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柳纖靈親自迎了出來,只是臉上也沒笑模樣。拉着木婉薇和木婉欣的手進了內室後,沉着面容,往床榻上一坐氣嘟嘟的不再說話了。
柳纖雪只着了一身淡青色的襲衣在妝臺前坐着,旁邊的如意圓桌上兩個朱紅色的如意托盤,一個上面是條淡紫色的儒裙,另一個上面則是頭面首飾。
木婉薇讓木婉欣坐在一只小繡墩上後,走到了柳纖雪身後,看着銅鏡內柳纖雪的怒顏小心翼翼的問,“纖雪姐姐,怎的發這樣大的脾氣?今個兒可是你的好日子,定要開開心心的才是。”
柳纖雪伸出手指,勾住了木婉薇的袖擺,咬着唇,嘟着嘴,“我是氣不過!娘親為何讓那些個沒臉的進了鎮國公府,就應亂棍打出去才是。”
“這……”木婉薇眨了眨雙眸,結巴道,“她們到底是姨表姑娘,前來觀你的禮,哪兒有用棍棒打出去的道禮?”
柳纖靈在一旁邊接了話,氣沖沖的道,“什麽表姑娘,幾個不知道從哪個樂坊裏冒出來的下作東西,竟是也敢蹬了鎮國公府的門兒!”
木婉薇目瞪口呆,她知道柳纖靈厭煩季解兩家的姑娘,卻沒想到柳纖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正巧柳纖雪身側的大丫鬟半夏進來上茶擺糕點,見木婉薇聽得糊塗,對她小聲道,“表姑娘,二姑娘說的不是季家表姑娘和解家表姑娘,而是,而是昨個兒,西府老太太帶來的幾位姑娘……”
原柳府在鎮國公府的西面,府內的丫鬟婆子在提及時皆是叫老宅一句西府。
半夏開了口,柳纖靈也不再憋着了,氣沖沖的将這事兒的原委說了一遍。
原來季柳氏和解柳氏在年初前來鎮國公府拜訪之後并未走,而是居在了柳府中。她們可不是單純回娘家住着,而是多次同柳老夫人說三道四,讓柳老夫人逼着鎮國公答應柳景盛和季夢蝶的親事或是答應将柳纖雪或是柳纖靈中的一個嫁到季家或解家中去。
柳老夫人自認是鎮國公的老娘,對這種親上加親的事并不反對。未曾思量就答應了下來,然後多番讓奴才将鎮國公叫到柳府去,向鎮國公施壓。
鎮國公是何等人物,十幾二十年前就沒将柳老夫人這個生母放在心上,此時更是不會答應這樣的糊塗親事。
柳老夫人氣得發抖,一頂不孝的大罪名就扣在了鎮國公的頭上。
鎮國公回答的倒是幹脆,畢恭畢敬的道,“母親,他們四個雖為我所生,親事卻由不得我做主,定要皇上親自下了明旨指婚才行。若大妹妹和三妹妹想成這門婚事,便讓她們去求了皇上聖旨吧。皇上明旨一下,兒子馬上籌備婚事,不管是嫁是娶,兒子都應承着。”
季解兩家是什麽樣的門戶,在朝中連個做官的都沒有,又有何臉面能求得皇上下旨賜婚?柳老夫人雖然知道這是鎮國公的推脫之詞,卻再沒有理由胡攪蠻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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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将季柳氏和季解氏叫到身前,好言相勸讓她們死了這份心。并大罵季柳氏,若不是她當初私自毀了柳景盛和季夢蝶的娃娃親,又何必鬧到現在的地步。
