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進言 (36)

安慶王府的後腳門兒進府了。

半個時辰的後,守在芭蕉院中等待司徒靜生下嫡長孫的安慶王妃怒得砸了手中的茶盞。

巧明被那聲音吓得一個機靈,她看着被抱進內室裏的那個正撇着小嘴要哭的女嬰,連聲問嗓子已經喊啞的司徒靜,眼下要怎麽辦?

坐在床榻上幹喊了許久的司徒靜哪裏知道要怎麽辦,她在安慶王妃的授意下裝了近五個月的身孕,為的就是那個丫鬟肚子裏的男孩。

本來一切都安排的好好兒的,也得到準信兒是個哥兒,可怎麽抱進來的卻是個女嬰?

司徒靜沉默須臾,見赫嬷嬷挑起簾子進了屋,神思一轉,啞着嗓子對她道,“赫嬷嬷,我的孩子,還沒生下來,我還要生!”

赫嬷嬷聞言一愣,随即笑了,“王妃也是這個意思……”

合子是眼瞅着那個婆子将孩子抱進芭蕉院的,本以為最多再過個半盞茶的功夫兒,就能聽到嬰啼聲。卻不想,芭蕉院裏的喧鬧只稍稍減輕了片刻便又沸騰了起來,丫鬟婆子們跑進跑出的的忙亂,一邊亂喊道不好了,一邊讓去請郎中,隐隐聽到說司徒靜難産……

不敢耽擱,合子連忙回蘭苑将這事兒告訴了木婉薇。木婉薇略略一思,想明白後連忙讓合子派人去告訴秋錦幾人,萬要将另一個宅子守住了!安慶王妃這是要讓另一個丫鬟也今天産生,待生下孩後抱進安慶王府。

秋錦接到口信後犯了愁,如果再生個男孩,她們可沒有女孩去換了。她事先聯系的了四個臨盆日子差不多的産婦,只有兩個生了,一男一女,另外兩個還沒動靜呢。

若為了這事去給她們催産,就太過殘忍了。誰的命不是命,再賤,也是命!

秋錦這邊正愁悶着,巷子頭那處宅子裏居着的丫鬟,已是被夜半出府的赫嬷嬷灌下了催産藥。

看着倒地床上翻滾大呼肚子痛的丫鬟,赫嬷嬷臉上無一絲憐惜,她讓跟着自己來,已是看得目瞪口呆的産婆快速接生,只要孩子能平安生下來,別的因素皆不用考慮。

得了這話,産婆哪還能不明白這要子不要母的意思?當下手下也不留情了,連壓再摁,查看了産道後,吩咐人再去熬一碗濃濃的催産湯藥來。

懷孕的這個丫鬟是個身材嬌小,體形玲珑的。近八個月來好生好喝的靜養下,她的肚子養得頗大。

此時別說是臨時催産,便是正常臨盆,也要狠吃一番苦頭。

丫鬟躺在床上一邊喝了兩碗催産藥後,痛得冷汗之流,不一會的時間,身下就被鮮血染紅。

她的凄聲慘叫,引不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們私毫同情。

直到黎明将近孩子生不下來時,産婆在赫嬷嬷的授意下用了剪刀……

豁口一剪,接生婆子的手指摸到了那個孩子。只那孩子留戀母,說什麽也不肯再往下走動半分。

丫鬟痛的已是快要暈過去了,就在她用盡力氣想要閉上眼睛時,驚覺下身猛的一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後,肚子裏空了。

産婆把那個血呼呼的孩子拎下手中拍了兩下屁股,待聽到一聲嬰啼後,對在屏風外坐着等孩子生下的赫嬷嬷喊了一聲生下來了。

回頭再看那個丫鬟,挂滿汗漬的臉上已是沒有一絲血色,眼皮微合,眼睛已經翻白。再往丫鬟的下身掃去,只見兩條白花花的大腿浸在鮮血之中,那血多到,從床上成注成注的流下來。

