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四月初,纏繞于蘇唯一周圍的三只鬼魂,已經連續三天不停鑽入他的夢裏。它們似乎對蘇唯一的身體失去了興趣,轉而投身于夢境中,占據蘇唯一的大腦,控制他的夢境。

蘇唯一的夢境裏大多時候沒有他自己,也許有,只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第一天晚上的夢境的主角是劉夏的護士,夢裏展現了她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她的童年是無憂無慮的;初中和朋友們一起玩耍嬉鬧;高一時她有了第一個男友,她的初戀,高三上學期他們和平分手,高考她落榜,複讀,考上二本醫學院。她在上大學時被壞人跟蹤過,差點兒死掉,因此随後的每一天,凡是出門,她必随身帶一把折刀。

她二十三歲時,在劉夏的診所裏當一名護士,來看病的小孩子都喜歡她。一天午後,有個少年到這裏來看病,他的面部沒有五官,平坦的一張臉。他感冒了,面頰潮紅,水汪汪的眼睛像蓄水的窪池——夢是沒有邏輯的,這雙漂亮的眼睛只出現了一小會兒。護士給他打了一針,他提好褲子,用一張沒有嘴的臉說,護士姐姐你好漂亮。那個瞬間,十萬裏晴空下,桃紅色的花瓣憑空飄落,洋洋灑灑,鋪滿整片大地。她心跳如雷。

夢裏的色調就是從這個時候變成玫瑰色的,蘇唯一甚至聞到了玫瑰香精的味道。時鐘的指針加快轉速,來到那一天,護士死亡的那一天。

護士在給黑網吧老板神六紮吊針,她貼完膠布,說,你背上的傷,現在還痛不痛?

神六說,天氣潮濕的時候會痛。

很正常,護士說,你都多久沒來我們診所了,記得常來坐坐。

怎麽聽起來這麽奇怪。

護士捂着嘴笑。這是什麽?護士從神六腳下撿起一個透明玻璃噴霧瓶,裏面還有三分之一明黃色液體,她問神六,你的?香水?

對,神六說,居然掉出來了。

護士拿着瓶子瞅來瞅去,什麽牌子呀?這怎麽沒寫牌子?味道好甜呀,有植物味,木香,還有蛋糕味?這什麽香水呀?聞得我都餓了,這哪買的呀?

我媽自己調的。

你媽是調香師?護士問,她戀戀不舍地把噴霧瓶遞給神六,在神六即将接過的時候,她又縮回手,能噴下麽?她噴了一點兒在自己的手腕上,才還給神六。你媽還賣這香水麽?我想買,護士仔細嗅了嗅手腕上的香味。

我媽死了,神六說。

劉夏在另一邊喊她,我餓了,快去買點宵夜,錢在櫃臺下,自己拿,我要吃海鮮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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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護士問神六,要給他帶點什麽吃的麽。神六搖搖頭說,不用了。

護士攥着錢幣和折刀,到河東夜市城買了兩碗海鮮面。她在回程時,遇見了無臉少年,無臉少年跨坐在機車上,和路邊一個少女談話。護士走到他們身旁,少女離開了,護士叫他的名字。護士約他去走走,他們邊走邊聊天,沿着馬路一直往前走,聊得開心極了,甚至路過劉夏的診所時,護士都沒有停下。她本該停下的,但有某種念頭驅使了她,讓她沒法停步,沒法和這位少年分別。

他們坐在小碼頭入口處的階梯上,風很大,無臉少年脫下自己的外套給護士披上。護士腼腆地笑,然後想起手裏的海鮮面,分給他一碗。面有些冷了,護士抱歉地看着他,可他說,不冷,有你在就不冷。

我們往下走走,我想看看河水,護士說。

他們去了更加黑暗的地方,甚至連彼此的臉都看不清,只能聽見被放大的聲音,引擎、水流、河風、呼吸。護士拿下少年的外套,說,你比我更需要它,你很冷。少年接過衣服穿上,輕笑一聲,還好啦。護士的心髒躁動起來,在胸腔裏狂跳,她攤開自己的手心,折刀還在,零錢則掉了下去。

我的肉很暖和,你需要我,護士又說,我喜歡你,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嗎?

