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波動

夏天最舒适就在天剛朦朦亮的清晨，在家裏，村子裏的人家都抗上鋤頭，提上水壺，翻個土，灑把水，幹個大汗淋漓，回到家，換上大灰色的廠服上廠子報道。

施念站在陽臺上，慢悠悠地刷着牙，今天的早晨不一樣。昨早上自家菜園子裏的菜還是自己澆的水，今天也不知道是爸還是媽下山來“值勤”，也許他們忘記了。

迷糊糊地聽到陽臺門被粗重的移開，餘彬達一個激靈直起身子，“夏子，你昨晚投胎了啊？”

夏廷懶地搭理他，盯着境子裏的自己，握着牙刷柄，“洗刷刷”，一顆牙都不放過，帶着愉悅的節奏感。

“開房去麽？”餘彬達迷糊着又倒在床上了，“呼呼呼…”

夏廷翻開衣櫃，挑了一陣，“這件太土，這件太花，這件有皺，這件…我這是啥了？”夏廷懷疑自己是否正常說明他還是正常的，不正常是不知道自己不正常。

電梯快到施念的樓層時，夏廷急切想看見他的心跳躍起，活潑地像個猴皮兒在跳蹦極。

施念把自己收拾妥當，衣中不生褶皺，褲角不帶線頭，鞋子不粘泥，準備去吃早飯，門被敲響了。

“嗨，早上好。”夏廷笑的若窗外升起旭日般燦爛耀眼。

“早。”打開門，是他，施念略加尴尬，還保持着開門的姿勢，手扶在門把上，“有事？”

“沒事不能找你？不請我進去？”夏廷仗着身高優勢，往裏探了探，“你室友呢？”

一連三問，問的都是廢話，施念面無表情，放開手，讓他進去，他感覺到自己不排斥夏廷。

“吶，給你。”進了屋，夏廷拉了他的手，把剛才為他買的校園卡放在他掌心，相觸那刻，一絲細膩的爽意如電流刺激了全身敏感的細胞。昨晚一宿沒睡，除了想他，就在謀略如何追他，校園卡是第一步，起的早是第二步，趕上他的早飯，愛情原來如此簡單。

“謝謝。”施念根本沒看是什麽，直接反掌把卡放回握着他的手，迅速抽回。剛才他也有不一樣的感覺，和以往與同學肢體接觸不一樣，而且完全相反，那是燥意，不耐煩。而現在當他抽回手時他有點小後悔，留戀剛才他感覺，有股吸引力想去握夏廷的手，可這停留在“想”那裏。

夏廷眼神裏沒有禮物送不出去的失望，知道他肯定不回收，收了才叫不正常，昨晚就想好了應對之策，重新塞回他手裏，“十塊錢，你們新生進來搞活動。剛才路過，順便幫你買了。你也不能讓我拿回去退了。”

“謝謝。”他這麽說，施念也不得不收下，否則是不識時務了。

看着施念準備從錢包拿錢，夏廷連連打住，“你吃過早飯沒？”

施念也不多想，“沒。”

“我也剛好沒，你請我吃好了。”看他手裏拿了張20，“錢別給了，我也沒零錢找你。”

“那走吧。”施念只能放棄給錢的想法，明知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可是似乎除了往他設下圈套走，其它無路可走。

夏廷激動地想打個響指，硬是給憋回去，“走，我帶你去。”心裏開始盤算，“食堂首先排除，不好吃。去書瀚早餐店？不行，人太多。去書澤早餐？書墨早餐？書馨早餐？不行，不行，都是‘輸’，有了，愛琴早餐店，好吃，而且最重要的是店裏的布局是一格格的，溫馨而靜谧，特适合培養小情侶的感情。”

“愛琴早餐”，施念仰頭看着火紅的四字招牌，瞬間沒了食欲，簡直是大學的敗筆。掀起門簾，看着裏面的格局，施念篤定了猜測，但還是不動聲色地點餐。準備刷卡時，夏廷搶先把卡放在了刷卡機上，“一起刷。”轉過身，帶着壞壞的笑，“第一次吃飯怎麽能讓你請呢。”

