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員警造訪蘇唯一時,是星期天的下午。

蘇唯一的家裏老是沒有什麽人,但好歹還算整潔,畢竟母親每次走之前都會把家裏清掃一遍,理得整整齊齊。這位員警是一個人來,他沒有穿制服,他說他是警察時,蘇唯一沒有懷疑,前段時間,這個員警會時不時來找他談談話,準确點兒說,是套套話。

“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員警說。

“那你還來?”蘇唯一說,把員警擋在門口。

年輕的員警說,“因為我還是懷疑你。”

“有什麽要問的,趕緊問,我忙着呢。”

“該問的都問過了,”員警點起煙,還遞給蘇唯一一支,不過蘇唯一沒有接。“不讓我進去坐會兒嗎?”

蘇唯一放下手臂,不情願地放員警進了客廳。

“我只是覺得奇怪,很多線索都指向你,但我們就是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你是兇手。”

“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兇手,我沒殺她。”

“是她們。”

“你真逗。”

員警把煙灰抖進煙灰缸,“你心理素質不錯,告訴我,你是怎麽練出來的?”

“多看恐怖片。”

“唉,要是我堂弟也像你這樣,也不至于跳樓了。”

“沒證據以後就別來了,”蘇唯一下了逐客令,“看見警察就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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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警站起來,最後說,“要不是你爸,估計你這會兒還真去蹲號子了,有錢就是好啊。”

蘇唯一皮笑肉不笑地說,“好得不得了。”

送走不速之客,蘇唯一關緊大門,他覺得他真沒殺周諾,他只是背周諾到柳望江邊,拍醒她,讓她喝光一整瓶二鍋頭而已,他什麽都沒做。她喝昏了要跑去河裏游泳怪我咯?他不爽地想,害人精。随後他又裂開嘴笑了,這樣才刺激不是麽。

蘇唯一拉開窗簾,大把的陽光灑進來,細小的灰塵顆粒在光柱裏飄搖,春風還攜帶來一股植物的芳香,讓他神清氣爽。他挨個打電話約人出來打籃球,他先打給劉正宥,然後在歐回野和莫世光之間猶豫了片刻,最後決定打給莫世光,因為莫世光家比較近。可是莫世光在電話那頭告訴蘇唯一,他在寫作業,晚上要交。蘇唯一有點驚訝,“你被鬼附身了?寫作業?你在講冷笑話?”

再見,莫世光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蘇唯一又打給習天,習天說,“打什麽球,去網吧啊,來五黑,你跟劉正宥莫世光老野一起麽?”

“莫世光在家寫作業,他不來。”

“逗我?”習天笑出來,“他寫作業?他會寫?”

蘇唯一跟着笑,“不管他,你再叫一個,我打電話給老野。”

過了幾天,蘇唯一發現莫世光還真的好好學習起來,他去走廊盡頭洗手,順便到五班玩一會兒,他走過去,猛地一拍莫世光的桌子,莫世光頭也不擡地說,別吵。蘇唯一把頭湊過去,莫世光竟然在解一道數學題,已經算到末尾了。蘇唯一不知道莫世光受了什麽刺激,他只好識趣地離開。他把這件事告訴劉正宥,劉正宥也像習天那樣笑出聲,可同樣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管他,”劉正宥說,“他要是成績好了,咱們考試還能抄一抄,多好。”

許多人都對莫世光的轉變感到驚奇,他們無法理解一個差生,一個靠走後門到重點班混日子的爛泥怎麽突然轉了性子,上課變得專心了,會按時交作業了,卷子不再是空白,規整的黑字裏也會有正确答案,而不是抄的了。五班的班主任感到十足的欣慰,她想一定是班級的氛圍改變了這個上課瞌睡成風的壞學生,近日她看向莫世光的目光都變和藹了。莫世光的父親常年嚴厲的臉也柔和了下來,在莫世光上高中以來,他頭一次對莫世光有了好臉色,他遞給莫世光五百塊,說,拿去買吃的。

莫世光卻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從來不關心別人對他的看法,也不太想知道。他拿父親給的五百塊加上自己的壓歲錢,買了個家用游戲機。他拿着游戲機的包裝盒,掏出鑰匙,打開年斯年的家門,放到年斯年新買的桌子上,他說,“拿去玩,不過你要先買個電視。”

年斯年吃完午飯,就去家電城選了臺電視機,想了想,他又去配了臺電腦。莫世光下午放學回來時,就看到年斯年握着手柄,對着嶄新的電視機玩合金裝備。

他環視年斯年的房子,東西漸漸變得多了起來,終于有點兒長期居住的樣子了,但他仍然無法徹底放下心來,總有不詳萦繞在胸腔裏,像柔韌的發絲,與五髒六腑相互糾纏。他想搞明白,他讨厭這種置身于彌天大霧之中的感受。莫世光曾無數次想揪起年斯年的衣襟,問他到底是什麽情況,讓他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但莫世光又沒法去判斷他話裏的真實與虛假,相反,也許他的回答會更加誤導莫世光的思維。

一個謊話連篇的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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