無臉少年沒有說話,他不說話時就像個未完工的木雕。

護士扭開護士服的紐扣,打開折刀,露出鋒銳的刀刃,她熱切地問,你冷嗎?你餓嗎?她撩起自己的衣擺,露出平坦的小腹,她憑感覺,用刀尖切開自己的皮膚,生生挖出一塊鮮活的肉。她把那塊還帶着體溫的肉遞到少年面前,吃了它,我就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了,它還會讓你變得暖和,你吃了它好嗎?

無臉少年後退一步,踩到了碎石,差點滑一跤。

很好吃的,你嘗嘗,護士端着肉塊,往前進一步,不信我吃給你看。她張開嘴,牙齒陡然變得尖利,她咬下一口自己的肉,合着血液,像平常吃飯那樣咀嚼,嚼碎了吞進去,她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唇。

不騙你,來嘗一口。

無臉少年仍沒有出聲,他用一張平整的臉對着護士,接着從荷包裏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強光照射在護士身上。他看見護士那雙狂熱到驚悚的眼神,嘴邊的血水,和腰腹上的血洞。他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動起來。你別過來,少年大吼。

不餓嗎?護士毫不猶豫地扔掉肉塊,繼而又咧開嘴,表情癡迷且瘋狂,你渴嗎?她反握住折刀,刀尖對着自己,迅速準确地一刀刺進自己的手臂,抽出來,血水噴濺而出。

很好喝的,你快來喝一下。

無臉少年整個人都僵住了,如果他有牙齒,一定會打起架來。

護士見他沒有什麽動作,又刺入掌心。不喜歡手臂嗎?那手心的血呢?還不喜歡?那脖子?大腿?胸口?這麽說,是喜歡心髒咯?護士搖搖頭,這可不行,心髒會停的,我死了,血就不暖和了,你要趕緊呀,趁熱喝。

少年轉身就跑,沒命地往前跑。他的身後忽然升起無數彩色氣球,黑夜在氣球上升中漸漸褪去,變得光亮,鮮紅色的太陽挂在天際,橘色、紫色的霞光渲染一整片天空。

夢境到這裏就結束了,蘇唯一醒來時,全身都濕透了,他手腳冰涼地爬起來,天還沒亮,此刻是淩晨四點零四分。他瞟了眼床頭和窗臺,暗自松口氣,還好,鬼魂南元沒有坐在他的窗臺或是床頭上。他躺在床上,發絲濕噠噠地緊貼額頭,他喘着氣,胸口起伏不定。

他在夢裏看見了自己,以一種俯瞰大地的姿态。這根本不是夢,但一些小細節又不太一樣。他那天根本就沒有脫外套,不可能給護士披上,她穿得比他還厚呢;他也沒吃那碗有些冷掉的海鮮面,更沒說出那句俗套的情話。他記得他說的是,面冷了不好吃,我要回家了,這裏太冷。護士說喜歡他,要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明明有回答的,可在夢裏,沒有五官的他什麽都沒說出來。

第二天夢境的主角是紅衣女孩周諾,蕩漾出水花的少女心事,甜膩中又帶着青澀的□□,蘇唯一在夢中能窺見她站在蓮蓬頭下,全身赤`裸迎接灑出來的熱水。他夢遺了。

第三天的主角是跳樓的南元。

起初,蘇唯一不願意睡覺,他被前兩個夢糾纏得四肢酸痛,讓他像個病患,提不起精神氣來。他灌下兩杯濃茶,五分鐘後,他又喝光一罐紅牛,但仍不起多少作用,他困,很困。他把整個腦袋伸到水龍頭下,讓冷水澆了滿頭。困意降了點兒,他打開電腦,登陸英雄聯盟。他想利用游戲的厮殺讓自己更加精神,他不想睡覺,不想做夢。然而在游戲讀取那會兒,對面有個人掉線了,一直卡在64%,他靠坐在椅子上,還是沒抵擋住,頭一歪就睡着了。緊跟着夢境就上演了。

開場是孩提時代的南元,他左手握着蠟筆,獨自趴在桌子上畫畫。

他似乎從小都是一個人,他不愛笑,不活潑,他沒有朋友,同齡人不喜歡和他玩。有個小姑娘對孤獨的他動了恻隐之心,她跑過去勾他的手,南元南元,一起來玩吧。南元甩開她的手,不要,我不喜歡和你們玩。他說的是實話,可小姑娘柔軟的內心被傷害了,她的淚水盈滿眼眶,癟着嘴望他。