産婆年得心中一哆嗦,手一松,差點把那個大哭的嬰孩給扔到滾燙的熱水盆裏。反應過來後,拿起放在一側的小包被,将洗幹淨的孩子包了起來。

然後,交給了急匆匆跑進來的赫嬷嬷。

赫嬷嬷看也沒看床上的丫鬟一眼,四處尋不到放嬰孩的地方後,便把孩子放到了丫鬟癟了的肚子上。

将包被打開,掰開孩子的雙腿遞眼一看,赫嬷嬷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司徒靜的孩子‘生’的異常艱難,在嘶吼了近一天一夜後,終是平安誕下了安慶王府的——嫡長孫女。

“值得慶興的是,二奶奶母女平安。據說那姐兒,漂亮極了!”兩天一夜沒睡的合子沒有絲毫的困意,她笑盈盈的道,“這是多大的福氣啊,王妃可是要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喝完一盅血燕的木婉薇笑了,輕撫了下自己的肚子後,挑眉道,“既是已經生了個姐兒了,那就把那哥兒還給她吧。到底是江家的孩子,沒道理流浪在外面吃苦受罪。”

木婉薇從沒想要害這兩個孩子的性命,也從沒想過要讓他們流落在外,受盡苦難。

當日下午,那條小巷上坐了一個男人嚎啕大哭,言稱昨晚自己在這裏撞了一個婆子,因襁褓的花色盯差不多,将孩子抱錯了。

他丢的那個孩子雖是個丫頭,卻也是婆娘辛苦生下的。還求好心人能将孩子還與他,他願意一輩子當牛做馬,感恩待德!

次日一早,氣得頭腦發暈的安慶王妃抱到了她盼望已久的長孫,不過,少了個至關重要的嫡字。

第 258 章 道行

第 258 章 道行

不管江楓房裏生的那個男孩是嫡是庶,都是安慶王爺的第一個孫子。

因此,一入了冬身子骨便不中用的安慶王爺,強挺着精神讓江楓将孩子抱到主院中去給他看了一眼。

看罷那個白胖胖的哥兒,他心滿意足的笑了兩聲,慢悠悠的道,“我也算是見到隔輩人了,就是現在就這麽走了,也不屈。”

安慶王妃當下就紅了眼睛,直道安慶王爺胡言亂語。

安慶王爺卻道自己的身子骨自己清楚,這兩年來強撐着也着實辛苦,若是一覺睡過去了,倒是福氣了。

因着這話,本是添人進口的喜事,硬生生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薄霧。

安慶王妃滿面愁容,滿腹心事時,安慶王爺還是笑盈盈的。又讓江楓把那個男孩遞給自己抱了會,甚是高興的給取了個小名兒,叫松哥兒,意喻松栢長青。

名是好名兒,可木婉薇聽聞後卻鎖着眉頭郁悶了。江楓江彬,名字中都帶木字。合着規矩,松哥兒是小輩,取的名字不能沖了父叔的名諱,可如今,叫出去倒像是兄弟三個一樣。

櫻桃笑了,對木婉薇道,“姑娘,王爺出身貧寒,本就不懂這些規矩。再說,小名兒而已,等到了上了族譜的年紀,請有學識的人取了大名小字,自是再不用了。”

木婉薇雖點頭稱是,卻撫着自己的肚子暗道,等自己的孩子生下,定想法子不讓安慶王爺取名,小名兒也不行。不然将來叫出去,不讓別人笑掉大牙才怪。

合子是頂着小雪回來,在外室裏掃了雪,還沒等進到裏面來,已是對木婉薇道了句話便是接回來了。

繞過屏風後,連連匝舌道,“這才是真正有福氣的!”

松哥兒的生母,被接回了芭蕉院。由安慶王妃做主,給擡了姨娘的位份,因以前名字裏有一個茗字,底下的丫鬟婆子們便叫她茗姨娘。

茗姨娘原本是司徒靜的陪嫁丫頭,同江楓有了道尾懷了身孕後,被司徒靜如個罪人一般送了出去。

若不是安慶王妃的人動作快,還不知她要落到何樣的地步,怕是活命都難。

可這回回來,卻成了二房的有功之臣,母憑子貴,一躍成了二房裏除了司徒靜外最得臉的女人。

這,可不是個真正有福氣的?

