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人參
她印象中的莊南一直是溫潤的、謙和的、淺笑的……而不是現在這種,眼神冰涼、面上滿是怒氣與恨意,整個人像是被什麽點燃了,背後燃燒着熊熊怒火,旁人一旦靠近立刻就能被燒得煙消雲散。
周寶璋發憷了,心不停發顫,身體僵硬如石,被他氣勢所震,竟然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
莊南寒聲道:“周寶璋,你給我記住,嘴巴放幹淨點,以後但凡讓我聽見你說周辰一句髒話,我就拔了你的舌頭。”見她瞪大了雙眼,似是驚懼,又像是質疑他不敢,便冷笑道:“對,你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富家少爺,地位的确比不得你。但是你別忘了一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哦,你這高貴的皇家耳朵怎麽可能聽過這種民間俗語,那就再送你一句你能聽懂的:老實點,不然老子毀了你!”
說完,莊南嫌棄地松手,還拿起之前盆架歪倒時掉進盆子裏,現在已經浸濕的布巾仔仔細細擦了手。也沒再看周寶璋,只從齒縫裏吐出一個字來:“滾!”
周寶璋呆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也顧不上火辣辣作痛的下巴,手忙腳亂拉開門就要往外跑。卻又聽後面的莊南道:“拿着你的帽子蓋住臉,別給皇家丢了人。”
周寶璋奔回去抓起帷帽奔回書房門口時,往外走的腳步頓了頓,終究是恨意難平,估摸着莊南夠不着自己了,眼中的陰毒之色再也忍不住,惡狠狠道:“莊南你給我等着!我要讓你悔不當初,還要讓周辰身敗名裂!”
莊南暴怒,合身就要撲過來,只是畢竟最近一個多月瘦削得厲害,這一撲沒拽住周寶璋不說,還險些将自己帶倒,幸虧被人扶住了。
莊南站穩身子,也沒在意是誰扶的,先擡頭看向門口,而周寶璋早就跑了。
***
周寶璋一路跑回了皇宮,沿着宮牆繞了大半圈,找到了之前溜出宮時的那個小角門,那裏守門的侍衛是周翎的人。
她氣喘籲籲停在角門處,發現已經上了鎖,左右看看,沒看到之前那個侍衛,門口也沒有別的侍衛,心中又氣又急,怒道:“混賬奴才都死哪兒去了?!薛青山!你給我出來!”
喊了兩三次後,從遠處跑來一個侍衛,那侍衛二十餘歲的年紀,國字臉,劍眉圓眼,倒有幾分英俊。那侍衛正是周寶璋所要找的人,不過……
侍衛跪下行禮,道:“奴才薛慶山,拜見公主。”
周寶璋哪裏理會什麽“青山”還是“慶山”,近前就是一腳,那侍衛倒是沒被踹倒,但也身子晃了晃,心中湧上怒氣來。
周寶璋将自己在莊南處所受的怨氣全都發洩到薛慶山身上了,又罵又打的,足有一刻鐘才停了下來,吼道:“狗奴才,還不快給本公主開門!”
薛慶山起身,強忍着屈辱去給她打開了角門,待她進去了又鎖上門,這才狠狠往地上“呸”了一聲,罵了句髒話,拍打着身上的腳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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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寶璋風風火火地回到了寝宮,她的母妃梁德妃一見她就忙迎了上來,急道:“寶璋你這是去哪了呀!今天在長春宮,皇後娘娘問你怎麽沒來,可把母妃吓壞了。”
周寶璋扯着脖間的紗巾,又将一身男裝脫下來扔在地上很是踩了幾腳,猶不解氣,想起自己還梳着男子發髻,這簡直是明晃晃的恥辱!她伸手去扯發帶,卻不料發帶系得緊了,一時沒扯下來,反而撤掉了一縷頭發,頓時更氣,奔過去對着今早給自己梳頭的小丫頭就是幾個耳光。
梁德妃雖然一直知道女兒性子烈,容易動怒,但還真沒見過這樣暴戾的女兒,有驚又悔,撲過去拉住女兒還要再打的手,哭道:“寶璋你這是怎麽了啊?你今天到底去哪兒了?”
周寶璋揮開母親,斥道:“要你管!”又想起方才說皇後問起自己,忙問:“你怎麽和皇後說的?”
梁德妃被她一吓,下意識答道:“我說你有些着涼,怕去請安将病過給別人,所以沒去。可是母妃擔心你啊,托了容王殿下去尋你。他經常出宮……”
周寶璋聽見“容王”就炸了,歇斯底裏喊道:“你閑嗎你,做什麽要他去找我?!讓他這個賤人看我笑話嗎?!”想起莊南對自己的威脅,又恨又氣,抓住母妃問:“六弟呢?讓他來!”