求親不成,季柳氏和解柳氏沒在柳府中久留,次日便回了各自的夫家了。
鎮國公府的人皆是以為這事就這樣算了,卻沒想,就在柳纖雪及笄的前一日,柳老夫人竟是帶了四名貌美如花的少女蹬門了。
也未賣關子,直言對鎮國公夫人道這是她親自挑選的身世清白的良家女,是專門送來給鎮國公做妾,給柳家開枝散葉的……
木婉薇未等聽完,已是氣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忍不住瞪圓了眼睛怒道,“老太太怎麽能這樣!舅父舅母十數年間相互扶持,琴瑟合鳴,是多少人羨慕的佳話……”
半夏拉着木婉薇在繡墩前坐下,給她倒了杯溫茶後,輕聲道,“這事,大姑娘和二姑娘是剛剛知道的,所以才氣成了這副模樣。”
“太太怎樣……老爺怎樣說?”木婉薇擡頭問道。
“太太倒還如往日一般說笑,老爺昨個兒出去今個兒才回府,只知道西府老太太來了,卻不知有這麽一回子事兒。”半夏如實道,“那四個,四個,被太太安排到客房中去了……”
“姐姐,”木婉薇拉了柳纖雪的手輕搖,道,“你別氣壞了身子。舅父還未表态,這事兒怎樣定論還說不準。”
“怎麽定論?”柳纖雪咬着下唇,眼裏閃爍着一抹怨氣,“我爹能說沒有皇上的聖旨他不敢輕易做主我們兄妹幾個的婚事,還能說了沒有皇上的的聖旨不敢私自納妾?他要是真要拒絕,老太太肯定要說我爹不孝,說我娘善妒。”
“爹要是敢應了這事兒,”柳纖靈小手一拍床榻,“我就不認他了!我寧願同娘回邊關去過清苦日子……”
木婉欣吓得一哆嗦,小跑着來到柳纖靈的面前,拉了她的手問道,“你為何生氣?”
柳纖靈拉着木婉欣在自己的身邊坐下,聲音幹癟癟的道,“我沒生氣,沒生你的氣。”
屋裏正沉寂着,守在外面的丫鬟輕喚了聲,“李嬷嬷,您來了。”
柳纖雪馬上收了怒容,如無事一般拿了妝臺上的梳子,站起身向門口迎了過去。柳纖靈亦是拉着木婉欣起身,垂下了頭。
片刻,李嬷嬷帶着兩名丫鬟走了進來,沒等柳纖雪福禮,先是屈膝問安,擡頭看了柳纖雪一眼後,笑了,“大姑娘,今個兒是您的喜日子,眉宇間怎麽挂了絲陰郁?”
柳纖雪彎起嘴角笑了,“李嬷嬷,我有些緊張。”說着親昵的拉着李嬷嬷的手,含羞道,“我自小在邊關野慣了,怕出去見了那些子夫人姑娘的,不知邁哪條腿。”
木婉薇站在角落裏,擡起小手猛揉了幾下自己的小臉,算是将僵着的小臉揉開,露出了絲笑意。她此刻十分佩服柳纖雪,不過是眨眼之間,竟能将怒氣收得絲毫不剩,還能露出那般嬌羞的笑臉來。
柳纖靈雖小,在這面子功夫上卻也要比自己強上許多了。低頭再擡頭,臉上亦是挂了天真的笑容。
李嬷嬷拉着柳纖雪的手讓她在妝臺上坐下,接過梳子後慈笑道,“大姑娘,不必緊張。吉時快到了,讓老奴來給您挽髻吧。”
柳纖雪握住了李嬷嬷的手,詫異的道,“李嬷嬷,這怎麽敢?”
李嬷嬷是皇後身邊的貼心人兒,一雙手只侍候過一個主子,柳纖雪哪敢讓她給自己挽髻?