相比之下,那個真正誕下‘嫡’長孫女的丫鬟,便沒那麽好命了。

日子沒到便強行生産,産婆情急之下動的剪刀又狠,幾乎是孩子一被拉出來,她便沒了氣息。

入了夜,在那個女嬰被幾個婆子的護送下進了安慶王府,注定一生錦繡時,她,被一條破草席裹了涼透的身子,從腳門拖出去了,連口薄棺都沒有。

木婉薇亦是幽幽一嘆,雖然合子和芍藥都沒對她說生了‘嫡’長孫女的那個丫鬟最後如何了,她卻也猜到了。

都是‘嫡’長孫女了,又怎會有一個丫鬟母親。

喝了醫婆親手熬制的安胎藥後,木婉薇又問何文和先前被換到安慶王府中的那個女嬰現下如何了。

那個女嬰進了芭蕉院後司徒靜依舊生産後,木婉薇以為安慶王妃已是對那弱小的生命下了毒手。

若非如此,她不會讓何文化妝成莽漢在大街上又吵又鬧,将丢孩子的事弄得人盡皆知。

她就是想看看,安慶王妃要拿什麽去換那個男孩。在換不出的情況下,又要如何堵住街頭百姓的悠悠之口。

誰知,算盤打錯了,那個被換進王府的女嬰好好兒的,連根毫毛都沒掉。不僅如此,安慶王妃在命人将孩子換回來時,還給了何文十兩銀子,讓他将孩子抱回去好好養着。

只是過後,何文的身後卻沒少了人跟蹤窺探。若不是何文的武功高,只怕在同秋錦等人碰頭時,就被人發現了。

一想這個,木婉薇的不由得在心中暗贊,安慶王妃的道行,她差的豈是一點半點兒?

這次暗鬥,她看似是算計贏了,其實最後靠的全然是運氣。

在得知第一個孩子被換了後,安慶王妃已是派人将那個宅子守了起來。若第二個丫鬟生下的還是個男孩,秋錦幾人根本沒有辦法阻攔。到時,嫡長孫還是司徒靜生下來的,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全是白費!

提到何文和那個女嬰,合子舒心的笑了,“送走了。”

跟在何文身後的幾個人頗為黏人,锲而不舍的在暗中監視足足四五天之多。

這其間,何文不敢把女嬰送回到她的生身父母那裏去,更不敢抱回鎮國公府或是自己的宅院,就一直忍着煩躁和那幾個人玩貓捉老鼠。

後來一想,反正安慶王妃已經知道換孩子的事是有人指使的了,他再躲也是惘然,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将事兒一次性給解決了。

于是,他将那幾個人引到荒野裏交了手,脫身後,尋到女嬰的父母,給了大筆銀兩,将他們連夜送離了京都。

如今,京都裏再尋不到那個一臉憨厚傻氣,額頭上帶了顆黑痣的男人,也尋不到那個曾經被錯抱到安慶王府的女嬰。

“姑娘放心,”合子對臉上無一絲笑意的木婉薇道,“這事何文做的隐蔽,那些人定查不到咱們這裏來的。”

木婉薇擦了嘴角的藥漬,沒有說話。如果安慶王妃懷疑到自己而想對自己下手,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證據。

當夜,江顼又是晚歸。他洗漱後輕手輕腳的來到床榻前時,木婉薇正面向外躺着,雖睡着,眉頭卻緊皺着。

木婉薇的身孕已經快七個月,晨時的孕吐減少了,上恭房的次數卻增多了。再有,就是睡覺成了難題,一個姿勢躺久了會累得慌,常常睡着睡着就累醒了。

江顼問過前來請平安脈的禦醫,禦醫說這現象正常,只要翻個身就好。于是,江顼夜裏睡覺多了個事兒,每隔二個時辰左右給木婉薇翻個身,讓她睡得舒服些。

這次,他給木婉薇翻身的動作雖輕,木婉薇卻依舊醒了。她笑着和江顼說了幾句話後,起身去了次恭房,回來後背對着江顼躺在了江顼的懷裏,然後拉着江顼的手放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讓江顼感覺裏面的孩子在動。

