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非合作綁架(6)
張科的交叉對比分析出了點問題。
技偵辦公室,張科抱着肯德基外賣,盯着電腦屏幕,心如死灰般寧靜。
“挺多的,”張科頓了頓,換了一句,“非常多。”
“毛學軍是法律系教授,公檢法這塊,聯系非常緊密,他和咱們公安系統許多人都有結交。”張科仰頭望向嚴衍:“老大,你得再提供幾個關鍵詞,我才能有效縮小範圍。”
“你有沒有看過一部美劇。”嚴衍若有所思。
張科砸吧嘴,掏出肯德基全家桶裏的炸雞腿,張嘴咬了一大口,囫囵着問:“什麽?”
嚴衍動動鼻尖,望向張科的全家桶。
張科抱緊全家桶,滿臉驚恐。
“哥不能眼看着你吃成死肥宅。”嚴衍一臉關愛下屬的殷切神色。
“不,我願意做死肥宅。”張科立即表示:“我可以。”
嚴衍挑了下眉梢:“上個月的加班工資好像還沒批,等不忙了……”
張科雙手奉上全家桶:“嚴哥,都是你的。”
“乖。”嚴衍滿臉慈愛,摸了摸張科的腦袋。
“所以什麽美劇啊?”張科啃着雞腿問。
嚴衍在炸雞塊裏倒滿辣椒面,摸着下巴說:“犯罪心理,最終季爛尾那部。”
張科嘴角抽搐:“看過啊,和咱們有什麽關系嗎?”
“為什麽人家的佩內洛普那麽強,分分鐘鎖定嫌疑人。”嚴衍面露懷疑:“明明大家都是名校畢業……”
張科憤怒掀桌:“電視劇都有美化成分好嗎!!!”
“哦。”嚴衍意味深長:“人家還只是個柔弱的女孩子呢。”
張科無力道:“你這叫性別歧視,女孩子猛起來更牛逼好嗎。”
“所以這就是你們在搏鬥考核中通通輸給沈佳的原因?!”嚴衍拍桌,沈佳冒頭:“老大,叫我?”
“沒你的事。”嚴衍說,沈佳迅速消失。
“主要是,”張科實事求是地說,“關鍵詞真的不夠。加西亞再強也不能離開隊友提供的key words,老大你給我的這個範圍實在太廣了。”
“所以咱們缺犯罪心理相關的人才。”嚴衍摩挲下颌,胡渣有點硌手,他龇了龇牙。
“去趙局開的犯罪心理研究室請一個?”張科試探着問。
“又不是沒請過,上回那,嫌疑人就是個小混混,請來的磚家瞎幾把掰扯,堅持說嫌疑人有正當職業,誤導破案方向,你說那行嗎?”嚴衍翹起二郎腿,搖頭嘆氣。
張科搖晃腦袋,捋着不存在的胡須,一臉看破紅塵俗世的表情:“不行,不行。”
綁架案,時間就是生命,這一晚,沒人睡覺。
第二天早上就出了事。
負責暗中監視顏溯的小劉一套奪命連環call,彼時嚴衍正在衛生間,手忙腳亂提起褲腰,按下接通鍵,問:“大清早的,出啥事了?”
“老大,死死死死人了!——”小劉顯然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喘着氣說:“今天早上,姓顏的晨跑,進了森林公園,然後就……就在小山坡後邊的林子裏發現了一具死屍,臉臉臉沒了!”
嚴衍擡頭,看見衛生間鏡子裏的自己,水珠沿鋒利的眉梢下滑。
“又是他。”嚴衍按在流理臺上的手收緊。
“他已經報警了!”小劉說。
“封鎖現場,看住姓顏的。”嚴衍下令。
他走出衛生間,鄭霖迎面小跑過來:“老嚴,出事了!森林公園裏發現一具無臉男屍!”
“我知道。”嚴衍抹把臉:“警車準備好沒?”
“好了。”鄭霖說:“法醫也到了。”
“出發。”
森林公園在三環處,以前是片農田,後來搞城市建設,規劃成公園,種了很多樹,平常來這裏的人不多,因為夏天蚊子太多,誰也不想進來喂蟲。
說是森林公園,其實更像遺棄在城市中的遺落荒林。
一般沒人進來,顏溯跑這裏晨跑,也是有點稀奇。
男屍是在一棵參天蔽日的大樹下發現的,發現時,男屍赤身裸|體,面朝下呈跪伏姿勢,腦袋抵在樹幹上,兩只手耷拉在身側,整張臉被粗暴剝皮,血肉尚未完全幹涸,血水浸入男屍身下的泥土中。
鄭霖、沈佳迅速在案發現場拉起警戒帶,何為、劉彬搜索方圓十裏內相關蹤跡,法醫帶上手套,拿出工具,圍着男屍做基本檢驗。
小劉和顏溯站在更遠的地方,嚴衍看一眼男屍,側身回頭望向那姓顏的青年。
正常人晨跑撞見這麽恐怖的屍體,定然吓得頭皮發麻。
反觀那顏溯,跟個沒事人似的,神情淡漠地抱臂站着,晨光依稀落在他肩頭發梢,姓顏的垂下眼簾,從嚴衍的角度看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欲語還休。
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嚴衍咳嗽半聲,邁步走向他兩。
小劉守在顏溯邊上,見嚴衍過來,沖他點了點頭打招呼:“嚴隊。”
“你去幫何為他們。”
小劉似乎迫不及待遠離顏溯,連忙小跑着去了。
顏溯背靠松樹樹幹,兩只手垂在身側,聽見動靜,擡起了頭,露出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淡漠地望着逼近的大高個。
嚴衍比顏溯高一個腦袋,他拉低視線審視這位報案人,張振海說漂亮的人,誰不喜歡盯着他看,這話說的沒錯,有道理。
嚴衍挑了挑眉梢,視線長了根似的,黏在顏溯身上,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回頭。
顏溯出門晨跑,穿着比較涼爽,白色T恤,沙灘短褲,踩着一雙小白鞋,略長的頭發有些散亂,鼻尖微微泛紅,光滑柔嫩的淺褐色皮膚氤氲着晨光,猶如白巧克力那般潤澤。
顏溯扭頭望向公園出口的方向,小幅度退了半步,嚴衍依舊盯着他。
過了一會兒,顏溯回眸,淡淡地問:“看夠了嗎?”