李嬷嬷卻是一笑,讓柳纖雪坐正了後,笑道,“什麽敢不敢的,能為大姑娘挽髻,是老奴的榮幸,大姑娘只別嫌老奴笨手笨腳的就好。”說着散開了柳纖雪的烏發,邊用梳子通開,邊輕聲慢語的道,“大姑娘不必緊張,所來的夫人姑娘也不過都長了一雙眼睛一張嘴而已。您出去後,只管往前走往前看,不必理會她們。有人喚您您也不必回應,在這種場合做出不适合之事的夫人姑娘,以後您疏遠着些,同她們走得太近,有失您的身份……待睿老王妃給您簪了發釵,您就跟着睿老王妃走,她讓您同誰說話,您就同誰說話……”
第 77 章 禮成
第 77 章 禮成
在李嬷嬷給柳纖雪梳頭時,柳纖靈先一步帶着木婉薇和木婉欣爬到了一座假山之上,假山上有一座八角涼亭,正對着及笄臺。
及笄臺是臨時搭建,位于花園的正中央,東西南各有繡樓花廳,便于來客觀禮。
柳纖靈同木婉薇木婉欣三人雖是近親,人卻小巧。往諸位貴夫人中間一坐,守着這規矩那禮儀,怕是連及笄臺的柱子都看不到一根。
假山上就不同了,雖離及笄臺遠些,視線卻是極佳,能清楚的看到及笄臺上的情景。
姐妹三人相互追逐着笑嘻嘻順着臺階往上跑,卻不想見了幾個侍衛守在涼亭的入口處。
為首的柳青見是柳纖靈,忙上前一步抱了拳,“二姑娘,大公子同兩位貴客正在觀星亭中,還請二姑娘移步。”
柳纖靈吐了吐舌頭,對着涼亭揚聲道,“既是大哥哥領着貴客站了好地兒,小妹便只能領着嬌客換到別處了。”
木婉欣跑得累了,不顧儀表的往石階上一坐,邊用袖子擦額頭上的汗,邊對柳纖靈道,“歇歇,欣兒累了……”
七巧把木婉欣拉起來,将她背在背上,笑道,“欣姐兒,我背你。你歇起來沒完沒了的,要錯過了觀禮,大姑娘知道了非擰你的耳朵不可。”
木婉欣摟了七巧的脖子,揚着胖呼呼的小手,笑道,“大姐姐只說若娘親錯過了,就擰娘親的耳朵,可沒說要擰欣兒的……”
木婉薇輕掐了木婉欣腋下一把,道,“你這小丫頭,知道我的耳朵要受罪,還不快着些……”
木婉薇的話還未落,柳景盛從觀星亭中走出來了。他看着小姐三個邊笑邊鬧往假山下走,出聲叫住,“靈兒,帶着兩位表姑娘上來吧。這兩位貴客你們都見過,不必回避了。”
重點是三個小丫頭年歲還小,遠沒到看一眼外男就被指着脊梁骨說三到四的地步。
柳纖靈聞言高興,扔下木婉薇和七巧就往上跑,活脫脫一匹小野馬。
柳景盛怕柳纖靈摔倒,忙往下迎了兩步,将柳纖靈抱進懷裏了。想訓斥兩句,卻硬生生的忍住了,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
觀星亭內的兩位貴客,一個是太子朱佶,另一個則是安慶王府的世子爺江顼。
兩人坐在觀星亭的欄杆上,視線皆落在了遠處的及笄臺上。
柳景盛放下柳纖靈,讓三個小丫頭上前行禮問安。
短短三月時間,柳纖靈的規矩在李嬷嬷的口傳相授下大為長進,行起禮來有模有樣,舉手投足間流露着一絲貴氣。
早有侍衛在欄杆前又擺了一張雕花矮幾,放上了茶果糕點等物,還放了一盆燃得正歡的銀絲炭。
得了朱佶免禮落座的指令後,三個小姑娘在雕花小幾前坐下後,都伸長了脖子往及笄臺上看。
及笄禮非常繁瑣,分為迎賓、就位、開禮、笄者就位、賓盥、初加、一拜、再加、二拜、三加三拜,等十七個步驟,一整套流程做下來,十分繁瑣費神。
柳纖靈三個玩鬧耽誤了些時間,此時及笄禮正行到初加的步驟。
只見身着缁色滾了紅色錦邊短衣的柳纖雪正在笄者席上轉身,向東正坐(跪坐)。一名身着褐色襦裙,挽了婦髻的年輕婦人捧了一只朱紅托盤上前,托盤上面,是素色羅帕和一枝發笄。