聽到江顼沉笑出聲,木婉薇嘴角挂了絲甜甜的笑,閉上雙眸繼續睡覺。

江顼的手掌在她肚子上摩挲了須臾後,突然問了句,“薇兒,你可知,道家的丹藥,對人可是有害?”

木婉薇強撐着神思,斬釘截鐵的回道,“沒有。我道觀中時,我師傅和了塵仙姑是長年服用的。你看了塵仙姑,明明快四十歲的人了,可看上去卻和二十幾歲一樣。身子也硬朗的很,沒有任何問題。”語音一頓,木婉薇回過頭去看江顼,“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今個兒進宮,皇上賞了兩丸給我。”江顼回道,“是強身健體,益壽延年的。”

“肯定沒問題。”木婉薇堅持自己的認知。

江顼沒有辯駁,輕嗯一聲結束這個話題。然後,和木婉薇提起鎮國公做壽的事。

鎮國公是武将,一向不注重這些繁文缛節的。因此,回到京都七年的時間裏,從來沒有辦過壽宴。

這次辦壽,是藍諾公主,也就是柳纖靈提出來的。她即将遠嫁,想在遠離故土時給鎮國公賀次壽,盡盡最後的孝道。

身為人女,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所以皇帝和皇後都同意了,而且頗為重視,甚至将遠在關邊的葉元和柳纖靈招回京都,讓他們一家團聚一番。

木婉薇聽得有些心酸,直道自己界時要在鎮國公府多居幾日,和柳纖雪柳纖靈姐妹好好聚聚。

江顼卻道柳纖靈只能在鎮國公壽誕那一日回去半日,當天府宴散了,就要回宮。

木婉薇轉身狠狠捶了下江顼的胸腔,惱怒的道,“破規矩!”

第 259 章 溫馴

第 259 章 溫馴

藍諾公主要給鎮國公辦千秋的消息一經傳出,京都中的各望族府邸便緊鑼密鼓的張羅起來了。

鎮國公的千秋在臘月初九,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偏偏夾在睿親王千秋和新年之間。

短短一個半月內要給睿親王賀壽,給鎮國公賀壽,再籌備新年各項事宜,不僅是時間有些緊湊,就是手中的銀兩,也略顯緊繃。

安慶王妃,要比任何一個府邸的主母都要忙碌。因為除了這幾項大事外,她還要準備江彬的納吉禮。

江彬的親事終是議下來了,同馮青蓮一樣是位宗氏之女,姓何名幽兒,母親是當今皇帝的八妹。

這個媒,是宮中的賢貴妃給做的,所以事情進行的很是順利。少男少女隔着簾子見上一見,安慶王妃和八長公主在賢貴妃的安排下坐在一起喝了半日的茶,事情基本就算是敲定了。

何幽兒,木婉薇在給柳纖靈辦花會時見過一次。同馮青蓮一樣,自小不在京都長大,是到了要議親的年齡才随同公主母親回來的。

長得很是轎俏,就是膽子很小。在花會上時,別的親王宗氏出女們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她就在角落裏羨慕的看着。柳纖靈拉着她說了會兒話,她緊張的不知如何是好,一點也看不出是嬌慣着長大的。

