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于禮看着那張熟悉的小胖臉,心裏驟然一緊,又驚又喜。

可見着團子這幅明顯受了欺負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裏頓時五味陳雜,酸澀發疼。

他不動聲色壓下情緒,怕吓到團子,壓低了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他道:“好。”

男人僵硬地伸手摸摸團子柔軟的小腦袋,心裏喟嘆一聲,終于找到了他的寶貝,他的小閨女。

只是……崽崽似乎不記得他了?

秦于禮将疑惑壓下,主動伸出大手讓團子牽着,将她小小的小肉手包裹在溫暖的大手裏,然後同她一起前去“複仇”。

身後,先前還同秦于禮攀談的那人幾乎傻眼了,這位主兒鬧什麽呢,正談生意呢,有工夫陪小孩子過家家?

團子拉着“爸爸”的手,神清氣爽,小腦袋高高揚起,小下巴也擡得高高的,像個正要與人戰鬥的小公雞。

她重新推開泡沫小欄杆門,站在小朋友們身前,尤其是那個黃衣服的壞小朋友,稚嫩的小奶音趾高氣昂:“你說錯了,音音有爸爸的,看,這是我爸爸!”

團子得意極了,看着她們看呆的樣子,揚了揚“爸爸”的手,補了一句:“我爸爸好看叭?全天下最好看了!”

秦于禮聽到這句熟悉的彩虹屁一直沉甸甸的心情驟然一松,忍不住勾唇笑了。

幾個女孩擡眼望去,英俊成熟的爸爸站在她後面像個國王一樣可靠,還很帥,比她們的爸爸帥多了,女孩們頓時發出羨慕的呼聲。

黃衣女孩不相信,吵囔着她騙人,秦于禮冰冷的眼神看向那個女孩,“欺負比自己小的孩子,無理取鬧,嚣張跋扈,半分家教都沒有,姜老爺子就是這樣教育你的?”

黃衣女孩被他冰冷的眼神震懾住,又聽到他提到那個嚴肅吓人一點也不喜歡她的爺爺,頓時不服氣地閉上了嘴。

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冷哼聲,姜老爺子帶着孫子不知道何時過來了。

“我沒有這樣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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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是我請來的客人,是咱家的救命恩人,是小貴客,你接二連三地欺負她,有把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裏嗎?”

姜老爺子失望地看着她,婚外私生子的身份他并不會怪到孩子頭上來,倘若她能夠有個正直的三觀和良好的品行,即便腦子不聰明不夠優秀,那也是他姜家的血脈。

可前這個孫女顯然是長歪了,小小年紀就愛鑽牛角尖,心性狹隘斤斤計較,僅僅因為他上回批評了她幾句就和一個比小自己三歲的小妹妹計較,不但動手推人還召集其他孩子嘲笑她,即便孩子還小,但這樣的行為也足夠稱得上偏激。

“你……”

姜爺爺正想好好教育下這個便宜孫女,可話還沒說完,一旁的男孩的就沖了上去,像一頭瘦弱的小牛犢一樣攢足了力氣一把把黃衣女孩推倒在地。

即使他年齡比她小兩歲,身高體格也不如一個六歲大的女童高,但不妨礙他給音音報仇。

所謂的同父異母的血緣在男孩眼裏并不值得一提,他仿佛天生沒有這根情感,唯一在乎的就是那天将他撿回家的好朋友。

男孩推完人,輕飄飄拍拍手,走到音音面前,伸出手正要向往常一樣牽住她的手,被一只大手擋住了。

秦于禮眉頭挑得高高的,盯着他那雙欲牽自己的閨女的手,沉聲問:“你是誰?”

多年的商場歷練也沒有改變這個男人骨子裏的流氓勁兒,他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看着男孩,即使對方只是個四歲的小不點兒,也沒收斂周身的氣場。

男孩看着自己被攔截落空的手,愣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收了回來,擡頭看向男人反問:“你又是誰?”

他跟在音音身邊生活了好長一段時間也沒見過這個男人,很确定這個人不是音音的長輩。

但是……巧了。

男人勾唇一笑,戲谑道:“我是音音的爸爸。”

團子揪着叔叔的褲腿兒,小胖手糾結地動了動,在想要不要戳穿這個叔叔的謊言?

明明說好了只當一會兒的爸爸,不可以再騙人了,尤其是不能騙她的小夥伴。

但秦于禮顯然沒有給團子否認地機會,他向姜老爺子微微颔首,順手抱起團子,對他說道:“令孫女的教養有待提高,音音我先帶走一會兒。”

姜老爺子:“……帶、帶去哪兒?”