柳纖靈适時的介紹,這名少女姓沈名慧兒,是她二姑母沈柳氏的大女兒。芳齡十九,兩年前已經嫁為人婦。
這時,身着華服,白發蒼蒼的睿老王妃拄着拐杖來到柳纖雪的面前,高聲呤頌賀辭,“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語罷,跪坐在柳纖雪面前,五指為梳,輕撫了下她的發髻後,将發笄簪了上去。
睿老王妃起身退後,又一名身着藕何色的少女上前,象征性的正了正發笄,扶着柳纖雪下了及笄臺,到事先準備好的,位于及笄臺東側的繡閣中去了。
至此,初加完成。
木婉薇看着那少女,又問那是誰。
柳纖靈咬着手指,很小聲的道,“那是二叔叔的嫡女,纖落,比姐姐長兩歲,已經訂了親事了。”
兩人正說着,換了身杏色襦裙的柳纖雪由衆多丫鬟擁促着再次登上及笄臺,向坐在主位的鎮國公夫人扣拜,以謝父母養育之恩。
拜畢,又跪坐在笄者席上。
睿老王妃銀盆淨手後,高聲頌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伸手除去先前所簪發笄後,跪坐下,從沈慧兒捧着的托盤中拿過發釵簪上。
柳纖落上前正釵,在睿老王妃對柳纖雪作揖後,扶着柳纖雪再次下了及笄臺,去了繡樓。
江顼修長的十指在欄杆上輕敲,笑道,“柳家大姑娘的及笄禮,可是比得上郡主了。”
柳景盛忙低頭搭話,“小妹自幼長在山野……”
“這事兒我到是清楚。”朱佶飲了口茶後,接了話,“鎮國公只懂上陣殺敵,卻不懂這些繁文缛節。是我母後聽說了令禮部摻合着辦的,那群咬文嚼字的老東西,整日裏知乎者也,天地悠悠,哪會往簡單了弄?”
“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江顼意未深長的笑了,“我說呢,你得閑的日子也不多,怎的就有功夫做在這裏來吹冷風了。”
朱佶輕擺了擺後,抿了薄唇道,“這事兒,皇後說了未必算,鎮國公說了未必不算。”
柳景盛聽朱佶這話說的含糊,卻又不敢冒然插話,就倒了句柳纖雪出來了。
柳纖雪換下了襦裙,着了身同頭上發釵相配的深色曲裾,對睿老王妃行跪拜之禮,以示對長輩的尊敬和尊師重道。
三加同初加二加相同,睿老王妃銀盆淨手後,吟了賀詞,去除柳纖雪發髻上的發釵,簪上了華貴的鳳釵珠冠。
待柳纖雪又去換了與之相配的繁瑣長裙寬袖禮服,回到及笄臺上對着皇宮的方向行了跪拜之禮後,三加完畢。
朱佶只看到了這裏,便不再看下去。他将目光從及笄臺上收回來後對在一邊正叽叽喳喳玩得開心的木婉欣招了招手。
木婉欣沒看到,只顧着同七巧玩捉手指,還是柳景盛嘆了口氣後将她領過去的。
朱佶笑了,逗她問道,“你今日怎麽沒叫我哥哥?”
木婉欣歪了小腦袋,兩只小手在一起揪來扯去,“娘親說,不許叫太子哥哥,要叫太子。”
朱佶擡頭看了眼木婉薇,又逗道,“是你姐姐大,還是太子大?”
“娘親大。”
木婉欣仰着小臉回答的理所當然,柳景盛的一張俊臉卻黑了,“欣兒,不得無理!”
“小孩子,童言童語好玩的很,你同她兇什麽?”朱佶想叫木婉欣到身前,木婉欣卻一轉身跑開了。
江顼看着跑遠的木婉欣笑開了,語氣中滿是柔情的道,“靜兒小時,如她一般天真可愛。”
“既是喜歡,便下了聘娶回去,反正安慶王妃早有此意。”朱佶大笑道。
江顼卻連連搖頭,看着遠處長嘆了口氣,“我此時所有不過是仰仗着家父,若自己不做出一翻作為,怎配娶她為妻?”