你不要這麽看着我,南元不耐煩地說,最讨厭別人哭了。

小姑娘哇的一聲哭出來,不玩就不玩嘛,你那麽兇幹嘛呀。

歐回野不知道從哪兒跑了過來,他抓起小姑娘的手,對南元說,你為什麽要惹她哭?南元轉身就走,歐回野拽住他的手臂,都怪你,她一直哭。

你好煩,南元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

歐回野的表情有點兒兇惡,南元以為他會打他,但他沒有,他瞪了一眼南元,轉過頭去面對小姑娘,沖她拌了個鬼臉,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口腔,他用漏風的嘴說,就知道哭,喂,你鼻涕流出來了。南元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注意到歐回野的,并在之後變得無法自拔起來。南元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麽,也許是喜歡,也許是羨慕,亦或是某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因為某種奇妙的偶然,從小學到初中,南元都和歐回野在一個班級。歐回野總能吸走南元的所有目光,在南元還沒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能因為歐回野的一舉一動而感到悲與喜了。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想和歐回野在一起,像一對真正的情侶那樣,牽手,擁抱,接吻,每當他想起這種畫面,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簡直受不了,他想,太可怕了。他沒法想象歐回野用柔情蜜意的眼神凝視他,如果他會,南元一定給他來一發板磚。

當他意識到這種情感與大衆格格不入時,他首先是驚奇,接着是憤怒,然後才是喜悅。他喜歡這種獨特的感覺,當然,他周圍的同學也和他抱有一樣的喜好,他們都喜歡這樣的獨一無二——無論哪方面。

莫世光是在初二轉到南元班上的,從省會轉到縣裏的中學,所有人都覺得奇怪,到後來就不奇怪了,因為他一點兒都不乖,一個人在省會讀書父母必然不放心。

莫世光成了南元的同桌後,南元才把一小部分注意力分給這位轉校生。畢竟他的新同桌老是拍他的肩說,老師來了叫我;借支筆謝謝;作業寫完了嗎借來抄抄;你怎麽不愛說話啊多無聊;等等諸如此類的口水話。

南元是不愛玩游戲的,他只喜歡畫點畫,但某天他無意間從莫世光口中得知歐回野喜歡玩英雄聯盟,他就開始了他的游戲征程。歐回野喜歡玩ADC,南元就去練習輔助,沒日沒夜地玩,為了這個,他父母沒少斥責他。有一次在莫世光的慫恿下,他們倆逃課——那是南元僅有的一次逃課——到黑網吧開黑。南元一開始拒絕了莫世光,但莫世光随口說了一句,一起去啊,老野病床上了都還爬起來打撸,你怎麽這麽沒種,不就逃課嘛。後來一直到南元死,南元都沒能和歐回野打過一把英雄聯盟,他辛苦練習的錘石全拿來輔助莫世光了。

他寫完作業,總會關起房門畫水彩畫,他畫得最多的是天空和飛鳥。他會打開窗戶,仔細描摹浩瀚的天地,而飛鳥則是他幻想出來的,這些鳥有三只翅膀,也有半只的,他總是不愛把它們畫對稱。他從不畫太陽,他畫月亮,他的世界從沒有滿月,老是缺一塊。有的時候,他的鳥背上還會馱着各種生物,那些都是他,由他本身分裂出來的小動物。

有一天,父母闖進他的房間,搜出一整套繪畫工具,他試圖阻止他們,但他太弱了(他很少運動),被父親推搡在地。母親把他的顏料、調色盤、各種型號的筆,以及厚厚一沓的畫紙,她把畫紙揉成一團,再一股腦扔進垃圾袋裏。那個時候,南元都不知道該怎麽呼吸了,他覺得母親扔掉了他的心,粉碎了他的世界。他想要反抗,他撲過去,父親緊緊攥住他的手腕,刻薄地說,別的你不要想,畫畫能有什麽出息?