施念挑了挑眉，沒說話，跟着他在角落的一間坐下。仔細一看，夏廷一改昨天的邋遢，那身痞氣也随着衣着的改變而被隐藏。

發現施念在打量自己，夏廷笑容四溢，“小學弟，被學長的英氣吓着了？”口不開還好，一開，好不容易掩藏的痞氣如煙袅袅。

被他這麽一說，施念反而覺得失禮了，眨了眨眼，移開了視線。剛好服務員送上了餐點，等服務員離開了，施念确定周邊的隔間聽不到他們的談話，未品先語，“直說，為什麽？”

夏廷正用勺子慢慢地勻着濃稠的白粥，飄着淡淡的清香，若清麗的女子勾引食欲的膨脹。被這一問，着實出乎了夏廷的意料，現實突然急劇180度轉彎，完全脫離了他的計劃跑道。

他知道不能再嘻皮笑臉，放下手中的勺子，挪了挪身子，端正了身子：“我喜歡你。同時從你身上聞到我們同類的氣息。”

兩人的眼神充斥着刀光劍影，像是小學語文書上對立站在獨木橋上的兩只羊，都頂起了它們的角，互不相讓。

“我不喜歡你。”

“你會喜歡上我。”

“不可能。”

“試試？”

“我不走五子棋。”

“那走圍棋。”

“不會。”

“教你。”

“不想學。”施念吹涼了勺子裏的白粥，谷物香氣橫溢，但不夠甜。

“這裏有糖。”夏廷見他輕啜了一口，潛意識地覺得不是因為燙，已經涼了好一會兒，應該是不夠甜的。說着就把裝着白糖小瓶移到他面前。

施念喜甜，自己炒菜時總喜歡放勺糖，細嚼着有股的甜味，食欲就自然而然引上來。但他又不喜歡吃糖，“太甜了。”夏廷的細微再次搖撼了施念心中那道死撐着牆。

“你帶電腦了麽？”

“帶了。”

“辦網了麽？”

“沒。”

“等會兒我帶你去辦。”

“不用。”

“我在追你，請不要把我一桻子打死。”對他，夏廷能順溜說出平時最不屑的甜的發膩的情話。

施念微微擡了雙，冰冷的臉有了熱度。他對自己的改變有了小慌，迅速往嘴裏送了勺粥，燙的咽不下去。

一直注視着他的夏廷發現他的細微變化，想要阻止卻來不及了，立刻抽了幾張餐巾紙，讓他吐。

施念見他抽了紙，卻不給自己，手直直地伸在面前，再燙也不能這麽吐在他手上，喉結一滾，硬是咽了下去，嗓眼瞬間到了油鍋裏般，舌頭麻的快熟透了“你怎麽不吐啊？”喜歡，即使髒兮兮，也心甘情願，不嫌不棄。夏廷手裏還捏着紙，見他被燙的雙眉皺的凹凸有致，自然心疼，又對他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心生委屈。

施念也無力“抗敵”，機關槍少了零件，自然罷工。

“怎麽樣？怎麽樣？”夏廷在已經走到身邊，“怎麽樣？走，我帶你去醫務室。”

滾燙感還在舌上打轉，眼睛都濕了，強忍着，若是沒人，他真想拿把扇子往嘴裏扇。手肘被夏廷抓着，看他真是急了。“不，不用。”施念不想給自己戴上嬌氣的帽子，燙感已經讓他難從嗓子再擠出字眼兒了。向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又指指他的粥，讓他繼續吃。

夏廷哪還有心情吃，見他不肯去醫務室，知道他倔，自己轉身出了格間，沒多久端了杯水過來，“喝點涼水緩解下。

施念含了口涼水，着實緩解了不少，眉心舒展了，“謝…謝”，說話還有不利索，但比剛才好多了。

“好些了麽？”夏廷對他的道謝暗有不爽，卻抵不住對他的膽心。夏廷也迷惑，認識不到一天，甚至談不上認識。可看到他被燙了，像燙在自己身上。

施念輕微點了頭。待痛勁過後，又拿起了勺子。有了前車之鑒，施念不敢再冒失莽撞，每勺都等吹涼了，粒粒可數，白皙晶瑩像是可愛的蠶寶寶寶，送入口，點在舌尖上，糯糯的，甜津津的。