江顼的聲音極輕,卻正好落在了木婉薇的耳中中。她不僅回頭,好奇的看了這個看似纨绔的世子爺一眼。
江顼在京都之中是排得上名的美男子,夏日持扇,冬日懸笛,無論何時何地都是一襲飄然白衣,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
可想而知,京都中女子芳心暗許的不在少數。可江顼,卻只為一人傾心,那就是同他自小一同長大的小表妹司徒靜。
朱佶輕拍了下江顼的肩膀,嘆道,“志比鴻鹄,走吧,到景盛那裏坐坐。”
江顼點頭,一行三人下了觀星亭走了。
此時及笄臺上,柳纖雪的及笄禮已然禮畢,睿老王妃正拉牽着柳纖雪的手往下走。
柳纖靈忙拍了下木婉薇的肩膀,道,“快來,娘說過,姐姐的及笄禮畢後,咱們要跟在她的身後。”
“這是為何?”木婉薇不解,卻被柳纖靈拉着跑下了假山。
兩人回到人群中時,睿老王妃正同柳纖雪介紹坐在一處繡閣中的夫人姑娘。這個王妃那個郡主的,皆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柳纖雪只覺得自己的膝蓋就沒伸直過,不是和這個見禮,就是對那個請安,一圈下來,眼都花了。
未多坐停留,睿老王妃又拉着她往東花廳去了,那裏所坐的,皆是朝中重臣的內宅家眷。夫家最小的官職也是朝中正四品的侍郎。
東花廳裏的姑娘們相比繡閣裏的郡主,縣主們要和氣上許多,柳纖雪應酬起來也省力,說說笑笑了一會,關系也随之拉近了許多。
睿老王妃畢竟年歲大了,牽着她走了這兩個地方就回繡樓息歇去了。至于西花廳,她連提都沒提,可見安排在那裏的人是多麽的上不得臺面。
木婉薇只跟着柳纖雪走了一會便回了西花廳去尋木二夫人,略坐了片刻,又滿面羞紅的起身出來了,她實在受不了那群侯伯爵夫人們的自誇自大,一邊說柳纖雪的及笄禮辦得隆重,一邊又說自己及笄時辦得也不差。
木婉薇帶着木婉欣閃入了偏僻小路,蹲在一株迎春花從中的空地上翻繩玩。只玩了一會,便聽外面的小路上傳來李嬷嬷同一個丫鬟說話的聲音。
“百合,你快去找夫人身邊的胭脂,同她說安平侯府的表姑娘落水了,讓她悄聲将夫人叫到百花閣來。”
百合稱了聲是,李嬷嬷又特意叮囑了句,“記得,是安平侯府的二姑娘,對胭脂說清楚了。此事不可聲張,定要謹慎!”
木婉欣聽後一聲輕叫,“呀,娘親,二姐姐……”
木婉薇心中咯噔一下翻了個個兒,忙擡手捂住了木婉欣的小嘴。
木婉欣的聲音雖輕,李嬷嬷卻是聽到了。她把百合打發走後來到迎花從後,将蹲在地上不敢出聲的小姐兒兩拉了起來。雖未怒,眼中卻露出鄙夷,“委屈兩位姑娘同我來一趟吧,來看看你們的好姐姐,做出了何等好事!”
第 78 章 交待
第 78 章 交待
李嬷嬷帶着木婉薇和木婉欣來到百茶閣中時,百花閣中正一片忙亂,丫鬟婆子進進出出,送熱水的送熱水,取衣服的取衣服。
內室的屏風後,木婉月正圍着一床錦被打噴嚏。眼淚汪汪的,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菊兒見小姐兒倆個進來,上前就立了眼睛,揚聲道,“五姑娘,欣姐兒,你們好好的去哪兒了?二姑娘為了找你們,沒觀禮不說,還失足落了水。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回去看老太太怎麽責罰于你們。”
李嬷嬷眉心微皺,将木婉薇兩姐妹送到剛放了炭盆的暖閣裏,道了句,“委屈兩位姑娘在這裏暫留,待鎮國公夫人處置了此事,再做論斷。”
木婉薇糊塗的很,李嬷嬷走後,對進來擺放茶水果碟的粉衣丫鬟問,“到底發生了何事?”