他伸出另一邊手妄圖攔住打開大門的母親。

父親把他拖得離大門更遠些,然後說,如果下次讓我看見你玩游戲,你電腦的下場也是這樣。接着又說,你他媽的能不能有點朝氣?你看看你,死氣沉沉的跟個鬼一樣。

很久後他才緩和了一點兒,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中考結束後,南元選擇了四中,城裏人的孩子有百分之九十九選擇一中,而他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毅然去了四中報名。父親氣壞了,強制把他轉到一中。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聲稱不讓他去四中他就不出來。父親暴跳如雷,對房門施以各種暴力,用菜刀砍,用腳踹,還伴随着言語攻擊。南元縮在角落裏,渾身發抖,他害怕。這場景有點兒像《閃靈》那部電影,不過電影裏主角的父親是用斧頭鑿門的,幸好南元家沒有斧頭。

兩天後父母妥協了,也許是怕家醜不能外揚,南元的父母并沒有請人來撬鎖,南元事後還有些膽戰心驚,萬一撬鎖了他要怎麽辦?後來當他站在高高的頂樓天臺上時,他找到了答案,萬一撬鎖了,那他就跳下去。

南元從沒想過要去對歐回野表達自己的內心想法,他喜歡這種充滿了距離感的暗戀,比起兩個人,他還是更熱衷自己跟自己玩,然而這并不代表他不喜歡歐回野本身,而是喜歡這其中的過程。

某天他路過一家文具店,他躊躇片刻,還是走進去,買了盒12色固體水彩顏料,一套畫筆,300g水彩本。他想,這回要好好藏起來。他提着袋子,走出文具店沒三分鐘就撞上了一個人,他比南元高,那個人說,抱歉。南元甚至都沒有擡頭去看一下面前的這個人,就走了。但作為夢境的旁觀者,蘇唯一,看得很清楚,那個人是個混血,擁有松軟的茶色發絲,淺色的眼睛,黑網吧老板神六。

神六仍站在原地,他想了會兒,從荷包裏掏出個玻璃噴霧瓶子,他往空氣裏随意噴了下,那會兒的風是往北吹的,風帶着那些香精往南元身上緩緩掠過去。就是這個時候起,南元心裏荒蕪的世界開出了一朵欲念之花,他開始渴望歐回野的視線和觸碰,想要在他腦海深處有一席之地,無論好與壞,他要紮根于歐回野的大腦裏。盡管如此,南元依然沒有任何想要與歐回野厮守終身的念頭。他的表白只是出于某種惡趣味,讓歐回野為了他難以入眠。

而除夕夜那晚,南元給歐回野打電話,他捧着一本三流愛情小說,結合當前的情節一邊念着上面的臺詞,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狂笑起來。他很久沒這麽開心地笑了,他真的很開心。他捏住自己最後一幅畫,站在高高的頂樓上,狂風獵獵作響,他在想,要用什麽姿勢落下去才能濺起更多的血,腦袋要怎樣炸裂才更觸目驚心,才能把自己碎裂的樣子深深烙進歐回野的記憶裏。筆直跳?仰面朝天倒下去?或是張開手臂撲下去?

南元看了看遙遠的街道上的歐回野,他形單影只地在街道上踱來踱去,看起來那麽渺小。南元突然想遵循自己的心,抛開一切雜念。于是南元捏着畫,握着手機,像只鳥那樣,打開雙臂,俯視所有陸行生物。他想振翅高飛。

蘇唯一去找了安修文,他在下晚自習後,約安修文到甜品店。安修文點了份雪媚娘、紅豆芋圓、芒果班戟和一盤鴨腳,還有杯檸檬水。“吃得完嗎你?”蘇唯一說。

“反正你請客,”安修文嘴裏塞得鼓鼓的。“你找我有什麽事?”

蘇唯一直接問,“你表哥,南元,喜歡畫畫?”

安修文愣了一下,“好像是,他爸媽不喜歡他畫畫,他媽跟我媽說過,他媽有一次把他畫的全扔了,他媽其實也挺心疼,因為畫得确實挺好。不對,你問這個幹嘛?”

“我能看見南元的鬼魂,你信不信?”

“真的?”

“真的,我還夢見他了。”

“你夢到他什麽了?”安修文驚詫得連鴨腳都忘了啃。

“他的一生,我都看到了,不過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我跟他不熟。”

那天晚上蘇唯一和安修文核對了一下夢境與現實,吻合率百分之五十,還有一半是安修文所不了解的,他也沒法說上來是真是假。最後比對結束,安修文提議把莫世光和歐回野叫來,蘇唯一否決了,他說,“叫莫世光來可以,老野不行。”

“為什麽?”

