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口血
周辰往後踉跄了好幾步,想要說是那麽卻發現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
“殿下?”下邊傳來楊嬷嬷的驚呼聲,周辰順在楊嬷嬷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待看到手上濡濕的水漬時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流淚了。但是周辰已經顧不得這些了,他現在只想要馬上找到周辰,好好問問他:莊南,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周辰往外急走了兩步,突然眼前一陣發黑,若非楊嬷嬷見勢不對突然撲過來扶住了周辰,周辰現在已經橫在地上了。
楊嬷嬷急道:“殿下,您沒事吧?太醫!老奴去給您叫太醫……”
“別叫,我沒事兒。”周辰深呼吸了幾口氣,慢慢站直了身子,使勁兒掐了自己一把。
楊嬷嬷看着周辰雖然臉色蒼白的厲害,但是精神倒是恢複了一些,正要扶他坐下休息卻被周辰阻止了:“楊嬷嬷你回府去吧,這事兒我知道了,會親自和莊太傅說的,你就不要管了。”說完也不待她反駁,周辰直接喊人進來,吩咐人好好送楊嬷嬷回府。
待送走了楊嬷嬷,周辰回了趟翰林院大堂,和值夜的官員說了一聲,然後回到門房處,問了問侍衛們的情況,選了其中一個,帶着出了宮。
***
周辰一路來到了宵香院——這個他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與之有交集的地方。他也沒打聽,直接讓帶來的一個熟悉宵香院的侍衛在前面帶路,二人悄悄到了長莺所在的三樓。侍衛在一處房間的門口停了下來,指着那門道:“這就是長莺姑娘的房間。”
那房間門口并沒有值夜的丫頭。
侍衛道:“殿下,屬下敲門了?”
周辰沉默地看着房門,久久沒有回答。之前那股子怒火邪火在來的路上已經下去了,直到此刻他才開始考慮自己這樣做合适嗎?莊南是衛國公府的少爺,已經十五歲了,雖說流連青樓不是什麽值得稱頌的好事,但是并不犯法。聞者也不過說一聲風流而已,誰又有什麽資格制止呢?
是啊,資格,自己沒有資格。不是家人,不是夫妻。
想到“夫妻”二字,周辰心中一痛,那是兩個今生與己無緣的一個詞。
周辰知道自己現在最好的做法是掉頭就走,再次一點兒的選擇是直接破門而入,揪起人就走。但是,周辰卻覺得自己往後挪不動步子,往前擡不起右手——眼前這兩扇門不是木門,而是兩座石山,而且還是沒有根基的石山,稍微一碰就能鋪天蓋地地砸過來。
侍衛奇怪地提醒道:“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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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辰回過神來,抿了下唇,眉間慢慢凝聚上堅定之色來,伸手至門上欲推,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這位公子,您是?”
周辰和侍衛側頭,就見從樓梯口走過來一個少女,那少女圓臉圓鼻頭,身材微胖,走路的姿勢倒是娉娉袅袅,但怎麽看都有一種圓潤之感。
那少女走近了,屈膝福了一福:“小女子青鳶參見二位公子。公子可是要找這房中之人?”
周辰點了下頭,并未說話。那侍衛是個有眼力見的,忙上前道:“請問青鳶姑娘,這裏面可是莊三少爺?”
聽到侍衛說出了那四個字,周辰遮在袖子裏面的雙手猛地攥緊了。原來,真正要面對這一切時心中是這般疼痛。
青鳶聽見這話,很是規矩,也不打量二人,直接道:“這裏面不是莊三公子,而是定遠侯府的餘公子。這兩天莊三公子與餘公子相處甚好,夜裏餘公子喝醉了在此間睡着了,莊三公子不忍叫醒他,就帶着我家小姐去了別間安寝。二位要找莊三公子請随小女子這邊走。”
周辰聽見“不是”先是一喜,待聽見“這邊走”時又是一痛。莊南還真是在宵香院嗎?