回應他的是男人嚣張的背影,“轉轉。”

男孩拔起小短腿正欲追過去,姜老爺子拉住了他,安撫道:“沒關系,這是在咱家音音丢不了的,你知道剛才抱走音音的人是誰不?”

“那位是南方有名的商界巨鱷,人稱北五南秦,咱們帝都五大家族同他一人其名,你該知道這人的有多厲害了。”

姜老爺子感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誰能想到當初一個窮小子白手起家能做到這個程度呢?

他一人就頂起了南方大半邊天,仰慕者無數,手腕通天,這樣的人物只能交好不可為敵。

“不過小銮你想想看,這樣的人會無緣無故拐孩子嗎?等他抱夠了就會還回來,誰叫音音這麽可愛,對不對?”

事實上老爺子也搞不明白秦于禮為什麽突然抱了音音走,沒聽過這是一個喜歡孩子的人啊?

他低頭看向自家被落在原地的孫子,見他繃着一張小臉跟小望妻石似的,雖然這麽說有些不厚道,但他還是覺得好笑和莫可奈何。

摸了摸孫子的小腦袋打趣道:“沒關系,等你以後長到這麽高的時候,就不怕小媳婦被人搶走了。”

男孩方才緊握着拳頭一臉緊繃,望着團子被抱走的方向發呆,正要拔腿追,這會兒被這爺爺這麽一說,耳尖漫上紅暈。

他難得有些小孩子氣性将小腦袋轉向一旁,不看他爺爺。

宴會二樓休息室。

團子被叔叔抱太久,有些不好意思,掙紮着想下來,秦于禮如何肯?

他找了閨女這麽久,好不容易找到了,恨不得将閨女揣在褲袋上,走到哪裏帶到哪裏,怎麽肯放人?

團子垂着小腦袋道謝:“謝、謝謝叔叔剛才幫音音。”

秦于禮将團子抱在結實有力的臂彎中,點了點她小鼻頭笑道:“叔叔?音音不認識爸爸了嗎?”

團子驚訝擡頭,疑惑看了眼叔叔,搖了搖小腦袋,“音音沒有爸爸……”

“就音音一個人。”她低着小腦袋戳了戳小指頭,有些小失落。

但很快,她仰起小肥臉笑得燦爛:“但是沒關系,音音有大王,還有小黑,他們會陪着音音。”

“不過小黑最近不知道去了哪裏……”說到小黑,團子兀自嘟哝說想小黑了,還說了一堆關于小黑的事,說小黑撿瓶子可厲害了,能撿很多,還能吓退壞人。

秦于禮并不知道團子口中的大王小黑指的是誰,但他仍舊耐心地聽着,迫切想知道他不在的時候,閨女是怎麽生活的。

只是越聽心裏越沉,一顆老父親心像是被扔進油鍋裏煎來炸去一般,又疼又酸。

哪怕團子沒有抱怨過半句,事情從她口中說出來都帶着一股令人啼笑皆非的美好,但秦于禮聽得出來,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在這裏過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說很差。

剛才那個姜老爺子的孫女肆無忌憚地嘲笑她是窮鬼,同樣佐證了團子的生活現狀不太樂觀。

那些在團子眼中很好的生活,在大人看來簡直是個小難民一樣的悲慘,秦于禮抱緊了懷中軟乎乎的團子,他聲音柔和輕緩:“你不是要借爸爸嗎?叔叔可以當你的爸爸。”

他無暇去探究女兒失憶的原因,只想以父親的名義站在她身後為她遮風擋雨,想聽團子像以往一樣奶聲奶氣地喊爸爸。

團子愣愣地看着這個臨時被她拉來當她爸爸用來唬人的叔叔,叔叔想當她爸爸?

團子抿抿嘴,想起夢裏的爸爸,覺得如果認了別人做爸爸,那夢裏的爸爸怎麽辦?

盡管團子已經不記得夢裏爸爸的樣子,但她知道爸爸對她很好,全世界最好。

團子遲疑着,在秦于禮的目光下,仍舊堅定搖了搖頭。

秦于禮哭笑不得,問她為什麽?

團子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告訴叔叔,于是她趴在秦于禮耳邊奶聲奶氣同他說悄悄話,說音音其實是有爸爸,只是爸爸在夢裏不願意出來。

“爸爸可能、可能比較害羞。”

秦于禮眉頭微挑:“夢裏?你夢裏的爸爸長什麽樣子?”

