸爸,我媽媽跟我說的!”
團子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突然沖上去攢了力氣一把把比她大了三歲的黃衣女孩推開,然後跑了出去。
她委屈地抹着眼淚,一雙小短腿掄得飛快,甚至自暴自棄地想,她不要待在這個不友好的地方了,她想回家,她的小窩雖然很破很窮,可是有大王在,等以後小黑還會回來,沒有人會欺負她的。
團子眼淚越抹越多,跑着跑着突然見着前方一個高高大大的男子背影,團子隐約覺得還有些熟悉。
她眼睛一亮腦子發熱,像個小炮彈一樣沖上去一把抱住了男人的大腿,拉着他的褲腿往後面拖。
成熟英俊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杯香槟,正與人交談,感覺腿上驟然傳來的重量,他疑惑低頭看下去,然後當場愣住。
對面那人見他發呆,奇怪問道:“秦三,你怎麽了?”
團子抱着叔叔大腿,從後面露出半張小肥臉,不好意思道:“叔叔,你可以當音音爸爸嗎?”
“就、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她仰起小肥臉眼睛紅紅的祈求地看着他,臉上還挂着眼淚串串,可憐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