那丫鬟沒有李嬷嬷的好品性,嘴角一挑,冷冰冰的小臉上露出一抹譏諷,“表姑娘何必多問,待表姑娘及笄後,安平侯夫人定會将這樣的好手段親傳,還怕少學了一招半式不成。”
木婉薇再小,也聽出這話裏的嘲諷。她無心同那丫鬟争辯,只關心木婉月倒底做了何事,如果只是單純的落水,怎會惹得一衆丫鬟婆子如此氣憤?
木婉欣也感覺到了這裏氣氛的不同,往木婉薇的懷裏一靠,難得的安靜了下來。
鎮國公夫人來得很快,同來的,還有木二夫人。
一邁進百花閣,木二夫人就直直的向木婉月沖了過去。抱着木婉月一頓心肝肉的亂叫後,竟是哽咽了起來。
木婉月亦是撲到木二夫人的懷中,凄聲喚道,“嬸娘,月兒沒臉見人了,只有一死以證清白,才能保全安平侯府的臉面……”
鎮國公夫人臉色陰沉,看着相互抹眼淚的兩人只差将一口銀牙咬斷。
木二夫人對木婉月連番安慰,甩着帕子按了按眼角後,起身迎向鎮國公夫人,不依不饒的道,“親家舅太太,我安平侯府受邀到鎮國公府來觀禮,本是喜慶事,可貴府的後宅裏為何會有外男!如今月兒落水,竟是被外男,被外男搭救上來……他救月兒一命,我本應感恩戴德,可,可春日的衣衫那樣的單薄……”
木二夫人捂臉痛哭,“我回去要怎樣同老太太交待,月兒以後又要如何做人!”
胭脂咬牙,上前頂了句,“平白別人家的姑娘都好好的待在花園裏,為何表姑娘就到了東邊的園子裏……”
菊兒上前直言相對,“我家姑娘是擔心兩個幼妹,四處找尋才走謎了的!”
胭脂一聲冷笑,諷刺道,“你家姑娘可真是會走,這樣大的一個園子,不往西走,不往北走,偏偏往東走,走到了爺們兒居的地界。這是合該落水……”
“胭脂!”鎮國公夫人出聲怒喝,“不得無禮!”
胭脂不服氣的閉上嘴,狠狠的瞪着菊兒,似要吃她的肉吸她的血一般。
木二夫人從床榻邊小幾上拿過一身幹淨衣裳遞給木婉月讓她換上,回頭對鎮國公夫人冷聲道,“此事,出在鎮國公府,還請鎮國公夫人給安平侯府,給月兒一個交待。如若不然……”木二夫人冷笑了,“大不了安平侯府不要了一張臉面,将此事鬧上金銮殿,鬧到京都人盡皆知,看皇上會如何論斷!”
鎮國公夫人氣得手直哆嗦,咬着牙道了句,“此事鎮國公府定有交待,胭脂,送客!”