他心裏一樂,心想崽子雖然把他忘了,但是在夢裏也能夢到他,不愧是他捧在掌心裏寵的閨女。

團子搖搖頭,“音音想不起來,但是爸爸很高很帥聲音還很好聽,還給音音講故事,給音音買很多很多東西,是最好的爸爸。”

秦于禮嘴角翹得更高了,團子說的這些完全吻合,什麽講故事買買買都是他和崽子之間千千萬萬件事情裏最平常也是最頻繁的小事。

眼見崽子惦記着夢裏的“自己”,秦于禮大方原諒了崽子和夢裏那個“自己”,哄道:“叔叔今天幫了你,那音音準備回報叔叔什麽?”

“一句謝謝就可以了嗎?”

團子頓時臉色爆紅,她擺擺小手,說沒有,音音才不是這樣的人,“叔叔想要什麽?音音都可以給你。”

團子摸了摸小包包,一臉肉疼道:“要、要錢也可以……”

秦于禮哭笑不得看着崽子一臉肉疼的樣子很是無奈,他含笑捏了捏她小胖腮,說:“叔叔不要你錢,叔叔給你當爸爸一個月好不好?”

他抱着團子坐下來跟她訴苦:“叔叔也有一個像你這麽大,這麽可愛的女兒,可是叔叔把她弄丢了,現在很傷心很難過,你願不願意幫叔叔這個忙?”

團子想到自己剛才被欺負,難過委屈得不知如何是好,是這個高大的叔叔給自己假裝當爸爸,吓唬了那些壞小朋友們給她報了仇。

團子見着叔叔這幅難受的樣子,伸出小胖手在他緊皺的眉頭上摸了摸,像是要将它撫平,她遲疑又心疼問道:“那、是不是音音答應了叔叔,叔叔就不難過了?”

秦于禮眼裏含了一絲寵溺的笑意,就知道他貼心的小棉襖一定舍不得他難過的,面上仍然一副失落難過的模樣,騙起崽子來毫不手軟,為了聽崽子叫一聲爸爸,秦于禮毫不猶豫點頭了。

團子連忙哄道:“那……”她遲疑了下,見叔叔難過的模樣,又想到方才的自己,立馬毫不猶豫點頭了,“就、就一個月叭!叔叔不要跟夢裏的粑粑說音音喊了你做爸爸。”

秦于禮哭笑不得,心軟得不行,反正都是他,有什麽區別?

他低頭在閨女額頭上印下響亮的一吻,“沒問題,爸爸都聽你的!”

團子:“……”這個叔叔……好熱情哦!

走出休息室的時候,秦于禮狂放地将團子放在自己肩膀上坐着,一只大手将她牢牢扶着,以前閨女最喜歡這個抱法了。

團子人生第一次有過這樣的體驗,坐在高大的粑粑肩膀上,視野開闊,再不是仰着小腦袋看人,而是俯瞰全場,她難免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一張小肥臉紅紅的。

以往見其他小朋友被他們爸爸舉高高,團子也曾幻想過被爸爸抱在懷裏舉高高,像超人一樣,比其他小朋友都高。

現在實現了!

雖然這個爸爸是有時效的,但與生俱來的親近感讓團子非常适應,她仿佛很早以前也有這樣的經歷,被爸爸高高抱着舉起,歡快喊着粑粑。

她稚嫩的小奶音滿是興奮:“粑粑,音音好高興啊,這裏真高,非常高,可以看到全部的人!”

秦于禮第一次對自己接近一米九的身高滿意,他特意往人群裏走,他要讓老夥計們見識見識他的小閨女。

途中碰到前頭跟秦于禮談話被團子打斷的那人,那人叫住了秦于禮,問他剛剛幹嘛去?

秦于禮笑道:“沒看見我閨女?我幫她報仇去了!”

那人頭一次見識到秦于禮這一面,情緒外露像個孩子一樣,有些不适應,秦三這個人精,平時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雞賊得很,現在這幅樣子全然不似做過僞裝的樣子,就好像、好像他是真的這麽高興?

閨女?他疑惑擡頭打量秦三肩膀上的胖娃娃,剛才不就是這孩子拉着秦三走的嗎?

他剛才沒聽見她和秦三說什麽,但是那句叔叔還是聽到了的,這才一會兒就改口了?

難不成是秦三什麽時候在外頭偷偷生下的孩子不成?