見他好轉，能喝粥，夏廷才安心在他對面坐下，用勺子攪着碗裏的粥，底下的熱氣袅袅升起，輕逸如煙，瞬間即融于空氣中。夏廷無心欣賞，即然已向施念表明自己會追他，就需要給他真誠。

“叮！”夏廷松了手中的勺子，瓷勺與瓷碗相觸清脆悅耳。施念一直不敢擡眸看他，怕雙目對視，情不自禁引起面紅耳赤。可這麽一驚也條件反射地看向對面，見夏廷正襟危坐，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夏廷，信息與計算科學專業，大二。”夏廷在這停住了，似乎在等他開口。

“我的昨天你應該在信息表上看到了。”

“我想聽你自我介紹。”

施念真有翻白眼的沖動，但他還是開了口：“施念。”

“好的，我會一直思念你的，夏日的思念。”夏廷發現愛情是無瑕的美好，讓自己的情商以正數的n次方的速度往上竄。

施念嘴角扯了個笑，他是人，雖冷，卻也有七情六欲，聽到令自己心動的人對着自己鄭重說出愛情宣言，不為所動就怪了。

對于糧食，來自農村的施念自然知道粒粒皆辛苦，所以即使剛才被燙地潸然，還是持勺吃盡每粒。夏廷雖然生在城裏富裕的家庭裏，但也沒有纨绔子弟的驕奢，良好的家庭教育高高地蓋過了富二代的氣息，他的瓷碗也潔如鏡。

“我帶你去辦網。”夏廷出了店，自然的如兄弟般的勾上施念的肩，還是被施念躲開了。施念排斥親昵接觸，可剛才夏廷勾上來時卻是觸電的感覺，，是暖不是熱，可是他覺得他倆的關系只不過比陌生人進點罷了，沒有到可以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地步，而且也不喜歡這種非混即渾的交友方式。

在施念面前，被動的夏廷變的異常主動，熟練地擠入人群幫施念辦網，擁擠的帳篷激不起他的不耐煩。

施念站在樹蔭下，看着忙碌的身影，還不時地向他“回眸一笑”，激的施念臉上生成圈圈紅暈，尴尬的把視線移到別處。

“走。”夏廷拿着一疊單子過來，把身份證還給他，“證件照，我喜歡。”照片上的施念，俊俏的輪廓已長開，眉目清秀，挂着淺笑。“初中拍的？”

施念點點頭，看着照片裏的自己，的确很單純，在姐姐的提醒下，才去辦的，那時真不覺得自己原來到了辦身份證的年齡了。

回到宿舍，施念拿出筆記本，“送佛送到西吧。”，他是個現代電子白癡，小時候家裏兩個書包，根本不可能有閑錢買游戲機，現在物質條件有所好轉，遇到手機也局限于玩個□□，電腦頂多也是□□游戲。對于這連網的高難技術，施念只能撓撓腮。

聽到施念的請求，夏廷像是對準了最後的投注號發現自己中了頭等大彩般的興奮，最後還是抖着嘴角，矜持的蹦了兩個字，“當然！”

這種技術活夏廷完全是手到擒來，閉着眼也能完成，但他還是仔仔細細的下載安裝每個程序，“OK了，以後電腦有什麽問題來問我好了。”

“謝謝。”施念遞給的他350塊錢，“網費是300，校園卡是30，我剛才海報上看到了。還有早飯錢…”說完就塞在他手裏。

夏廷聽到早餐的錢也給，真是被氣急了，有點賭氣的把錢拍在桌子上，“我讓你欠我！”語氣還是狠不了加重，說完就離開了。

無緣無故生悶氣，施念有點摸不着頭腦，當醒悟過來，拿錢去追時，夏廷已經乘電梯離開了。施念看着捏在手裏的錢，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目前篇幅最長的一章，也是自己最喜歡的章節，特別是施念和夏廷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