木二夫人冷哼一聲,拉着整理好衣裙的木婉月,帶着丫鬟走了。
至此,一出鬧劇落幕。
木婉薇躲在暖閣裏只隐約聽見了‘落水’‘清白’‘交待’幾個詞,心中糊塗的厲害。直到外面無一絲聲音了,才猛然發現整個百花閣中只剩下她們姐妹兩人了。
反應過來後,木婉薇忙拉着木婉欣追出去,半路上卻迎上了來尋她們的芍藥和七巧。
芍藥和七巧顯然不知此事,見到木婉薇的第一句話便是問,“姑娘,二太太怎的帶着二姑娘急匆匆的走了?我們叫她,她連理都未理……”
木婉薇腦子裏嗡的一下,瞬間就空白了。木二夫人竟是帶着木婉月獨自離去,将她們留在了鎮國公府中。
七巧拿着帕子給木婉欣擦手,擰着眉心問,“姑娘,怎麽辦?舅太太并未留客,咱們要怎麽回去……”
木婉薇不語,蹲下身子将臉埋在了雙臂之中。
心裏煩亂之際,木婉欣舔着嘴唇,可憐兮兮的拉了木婉薇的胳膊,道,“娘親,欣兒肚子餓了。”
木婉薇咬着下唇,擡起頭思量良久後,将木婉欣帶回到百花閣的暖閣裏。
暖閣中的茶水糕點還未撤下,主仆四人随意填了肚子,無聲息的幹坐着。這期間,除了一個綠衣丫鬟先後添了幾次茶水外,再無人前來。
直到太陽落了西山,柳纖雪才急匆匆的趕來,身上還穿着行及笄禮時的繁雜服飾。她見到木婉薇先是松了口氣,然後笑問道,“我不得閑顧着你,你怎的也不知道出去?不餓得慌?走,我帶你去用飯。”
木婉薇搖頭說不餓,将丫鬟婆子都打發出去後,認真的對柳纖雪問道,“纖雪姐姐,你問你話,你不許糊弄我。”
柳纖雪用纖細的玉指輕繞發絲,歪頭笑道,“問你家二姑娘落水的事兒?”
以往,柳纖雪再厭煩木婉月,在木婉薇的面前也會稱一聲月姐姐,如今,直接變成了二姑娘。
木婉薇連連點頭。
“其實也沒什麽,怪胭脂的差事當的不好,”柳纖雪輕描淡寫的道,“她去叫你出來,也沒同木二夫人和二姑娘打個招呼。二姑娘見你們不見了,心中挂念,便出來尋你們了。這園子也是大了些,她走謎在大哥的院子裏,又失足落了水……”
“救她上來的外男是誰?”木婉薇打斷柳纖雪的話,直問事情的核心。未等柳纖雪回答,她又肯定的道,“是太子殿下,對不對?”
柳纖雪點頭,道,“太子殿下一向寬和,見有人落水,就讓身側的小太監下水去救……”
木婉薇在心中将整件事情理順了。
她離開花廳時是同木二夫人知會過的,木婉月去尋她,怎會不事先同木二夫人打了招呼?就算她沒同木二夫人打招呼,又怎麽可能在滿園子都是丫鬟婆子的情況下,穿過大半個後花園走謎到柳景盛的院子裏去?
又恰逢朱佶在場時落水……
若說這不是有意為之,誰會相信?
木婉薇羞愧無地自容,若地上有條縫,恨不得立馬就鑽了進去。自家姐姐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她還有何臉面留在鎮國公府?
第 79 章 蓮說
第 79 章 蓮說
木婉月落水時,不僅太子朱佶在,安慶王府的世子爺江顼和鎮國公府長公子柳景盛也在。雖然是朱佶身側的太監将木婉月從水中救起,可三人卻都看見了她衣裳不整的樣子。
安平侯府要一個交待,這交待,不是将這事壓下去當沒發生過那樣簡單,而是擺明了要将木婉月許給這三人中的一個。
鎮國公夫人震怒!
木婉月雖同鎮國公府無半點血緣關系,她卻從未對木婉月有半分疏離,而是将她當成親外甥女那般看待。
她沒想到木婉月做出這種事,将整個鎮國公府都算計了進去。
鎮國公雖是粗人,心思卻不粗,聽鎮國公夫人将這事從頭到尾細細說上一遍,直言道木婉月心比天高。
這三人中,江顼是京都中出了名的癡情公子,非青梅竹馬的小表妹不娶。
木婉月既是能丢了臉面做這個局,就不會往他的身上打主意自尋苦吃。
柳景盛雖是鎮國公府的長公子,才氣卻是一般,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國。木婉月連中了解元,前程似錦的花家公子都看不上,又怎會看得上柳景盛?