木婉薇撇撇嘴,何幽兒和江彬這對姻緣,她不看好。又或是,她根本就不看好江彬的婚事。

日子到了十一月中,醫婆暗示木婉薇應該找奶娘了。如今木婉薇的身孕已是七個半月大,雖離生還有段時間,可應該準備下的,要早早準備,已防萬一。

除了奶娘,還有一切臨盆能用到的東西。小孩子用的小衣裳小被子,大人用的細棉布等等。

再有,最最重要的是将産婆準備下。醫婆只是醫婆,能照顧孕婦的身子,卻不能接生。臨盆,一定要有經驗老道的産婆才行。

醫婆所說的這些,安慶王妃早早就想到了,言稱司徒靜這一胎生的就萬般艱難,所以木婉薇的要多加注意,定不能有了閃失才是。

于是,沒過幾日的時間,三四個産婆首先送進來給木婉薇過目挑選。選中的産婆,從現在起到木婉薇生産,不會再為別人接生,在自己的家中随時待命。

木婉薇哪裏會選産婆,心中含糊着,将這事兒交給了醫婆把關。

醫婆幾番比較選定後,又是奶娘。

待将奶娘也選定後,離睿親王的千秋只有二日的時間了。去年,安慶王妃是帶着木婉薇前去參加的府宴,今年木婉薇帶着身子不方便,安慶王妃便帶着剛出了滿月,身材已經恢複纖細的司徒靜去參加的。

木婉薇在心底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是在一個院裏居着,她帶着身子也用日日去給安慶王妃請安,可她還是覺得,安慶王妃不在王府的日子,呼吸都要比遠日裏暢快許多。

那種無形間的壓力和心底暗暗生起的提防,不是安慶王妃拉着她的手親切叫幾聲兒媳,給幾個慈祥的笑臉就能減輕的。

因着這,近來睡眠不好的木婉薇,在安慶王妃出府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躺上床榻上眯着了。

醒來時是被笑醒的,睜開眼時,江嫣正湊在她的面前嘻嘻暗笑,江婷也笑着,只是因性子冷傲,那笑也帶了兩分清冷。

見木婉薇睜眼了,江嫣嘟着小嘴對身邊的江婷埋怨道,“都是你,笑得那麽大聲,将嫂嫂給吵醒了。”

“明明是你。”江婷擡起指頭彈了下江嫣的額頭,皺起眉頭道,“還怨我!”

這段時間來,江婷變得平和許多,對木婉薇平和許多。

以前,她在園子裏碰到木婉薇都是将頭仰得高高的,鼻子孔能望天一樣,根本不會往蘭苑裏邁進一步。現在,倒是同江嫣常來常往,臉上的表情柔和了些,也願意叫木婉薇一聲嫂嫂。

木婉薇才不信江婷是真的對自己解了心中的芥蒂,她猜測江婷這般,定是私下裏有什麽算計。至于是什麽,她就猜不到了。

明知道江婷心中有鬼,當嫂嫂的也不能将她往外攆。全當對待江嫣那般便是了,然後再讓丫鬟婆子們多多注意着些。

因此,一看到這姐倆在自己身前笑,木婉薇也展顏笑了。輕斥了兩句兩人孩子氣後,讓櫻桃将她們帶出去用茶,自己則在合子的服侍下起身。

梳洗一番出去後,江婷和江嫣人手拿着一件嬰孩的小肚兜正在細看。頭挨頭,指着上面的針角繡技低聲細語。

擡頭見到木婉薇出來,江婷便問這肚兜是誰繡的。得知是木婉薇親手繡的手,贊了聲繡的真好。

這稱贊,就過譽了。

木婉薇一笑了知,她自己還是很能不清楚自己那兩下子?

江嫣性子天真浪漫,只坐了一小會兒,便嚷嚷着想去外面的梅林裏搓雪球玩。江婷卻不願意動,言說外面冷,要暖一暖再出去。

木婉薇便讓芍藥去拿棋盤,讓小姐倆在這裏下兩盤棋再走。那會身子暖和過來了,外面的雪也差不多停了。

坐在矮炕上看着小姐倆落了幾個棋子,木婉薇又忍不住打起了哈欠。眯上眼再睜開時,眼前江婷江嫣換成了江顼。

江顼身上還帶着冷氣,正在炭盆前烤着,并沒往木婉薇的身邊靠。

見木婉薇醒了,他笑了,“葉元和柳纖雪回來了,今日清晨入了京,眼下應該已經到了鎮國公府。”