梁德妃已經泣不成聲了:“你弟弟十三歲了,已經不能往後宮來了……你這是怎麽……”
還沒說完就見女兒跑了出去,看樣子是去找周端了。梁德妃癱軟在地:“這是怎麽了啊?寶璋怎麽會變成這樣啊……嗚嗚……”
***
見周寶璋跑了,莊南氣極,攥着旁邊人的手也在顫抖,可是沒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勁兒了,手感不對。手下扶着的那人,不是餘書林那種堅硬地胳膊(餘書林教他學武時沒少被他摔),也不是東柯那種有些肉肉的(東柯有些微胖,尤其是臉上和胳膊上的肉很多)。
現在手下的感覺卻是堅韌又有彈性。莊南疑惑擡頭,就見扶住他的是周翎。
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自己遇刺受傷,上上次是被他要挾進了宵香院。兩次的記憶都不好,莊南很是不想看見周翎,但是方才畢竟多虧他扶住了自己才沒跌倒,此時也不好太過不客氣,盡量微笑道:“謝謝你。”
周翎也笑了一下,卻沒松開,還稍微用力捏了捏莊南的指尖,狹長的柳葉眼也在莊南身上上下打量了幾遍,一副看不過去的表情,心疼道:“小南,怎麽這麽瘦了啊?”
周翎太過反常了,莊南直覺不對,面上的微笑也挂不住了,想要用力掙脫他的手,卻發現周翎的手勁兒竟然很大,饒是莊南用盡全力也沒抽出手。
莊南眼神有些冷:“翎郡王,這是做何?”
周翎左手握着莊南的纖瘦手腕,右手輕輕挑起他的下巴,輕佻道:“做何,你說呢?”說完右手指尖在他唇上劃了過去。
這一下太突然了,莊南做夢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被他挑起下巴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抹了嘴唇之後才反應過來,腦子就是一轟,像是有把小錘頭在腦袋裏面“哐哐哐”地一下下敲着,直震得他一陣惡心。
莊南本來就已經三天沒進食了,又剛經歷了周寶璋那一陣沖擊與怒氣,此時再見周翎這樣,只覺得身體有些脫力,腳底發軟,拼盡全力罵道:“你混蛋!”
周翎見他站立不穩,更是得意,将他往自己懷裏一帶,摟住了他細瘦的腰身,還惡意地捏了捏腰側所剩無幾的小肉,嘴唇貼着莊南的耳朵,情意滿滿地說道:“小南,你跟了我怎麽樣?哥哥好好疼你!啊……”
周翎慘叫一聲,捂着肩膀後退了幾步,莊南失去支撐身子一歪倒在了書架上,再看周翎時,他那身素白的錦袍肩膀處已經滲出血來了:方才莊南咬了他一口。
莊南見他怒氣沖沖捂着肩膀,嗤笑道:“周翎,你他娘的就不是個人!看着你我都惡心!”說完就扶着書架嘔吐起來。
他胃裏沒東西,只能嘔出些水來,饒是如此,周翎看得臉都青了,緊咬着後牙,拳頭攥緊又松開,還沒說什麽就聽門外走來幾個人,周翎知道估計是餘書林他們回來了,此時不宜再說,只得瞪了莊南一眼後轉身走了。
走到門口時與餘書林三人擦肩而過,東柯上前行禮:“郡王爺……”沒說完就被周翎惡狠狠地目光給瞪了回去。
餘書林皺着眉頭看了眼周翎肩上的傷口,眼中寒光一閃,推開東柯跑進了書房,卻發現莊南已經暈過去了。餘書林大叫:“東柯快去請大夫!”
後面的長莺還有些沒明白,待見到莊南被餘書林抱起放到小榻上,臉色慘白的時候才意識到出事了,也急了,原地挪了幾下,就是想不起自己應該先做什麽。
餘書林呵道:“長莺,拿那個小匣子來!”
長莺忙應了,回身去正廳去那個匣子。
那是周辰帶來的。
方才,周辰來了,說是尋自己的二弟周翎,同時還帶來了一個匣子,說裏面是幾株人參,給莊南補補身子。
長莺疑惑容王怎麽不自己交給莊南,周辰解釋道:“給他他也不會用啊,麻煩姑娘給他熬些湯。”
長莺恍然大悟,又嘆道:“殿下去看看三少爺吧,這次考試,三少爺可是受苦了。”
周辰猶豫了一下點了頭,餘書林等人就指給他書房的位置都沒過來。可是沒一會兒周辰又回來了,說是忽然想起來翰林院還有事,就不進去書房了,這就告辭,還囑咐衆人去提醒周翎趕緊回宮。
餘書林三人自然點頭,起身往書房這邊來,只是沒想到會見到這麽個情景。
***
宵香院三樓,衆人急慌慌地給莊南含參片、請大夫,足足忙活了一個時辰才歇下來,東柯付了診費,好好将大夫送了出去。
那大夫出了宵香院,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拉進了巷子裏,大夫忙要跪拜,卻被容王攔住了,他聲音很急:“他沒事兒吧?”
大夫忙點頭:“沒事兒,殿下放心,三少爺就是餓得過了,又受了刺激,撐不住暈了過去。養養就好了。”
周辰松了口氣,擺手道:“你去吧。”
大夫忙點頭哈腰地走了。他是藥房的坐診大夫,方才突然被急慌慌地周辰給拉來了宵香院,送到門口又不進去,好在遇上了尋大夫的東柯,他才明白這是為了誰……
大夫走了,周辰卻很久都沒動。方才他看見了什麽?聽見了什麽?周翎竟然那般侮辱莊南,若非莊南咬了他,周翎的那一聲慘叫讓他的理智有些回籠,說不準現在自己已經和周翎同歸于盡了。
周辰“砰”地一下砸在身邊的牆上,眼睛赤紅:周翎!當我知道宋皇後不是我親娘,你不是我親弟弟的時候,我沒恨過你,更沒對你有絲毫不好,可是你竟然敢動莊南……我要讓你知道‘後悔’二字怎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