侍衛問道:“不知姑娘的小姐是……”
青鳶笑道:“自然是天下第一花魁長莺姑娘了。”
這下再無差錯了,周辰一時間心神恍惚,想到的竟然是多年前莊南對自己笑的那一下,他想不明白,那樣幹淨溫暖的一個孩子,是怎麽變成另一個人的?是的,另一個人,和本來的莊南完全不同、全然陌生的另一個人。
周辰無意識地随着青鳶走着,腳步有些淩亂,一邊的侍衛也看出容王殿下不對勁兒了,心中一轉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京城誰人不知莊三少與容王是一起長大的,感情深的估計親兄弟也不如,現在莊三少不學好,小小年紀竟然夜宿青樓,當哥哥自然生氣又失望了。這樣一想侍衛倒是挺理解的,一邊為容王的深情厚誼贊嘆,一邊主動替心不在焉的容王留心腳下。
二人随着青鳶一路到了二樓盡頭的一個房間門口。青鳶道:“就是這兒了,我家小姐長莺姑娘和莊三公子就在裏面。”
侍衛好心上前要敲門,卻聽裏面有聲音傳出,侍衛的手下意識停了下來,側耳傾聽裏面在說什麽。
“南郎~~你說要娶莺兒的,什麽時候啊?”一個女聲嗲聲道。
另一個聲音壓得很低,幾乎聽不清,不知說了什麽,之前那個女聲不依道:“哎喲,南郎,又讓奴家等,還要等多久啊?是不是你家門檻高,奴家高攀不上?我只當個小妾還不成麽?哎哎哎,你別摸那兒……啊……嗯……”再後來就聽不清了也不能再聽了。
侍衛面龐通紅地後退了幾步,面上盡是尴尬,他想說咱們等會再來卻見周辰面色發白,右手按在胸口上。
侍衛直覺不對,忙上前扶住周辰:“殿下?!”
周辰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往來的方向走了兩步,待走第三步時突然“哇”地一聲吐了一口血,然後就暈了過去。
青鳶尖聲驚叫了一聲。
侍衛大驚,手忙腳亂地扶住不停往下滑的周辰。扶住了才發現他們三人動靜太大,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樓道口還圍了幾個人。侍衛一咬牙,将周辰負在背上,分開衆人奪路就跑,顧不上撞到了多少人,也顧不上衆人辱罵的、呵斥得……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人發現容王在宵香院,否則這事兒就說不清了!
侍衛一路疾走,出了宵香院大門半裏地才放慢了腳步。
他尋了處僻靜的巷子,閃身進去,走到最深處,才将周辰緩緩放在地上。借着月光一看,周辰面白如紙,嘴角那一抹嫣紅紅的滲人。
侍衛有些慌了,這可怎麽辦才好,今晚容王只帶了自己出來,如果自己不能将容王好好送回去,估計這條命也就交代了。侍衛急得團團轉,離又離不得,走又走不開,這……他急得四處看,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麽,但還真被他看到了什麽:“莊編修!莊文少爺!”
侍衛壓低聲音呼喊道。
經過巷子口的幾人聽見這邊的動靜了,他們狐疑地退了回來。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莊文,莊南的大哥,如今的翰林院編修。
莊文先是狐疑,側身慢慢帶着侍衛們向這邊走來,在距離周辰二人大約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側過身,讓身後的月光能照清窩在牆角的二人。待看清是誰時頓時大驚失色。
“怎麽回事?!”莊文撲過去扶起周辰,又見周辰一副命不久矣的面色,驚怒交加,厲聲喝問那侍衛道。
侍衛正要答話,又被莊文阻了:“先別說了,你們兩個去叫馬車。你過來,幫我把殿下扶到路口。快!”
幾人趕緊按吩咐忙活起來。
待把周辰擡進了馬車,莊文也跟着進了車廂,還沒完全爬進去就道:“快,去……去衛國公府!”
車夫應了聲,馬上揮鞭趕了起來。
馬蹄聲“得得得”地踏在板正的青石板道上,坐在車內的莊文托着周辰的頭,防止他磕碰到車廂內壁。他不明白怎麽轉眼之間,周辰就弄成了這幅樣子?不是說衛國公府有人來傳信麽,能出什麽事讓周辰火急火燎地出了宮,又發生了什麽,導致他暈了過去?!
莊文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把這一切理清楚。
很快馬車到了衛國公府門口,莊文撩開簾子探出身子對門房道:“福伯,是我,快開門。”
看門的福伯雖很是驚愕,不明白為什麽應該在翰林院的大少爺突然深更半夜地回來了。但還是麻利地指揮門口侍衛開了大門,莊文也沒下車,讓馬車直接開了進去,直到第一進院子的東廂房門口才停了下來。
莊文小心翼翼地将周辰從馬車上抱下來,四下一打量,沒看到大夫,氣道:“看看大夫在哪兒,不是早就讓侍衛回來通知了?怎麽還沒過來?!”說完踢開房門進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