嚴衍嘴角一抽,明白對方在問自己,他擡起胳膊,掌心撐住顏溯身後的松樹,虛虛将對方困在自己能控制的範圍內,笑得不懷好意:“巧啊,顏老板。”
顏溯微微蹙了下眉頭,只是很細微的動作,但他一絲一毫神情變化都沒能逃出嚴衍的眼睛。
“你找人跟了我三天,”顏溯平靜地反駁,“也不算巧。”
嚴隊臉皮極厚,假裝不知道,若無其事叉腰,望天吹口哨:“今兒天氣不錯,大晴天。”
顏溯擡起眼簾,目露懷疑,大約沒想明白堂堂支隊長臉皮為啥這麽厚,半晌,他吸了口氣,轉身說:“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不行。”嚴衍收起笑容,嚴肅道:“你不能走,你是報案人,待會兒要做筆錄。”
顏溯回頭,盯着他。
嚴衍叉腰,滿臉無辜,聳了聳肩膀。
良久,顏溯洩氣,退而求其次道:“我餓,想吃早飯。”
嚴衍微笑,一臉早這麽乖不就好了嗎,回頭招手:“小李,去買倆面包回來。”
“面包要加熱,不要肉松和黃油,要新鮮的,生産日期在兩天以內,”顏溯插嘴,“還要一包純牛奶,也是加熱的,脫脂不含添加劑和白砂糖。”
“………”嚴衍微笑:“等着吧你。”
小李跑最近的小賣部買了倆面包,保證完全不符合顏溯的要求。
嚴衍接了面包拿在手裏,遞給顏溯,顏溯沒接,垂着眼簾面無表情。
嚴衍拎着面包包裝袋,輕蹭他鬓邊頭發,好笑地說:“喂,到底要不要?”
顏溯一臉冷漠,充耳不聞,嚴衍同志本着為人民服務的寬容态度,親自撕開了包裝袋,湊到顏溯嘴巴邊上。
顏溯聳聳鼻尖,迫于腹部饑餓,最終接到手裏慢吞吞地吃了。
“這具男屍,”嚴衍随口問,“怎麽發現的?”
男屍所處的地方在森林公園深處,遠離跑道,正常人不應該跑進這小山坡後。
“氣味。”顏溯簡單地回答。
“行啊,”嚴衍輕笑,“狗鼻子。”
顏溯擡起眼睛,視線掃過他,嚴衍豎起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誇贊:“靈敏。”
“……”
“張教授,記得麽,張振海,寧北大心理系的。”嚴衍言歸正傳。
顏溯想了想,點頭。
“他說你在犯罪心理研究上很有天賦。”
“……教授過譽了。”
“關于這具男屍,你能看出什麽?”嚴衍認真地詢問。
“……”顏溯看了看手裏生産日期絕對超過兩天的袋裝小面包,不客氣地回答:“很吓人。”
嚴衍:“……”
顏溯吃幹淨面包,拍拍巴掌,抖掉面包屑,朝男屍走去。
法醫已經做完了基本的屍檢,顏溯過來時,法醫本能地攔了下:“無關人員,不能靠近。”
“沒事,”緊随顏溯身後的嚴衍擡了下下颌,沉聲說,“林法醫,讓他看看。”
法醫林端退至一旁,低聲向嚴衍簡要彙報:“屍體溫度與環境基本一致,屍僵擴散,主要集中在咬肌、面部肌肉,肘部、腿部等關節處,屍斑處于墜積期,主要在腹部,小腿和小臂前側,屍體頸部有勒痕,面部皮肉割裂,生|殖器…切斷,切口粗糙。”
“太監啊…死因是什麽?”嚴衍盯着男屍問。
林端回頭看了一眼,似乎在出血休克和機械性窒息之間猶豫,判斷道:“機械性窒息死亡,具體得送到殡儀館做解剖确定。”
“勒死的?”嚴衍撩了下眼皮。
林端沉默,半晌,輕輕點了下頭:“多半是,死亡時間應該在今天淩晨往後。”
劉彬抱着物證鑒定箱蹲在屍體旁邊,何為在定點拍照取物鑒材料。
“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嗎?”嚴衍問,劉彬失望地回答:“沒有,臉都割沒了,指紋也用鹽酸燒掉了。”
“這是什麽?”一直默默觀察的顏溯站起身,指着屍體後背的白色斑點問道:“牛奶嗎?”
只見男屍後背成片狀白色凝結物,集中在腰部。
劉彬湊近,林端忽然道:“可能是酸奶。”
“誰幹的,兇手?”劉彬納悶:“為什麽往死人身上潑酸奶?”
幾人心中有相同的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不約而同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