木婉薇睡意全無,臉上先是一喜,然後,看向江顼的眼眸裏充滿了祈求。

她和柳纖雪,可是許久許久沒見了。而且,她心中不安。

柳纖雪和葉元急急成親前去邊關時,正是自己和鎮國公府疏遠的時候,她怕柳纖雪心中對她還有怨怼。

江顼搖頭,這幾日雪大路滑難行,木婉薇的身子又越發重了,他不想讓她出門折騰。

若不是因為鎮國公是木婉薇的舅父,且将她視為親女,鎮國公的壽宴他都不想讓木婉薇參加。

見木婉薇本欣喜的眼眸暗了下去,江顼心中一軟,言稱鎮國公千秋時,他早一日送木婉薇過去,過了千秋後,小住三兩日再回來。

木婉薇這回笑了,只這笑臉還沒展開,又将小臉皺了起來。

她懷的這個孩子,太過活躍。時不時在肚子裏練一番全武行,又擡手又踢腳,偶爾在肚皮上能看出小手小腳的形狀……

他這般鬧騰,木婉薇就受罪了。偶爾一腳踢重了,她要暗暗的緩上半天,才能把那種悶悶的痛感緩下去。

江顼一看木婉薇的表情,知道孩子又踢她了。來到木婉薇的身邊坐下,将烤熱的手放到木婉薇鼓起的肚子上,感覺裏面孩子又在動時,挑眉道了句,“閨女,你現在練拳早了點兒……”

禦醫前來請平安脈時已是給了準話,木婉薇腹中這一胎是個男孩。可江顼還是堅持這是個女兒,甚是自欺歁人。

起初時,木婉薇還會有江顼争上一争,現在已經懶得争了。反正再過兩個月瓜熟蒂落,看江顼還怎麽管兒子叫閨女。

一想到還有兩個月就生産,木婉薇心中不由得升起煩躁。一是關于生産的駭人事她聽得太多,二是她總覺得安慶王妃和司徒靜這段時間太過平靜了。

這種平靜,讓她心底暗暗有些害怕。安慶王妃幾番算計世子之位,會讓她腹中的嫡子順利的生下來?會不會是在哪裏做下了手段,自己無能沒有看出來?

将目光遞向屏風外看不到的地方,木婉薇吊起的心又微微放下,好在蘭苑裏有個醫婆守着她的衣食住行……

只要能平安将孩子生下,餘下的,等她生下孩子再一一應對不遲。

睿親王的千秋過後不到四五日時間,便是鎮國公的千秋。江顼履行諾言,在鎮國公壽辰的前一日将木婉薇送到了鎮國公府中,交到了鎮國公夫人的手上。

經過幾個月的調養,鎮國公夫人的身子已是好了許多。又因葉元和柳纖雪帶着長子長女一同回來賀壽,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

在邊關待了近三年,柳纖雪的性子裏憑添了幾分豪爽。見到挺着肚子的木婉薇,她眼眸一亮,笑盈盈的上前問是男是女,若是女孩,定個娃娃親,給她寶貝兒子當媳婦兒。

柳纖雪的兒子剛滿兩歲,正是好玩的時候,長得和葉元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他雖不懂他娘這番話是何意思,卻依舊将清明的大眼盯在了木婉薇的肚子上。

木婉薇心中的不安和忐忑,因柳纖雪這句話而煙消雲散。在鎮國公夫人輕斥了柳纖雪一聲胡鬧後,她柔笑着對柳纖雪道了句是個兒子。要是柳纖雪還有意結娃娃親的話,可以考慮和葉元努力努力,生個女兒出來給她當媳婦兒。