想是這麽想,說自然不敢這麽說話,他扯了扯嘴,說:“先恭喜?”

秦于禮白了他一眼,“見面禮呢?我秦于禮的閨女你這個叔叔不該表示表示?”

秦于禮記得自己閨女最愛收禮物了,每次收到禮物都能高興好多天,這一點即使到了後來他很有錢了,想給閨女買多少東西都可以的時候,她仍然不改這點小愛好。

有一次他好奇問了一句,彼時已經六歲大的小姑娘理所當然說:“因為喜歡才會送禮物呀。”

她珍惜着別人對她喜愛,也歡喜着喜歡這種珍貴的心意,無關其他。

團子聽爸爸介紹這個叔叔,立馬默契配合,脆生生喊了一聲叔叔好,聲音又軟又甜,那眼巴巴的可愛模樣,就是聖人也沒法阻擋。

那人撓了撓頭,從口袋裏翻來翻去也沒找到什麽東西,想了想幹脆從腕上摘下一枚手表咬牙塞到團子手裏,“這個先給你,等下次見叔叔再給你準備見面禮。”

然後頭也不回大步走(跑)了,心裏肉疼得滴血,那是他今天為了參加姜老爺子壽宴特意換上的新表!限量版古董級勞力士!

他決定下次跟秦三簽合同時候,一定要多敲他一個百分點!

團子捧着手裏又重又大的手表,茫然了下,然後感慨道:“這個叔叔好熱情啊!”

“可是、可是這個手表怎麽辦?”

秦于禮将手表塞到團子的小包包裏,然後發現她的小包包裏已經放滿了一堆東西,什麽帝王綠手镯,什麽金鏈子紅寶石的都有。

他愣了下,然後咧嘴一樂,不愧是他的崽子,收禮物一點都沒手軟,這點随他!

秦于禮接着抱着團子在人群裏游走,見着一個就說這是自己閨女,完全把壽宴變成了他個人的炫女秀,衆人讓他整了個懵,沒聽說過秦于禮結婚了啊?哪來的孩子?

坐在前頭那些人恰好見過團子,那時候是讓姜老爺子牽出來的,雖然姜老爺子沒介紹,但想也知道該是姜家的孩子,否則姜老爺子幹嘛會在自己壽宴上牽她出來?

現在怎麽就變成秦三的閨女了?

秦于禮就是不解釋,反正見了人就說這事自己閨女,要是熟悉一些的老夥計便讓自己閨女喊人,然後收見面禮收到手軟。

他一直走到最後一桌,彼時洛生和敖夙不知何時坐到了一張桌子,那張桌子上就他們兩人,彼此坐在對面,正互相拼着酒喝,較着勁兒。

敖夙輕蔑道:“就你這個弱雞樣兒,還想搶別人的崽兒?”

洛生擡眸懶洋洋看他一眼,酒至微醺的他稍稍露了一絲少年時的張揚意氣,一口喝下杯中的酒,“敖夙,我要什麽沒有,跟你搶崽兒?”

“你敖家的基因……”洛生輕佻道:“我還不屑于搶。”

秦于禮就在此時走到了這一桌,他拿過桌上一杯沒喝過的酒一口悶下,含笑道:“敖總洛總,好久不見。”

秦于禮在商場上同這二人打過交道,都是同齡人又是都是各自領域的掌權者,他挺欣賞這個兩個人的,最重要的……這倆富得流油,讓閨女認認人喊他們叔叔絕對不虧!

見兩人擡眼過來,秦于禮将團子抱在手上,颠了颠,含笑道:“這是我閨女音音。”

然後捏了捏團子小胖手,團子已經有經驗了,立馬笑眯眯喊人:“兩個帥叔叔好!”

被甜甜誇帥叔叔,已經半醉的二人并不開心,他們愣了許久。

洛生出神似的盯着那孩子看,看着那張熟悉的臉蛋,那奶聲奶氣熟悉的聲音,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個糯米團子粘人精用這樣喊過他,那會兒喊的是爸爸!

腦海裏陡然傳來一陣劇痛,而後龐大的記憶向他湧來,洛生眉頭緊皺,扶着桌子好讓自己不失态摔下去。

敖夙反應得快一些,他全副心神被秦于禮懷中的團子吸引了,并未注意到旁邊洛生的失态異樣。

他猛然站了起來,冷不丁從秦于禮手中搶過團子,緊緊抱在懷裏,冷眼睨着他,“誰說這是你的女兒?!”

作者有話要說:

龍粑粑:那是老子的崽兒!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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