蘇唯一思考了會兒才說,“我覺得這是南元的秘密,不能說。”

“我保證不說出去,他可是我哥!”

蘇唯一還是沒有說,他打電話把莫世光給叫來了,本來莫世光是不來的,他就說,和六哥有關系,你就說你來不來?

那會兒莫世光在年斯年的家裏玩合金裝備,年斯年在洗澡,他挂了電話,對浴室的方向大聲說,你慢慢洗,我回家了。沒等年斯年回話,他就走了。

四月份的元刺已經對整髒治亂、遵紀守法失去熱情,莫世光又能騎着他的紅色機車在街道亂竄了。

“說吧。”莫世光坐在安修文身邊,随手摸出包煙,和蘇唯一一人一支抽起來。

“南元錘石玩得怎麽樣?”蘇唯一說。

莫世光詫異地看向他,“王者五呗,不過你問這個幹嘛?”

“噢,大神啊這是。”

安修文瞪了蘇唯一一眼,“他又不是經常玩!滿級還算不錯了!”

“放屁,那是他買的。”莫世光說,随後他吐出一口煙,“快說重點。”

“我做了一個夢,”蘇唯一說。

蘇唯一保留了他的前兩個夢境,那是他的事兒,他覺得不應該向別人說起,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朋友是拿來分享快樂,而不是傾吐黑暗的。他簡略地敘述南元的故事,跳過南元對歐回野的迷戀,把重點全放在神六和他的玻璃噴霧瓶子上。

“你的意思是,那東西可以讓人變得奇怪扭曲?”莫世光神情坦然地說,好像被蘇唯一劃為危險人物的神六和他沒什麽關系一樣。

“黑科技!”安修文驚嘆。

蘇唯一用幸災樂禍的目光審視莫世光,“沒準你也被噴過。”

“誰知道呢。”

“你肯定又不信,”蘇唯一說,“你總是這也不信,那也不信,你信誰?”

“廢話真多,你要說什麽就趕緊說。”

“你不信我,我說了有什麽用?”

“那你叫我來幹叼?”

蘇唯一略有些無奈,“就找你來問問南元的水平,看和我夢見的一樣麽。”

“那一樣麽?”

“一樣。”

莫世光考慮了幾秒鐘,“我信你,你繼續。”

“也沒什麽要說的了,哦,對了,劉夏哥的護士,她也噴了那東西,你六哥去劉夏哥診所吊鹽水的時候。”蘇唯一想起了什麽,帶着惡劣的笑容,“我在夢裏頭聽說你六哥背上有傷,我問你,他背上有沒有?你見過的吧?”

莫世光終于變得認真起來,他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他說,“我信你。”

這時,莫世光的手機響了,是年斯年打來的。他看了蘇唯一一眼,然後按下接通。

“怎麽走得這麽快?”年斯年說。

“我媽沒帶鑰匙,我回來給她開門的。”

年斯年在那邊笑了一下,聽得莫世光心裏癢癢的。

“那明天見。”

挂了電話,蘇唯一問他,“你六哥還在元刺麽?”

“在。”

“那你去找找,”蘇唯一說,“看能不能找到那玻璃瓶子。”

“那要是找不到呢?”

“找不到也沒事,找到了咱們也不知道怎麽用,萬一還得念點咒語什麽的。”蘇唯一敲着桌子,有一下沒一下的,“你看你能不能打聽下他的目的,他想做什麽,他到底是誰。”蘇唯一有幾次想告訴他倆,他也噴了那明黃色的噴霧,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說不出口。他想着護士和南元的遭遇,他們沾到了神六的噴霧,接着就死去了,還那麽年輕。

他隐隐有些期待,指尖不可控制地顫動,細胞亢奮到快要尖叫,他即将與死亡搏鬥。不說了,誰都不說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他要一個人去與未知來一場戰争。

然後他突然想起內瑟斯的臺詞——

生與死,輪回不止,我們生,他們死。

注:生與死,輪回不止,我們生,他們死。 出自英雄聯盟狗頭內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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