柳纖雪輕咳了一聲,望天不語。鎮國公夫人看向柳纖雪的目光裏則帶了一絲斥責,剛要說什麽,葉兇和柳景瀚走進來了。

葉元聽了這話,言稱這事他同意了,若柳纖雪肚子裏這個是個女兒,就許給木婉薇的兒子當媳婦兒。

木婉薇聞言驚呆,柳纖雪懷孕的速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快。江顼則在木婉薇耳邊低語了句,“此事,值得效仿。”

木婉薇臉上一紅,回手撓了江顼一下。

速度雖快,眼尖的柳景瀚卻瞄到了。柳景瀚對江顼哈哈一笑,“表姐夫,原來您府上養的那只性子暴躁的小貓就是表姐。”

木婉薇在衆人注視下羞的擡不起頭,江顼則看了看手背上的一道青痕,笑着回道,“偶爾暴躁,通常還是很溫馴的。”

看着滿堂說說笑笑的孫兒弟女,鎮國公夫人心滿意足的笑了。可一想到柳纖靈,不由得心中一酸,紅了眼圈……

第 260 章 本宮

第 260 章 本宮

柳纖靈給鎮國公辦壽并未廣發請帖,可到了正日子這一天,京都中的名門望族,不管以前是否有交情,皆是帶着不薄的賀禮登門了。

還好鎮國公夫人早有準備,早就同柳纖靈兩人約莫着人數将席面和人數置辦了下去。

木婉薇帶着身孕幫不上什麽忙,卻也是早早的起身,在東花廳中等着安慶王妃的到來。

她現在是安慶王府的媳婦兒,在這種時候理應陪在安慶王妃的身邊兒。

安慶王妃來的頗早,她到的時候,東花廳裏來做客的夫人和姑娘還不到十人。和相識的人打了招呼後,在木婉薇的引領下尋到位置坐了。

木婉薇看看安慶王妃身邊的江嫣和江婷兩人,詫異的問司徒靜怎麽沒來。這種府宴,大多是婆母帶着媳婦參加,聊聊天,吃吃茶,将哪些府邸和自家有關系,關系深淺略略的介紹一遍。

沒等安慶王妃說話,江嫣已是笑嘻嘻的接了話,言道明姐兒前一日招了涼,哭鬧了一整夜,所以司徒靜留在府中照顧明姐。

木婉薇點頭,不再問了。司徒靜是明姐兒的親母,在這種時候,自要留在府中悉心照料。

丫鬟婆子上了茶點後,安慶王妃讓大腹便便的木婉薇去找地方歇着,不用時時陪在她身邊。她和這些貴婦人們多數相識,也不用費心招呼。

木婉薇挺着個肚子轉悠了半個早晨也着實是累,見藍城公主帶在丫鬟婆子進來了,便點頭同意了。

木婉薇出了宴客的東花廳,在櫻桃和芍藥的攙扶下去了距花廳不遠的一處小暖閣休息。

歪在暖榻上躺了約大半個時辰,合子進來說前來賀壽的夫人姑娘們已經來了一大半兒了。眼下聚在東西兩處花廳和一處繡樓裏談笑聊天。

合子這會兒來,是因為安慶王妃喚木婉薇出去見見客。

木婉薇聞言一嘆,讓櫻桃扶自己起來,重新簪了珠花玉釵,出了暖閣往東花廳去。閑語時,問了句江顼可是來了。

這個合子清楚,小尾巴已經來傳了話,說江顼一早去了太子府,大概會在藍諾公主的鸾駕到鎮國公府前同太子一起過來。

木婉薇聽後點頭,扶着肚子,在櫻桃的攙扶下進了東花廳。此時,東花廳裏已是香衣雲集,放目一看,能見到不少熟面孔。

安慶王妃見木婉薇進來了,親切的拉了木婉薇的手,帶着她輾轉于各府夫人之間。不時的介紹,這位是哪位重臣的夫人,同安慶王府有何關系。那位是哪位侯爺的兒媳,同安慶王府又有何交情。