餘下的,就是當朝太子朱佶了。
朱佶今年十七歲,還未大婚,皇上正在為他選定太子妃人選。
鎮國公說木婉月心比天高,指得就是她窺視太子妃之位。就算沒有肖想太子妃之位,也定是打了側妃的主意,不然也不會将鎮國府拉下水,做為她進太子府的籌碼。
鎮國公夫人冷笑一聲,“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推不掉。若纖雪能同她換換,倒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了。”
皇後有意立柳纖雪為太子妃,所以才一再的将朱佶往鎮國公府打發,讓他同鎮國公府交好親近。
鎮國公位高權重,手握北元大半軍權。皇後這樣做,無非是想給太子尋一個強大的臂膀,以穩固他在朝堂上的地位。
只是這種事,由皇上提出來是一層意思,由皇後提出來,就是另一層意思了。
皇上正值壯年,他不發話,鎮國公自是三緘其口,做好為臣的本分。
除去皇上那一方面的原因,鎮國公夫人也是不贊同柳纖雪嫁入皇室的。她只想自己的愛女同她自己一樣,找一個兩情相悅的夫君,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聽起來似沒遠見,卻是一個女人一生最大的追求。
鎮國公沒有接話,親自提壺給鎮國公夫人倒了杯香茶,寬慰道,“夫人莫要勞心!這事兒,交與為夫來辦。”
鎮國公夫人聞言一笑,将心放到肚子裏了。鎮國公只要說出這話,定是在心中有了計較。
鎮國公夫婦并沒有因木婉月而遷怒木婉薇這小姐兒倆,反而連聲安慰。吩咐丫鬟婆子帶着她們用了飯後,又把她們好生安頓在了清明居中。
清明居是當今大公主年幼時的居所,是座三層的小閣樓,修得極其精美。閣樓的前面接臨花園,後面則是一個小院子。院子裏除了有個小廚房外,在正北方還有一座獨立的二層小樓。
那個小樓原來是做什麽的木婉薇不清楚,如今,卻是變成了她的煉丹房。
木婉薇在柳纖雪的帶領下将清明居的上下觀看一番後,心中微微乏酸。
這清明居的的占地大小,裝飾精美程度,同柳纖雪所居的行雲閣不相上下。也就是說,鎮國公夫婦是将她和木婉欣當成自家女兒來看待的。
鎮國公一家人對木婉薇越好,木婉薇越覺得愧疚,覺得無地自容。
柳纖雪笑着拿木婉薇打趣,問道,“好妹妹,你可曾讀過《愛蓮說》?”
木婉薇在心底默頌了一遍《愛蓮說》,張着小手就撲到了柳纖雪的身上去咯吱她,小姐兒幾個又鬧做了一團。
只是等柳纖雪柳纖靈兩姐妹離去後,那種難以言喻的羞愧感再次盤旋在木婉薇的心頭,扯心揪肺。她躺在床榻上翻來複去的睡不着,睜着大眼,一會看着床榻上方的承塵直皺着眉頭,一會又把頭紮進繡枕中,用雙手猛捶床榻。
最後将一口貝齒狠狠的叼着錦被上用力撕扯,直到覺得牙根酸疼才松開了,把帕子蒙在臉上,委屈的落下了眼淚。
這種屈辱感,她揮不去甩不掉。她無法改變出身,無法改變安平侯府,無法改變一切……
木婉薇徹夜難眠之時,木婉月正在竹苑中同木老夫人秉燭夜談。
在鎮國公府的百花閣時,木婉月只對木二夫人說是太子朱佶将她救起的。若不是這樣,木二夫人也不會那般硬氣的去同鎮國公夫人叫板,讓鎮國公府給個交待。
而面對着一直疼愛着自己的木老夫人,木婉月說了實話。她落水是有意為之,當時在場之人也非朱佶一人。
木老夫人神色一頓,揚起扇了木婉月一個耳光,怒了聲音喝道,“你可知你在做什麽!你将安平侯府的臉面放在了何處!”
木婉月起身跪倒在木老夫人面前,臉上無絲毫悔意,直言道,“祖母,太子已在議親,再沒有時間細細籌謀下去了。我知以我的身份配不上太子,所以我不奢望太子妃之位。可若連當個侍妾,我都不能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