一圈下來,木婉薇累頭暈眼花,雖帶着身孕不用行禮,可連颔首再低腰,也是個力氣活兒。

足足半個時辰的功夫後,安慶王妃拉着木婉薇同英親王妃淺談了幾句話後,又體貼的讓木婉薇尋了地方去休息,莫要再勞累了。

說着,還親手倒了盞茶送給了木婉薇。

木婉薇是渴的厲害,恨不得将茶接到手中一口喝光。可心思輕轉後,還是挽拒了,捂着胸口道了兩聲惡心,帶着滿臉歉意的離開了。

木婉薇的身影一消失在花廳的門口,端着茶盞輕品的英親王妃便看着安慶王妃笑了,“你這兒媳,規矩還是差些。這麽多人看着,你身為婆母給她倒盞茶,竟是連接都沒接。”

安慶王妃挑挑眉,笑了,“她帶着身子,性子難免嬌縱了些。這都是小事兒,只要能平安把孩子生下來,就行!”

“喲,”英親王府玩味兒的看了安慶王妃一眼,頗為驚訝的道,“你倒是轉性了,怎麽的,不是恨得牙根癢癢,将她弄得身敗名裂的時候兒了?說起來,這事兒最後到是你鬧了個笑話,這麽個‘名’滿京都的人,倒真成你的媳婦兒了,還是嫡長媳……”

安慶王妃的臉色變得不好,端着茶盞的手都微微顫抖了。牽強的對英親王妃一笑沒有再接話,心中卻暗道,這才哪到哪兒,日子長着呢。

出了東花廳,木婉薇靠在抄手回廊的廊柱上休歇了會。用手拄着微酸的後腰輕喘兩下後,對櫻桃抱怨道,“……不如聽姑爺的了,貓在清明居裏不出來,直到纖靈回來我再露面兒。現在可到好,哎喲……”

木婉薇皺着眉頭,擡手不輕不重的拍了肚子一下,輕聲道,“你少折騰些,娘今天累得慌!”

八個月大的胎兒懂得什麽,在木婉薇的手拍上去後,他甚是活躍的又踹了一腳。

這一腳,踢得木婉薇一張小臉皺了起來。她連忙讓櫻桃扶着她,下了回廊往最近的恭房走。

去恭房,正好路過西花廳。木婉薇從那裏路過時,便聽裏面似乎有人鬧了些不愉快。可因急着出恭,也就沒往裏去。待從恭房裏出來再路過西花廳時,見柳纖雪正從裏面出來,和身邊一位年邁的夫人說笑。

見到木婉薇,柳纖雪打了招呼,選是責問她挺着個肚子亂跑什麽,還不快找個地方貓着去。然後,給木婉薇介紹了身後的夫人是何人許。

說起來,這位夫人,木婉薇聞名已久,只是一直無緣得見。不是別人,正是木婉月的前婆母耿老夫人。

耿老夫人面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笑是強撐着的,給木婉薇行了禮後,在丫鬟的引領下去了東花廳裏落坐等待入席。

也沒等木婉薇問,柳纖雪已是将剛剛西花廳裏的不快說了出來。

事主之一,就是耿老夫人,而另一個,則是木老夫人。

這對以前的親家,一見面就相互冷言熱諷。

先是耿老夫人炫耀耿老爺在年前入了文淵閣做了大學士,後是木老夫人嘲諷耿世秋無用,在最近的一次科舉中再次名落孫山,再後是耿老夫人言稱耿世秋議了門好親事,出身雖不高,可家教卻好,定做不出有辱門庭之事。

話裏話外,皆是暗喻木婉月行為不檢點,離合後回到安平侯府一年,竟然傳出懷有身孕的消息……

這事,是木老夫人心中的大忌,耿老夫人一說出口,她便摔了茶盞,說耿老夫人壞她孫女名譽……

木婉薇忍不住擡手猛揉額頭,兩個年紀加在一起過百的人了,竟是在大庭廣衆之下,不顧臉面的吵成這樣,難道就不怕別人笑話?

柳纖雪笑了,“西花廳向來安排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嗎?這個五八,那個四十,都差不離……倒是耿老夫人,還顧着些臉面,我一勸,就同我出來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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