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要保護的人

塗剛萬萬想不到,一向對外人沒興趣的元帥會在意自己的新弟子。還以為喬江是因為自己才詢問左亭的情況,怕說得太多耽誤他的時間,便只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小亭和我一樣有基因缺陷,出生時就帶有雙重殘疾:雙目失明,精神力是比ss還罕見的f級。但他是個勤奮認真的好孩子,多年來一直在獨自努力,現在已經有點起色了。”

他以為對話會到此為止,沒想到元帥那邊迅速有了回複:“有起色是什麽意思?”

“精神力有所增長,保持下去或許可以逐步提升。”

身處電子圖書館醫學分類的塗剛看了一眼待下載的大堆資料,忍不住又添了一句話:“但這事誰也說不準,畢竟f級實在太少有了,相關研究資料更是鳳毛麟角。其實我也沒有把握,但一定會全力以赴,不辜負他的信任。”

按下發送鍵後,他卻略感後悔:雖然這些話不便告訴別人壓在心裏是有點郁結,但也不該對元帥傾訴。元帥表面上辭去了大部分職位,實際上受皇帝召見的次數愈發頻繁,将來肯定會被委付以更加重要的責任。用這些小事叨擾成天思考國家大事的元帥,實在太失禮了。

塗剛正暗暗自責,新的訊息又彈了出來:“他的眼睛有治愈的可能麽?”

見元帥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塗剛心下微松:“我懷疑他的殘疾是生化武器導致的,但尚未調查确認。不過重疴沉疾,積重難返,老實說治愈希望并不大。”

這一次,對話框那頭久久沒有回音。等待下載的塗剛時不時瞟一眼依舊亮着的聯絡人頭像,猜測元帥應該是忙公務去了。自己雖然深受器重,但元帥畢竟僅與左亭見過一面,能問上兩三句已經算是特別關注了。

位于網絡另一端的喬江的确在忙,查看的卻不是公務,而是左亭的詳細履歷。

資料庫的重重加密鎖定在他的元帥特權之下形同虛設,出行記錄、就診記錄、教育記錄……短短幾分鐘內他便看完了左亭簡單而壓抑的十六年人生,比塗剛所查到的詳盡得多。

一幀又一幀記錄表格飛速掠過,最後定格在最簡單的、同時也是塗剛所看到的那份上。基因缺陷四個大字像一枚尖刺,讓得他甚少波動的心髒抽搐不已。

注視着面前白紙黑字的表格,喬江眼前不期然浮現出适才分別時左亭燦爛的笑臉。映襯在虛拟陽光下的年輕面龐耀眼清朗,眼眸澄澈,讓人完全無法想像,他竟患有不能治愈的惡疾。

還有婚約。他本以為那會是帶左亭走向更高處的通天之梯,但結合履歷資料和他手頭的情報來看,那不過是政客們廢物利用、拉攏錢袋的聯姻之舉罷了。甚至,連聯姻者都看不起這個殘廢的少年。

這時候回頭再看那條聲明新聞,分外諷刺,也讓人分外警惕:馬家究竟想做什麽?

薄唇微抿,喬江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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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之所以對左亭在意,細究起來大概是兩分驚豔三分驚訝。從機甲中抱起少年的瞬間,他便暗暗詫異于那漂亮孱弱的外表之下蘊藏的莫大勇氣。

普通人碰上這種驚險境況要麽吓得放棄抵抗,要麽胡亂動作,但少年卻選擇奮起一搏,而且還鎮靜地發現了唯一能借力的手剎。雖然最終也可以說是運氣好才沒受傷,但誰也不能抹殺他在危機關頭的果斷鎮定。

如果只是這樣,那也罷了。喬江雖然今年只有三十歲,在這個人均壽命有三百之高的時代年輕得不能再年輕,但出身與經歷讓他擁有遠遠勝過絕大多數人的識見。少年的勇敢固然難得,但換做其他被精心培養的年輕人也能做到。一俟短暫的驚豔感消失,喬江便會抛諸腦後。

可剛才的那上百頁資料卻徹底颠覆了喬江的認知。

被放逐,被輕視……甚至還在孕育時便疑似遭受謀害。其他人有了這樣的經歷,大概會終身自艾自怨,不思進取吧?但少年卻頑強地長成一株荒漠裏的白楊,在缺乏養份的地方固執地舒展枝桠,探索天空更寬廣的領域。

那麽挺拔,那麽生機勃勃,美好得讓人怦然心動。

生于絕望的美好最是讓人動容,喬江胸口湧過難以名說的悸動。他不知自己想要什麽,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想讓少年受到分毫傷害。

下次再見就是最後一面?抹消這老舊的決定,喬江重新定下最新計劃。

調出退婚相關的新聞,用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角度分析,片刻之後,喬江很快發現了某個疑點。

思索片刻,他再度向塗剛發出訊息:“塗叔叔,這件事你幫我處理一下——”

爾後他又聯絡肖恩:“立即調查兩個——不,三個人身邊所有的電子設備。”

誰敢向他要保護的人伸手,就砍了那人的爪子!

此時的喬江尚不知道,這一閃即逝的念頭後來成為他一生的座右銘。

***

梅達星,馬家。

裝飾繁麗的大屋內,傭人們川流不息地奉上各種營養晚餐。錢寧心疼地看着躺在大床上的兒子,哄勸道:“馬克,這是你最愛吃的參魚粥,快喝一點。”

“不要!”馬克将頭扭到一邊,氣憤地說道:“你們一天不削了左亭那小瞎子,我一天不吃東西!你們還是我的父親嗎?我萬裏迢迢跑去藍星退了婚,還出了這麽大的意外,你們不馬上幫我報仇不說,居然還對媒體宣布沒有退婚。難道我的苦頭就白吃了嗎?我不要你這種爸爸!”

“馬克!”

見兒子生氣,愛子如命的錢寧頓時慌了神。連忙把傭人打發下去,關起卧室房門,耐心地向他解釋,“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你父親為了打消左革他們的疑心才定下這個策略。等風頭過去,一定會幫你報仇。”

馬克壓根不信,憤怒地喊道:“你騙我!左叔叔拿我當親生兒子疼,能起什麽疑心?怎麽可能為了那個廢物委屈我!”

近來才被丈夫點醒的錢寧剛要耐心解釋左家那是口蜜腹劍,為了源源不斷地從他們家攫取金錢才做的表面功夫。但見馬克把整個頭都捂進被子裏,一副不願再聽的樣子,連忙改口:“你快出來,醫生說你恢複到c級之前不能生病,萬一悶出問題來怎麽辦。”

馬克憤憤道:“悶死算了!反正你們根本不在乎我,只會找借口勸我忍耐!”

“你這孩子,我和你父親說的都是實話,怎麽是借口呢?”錢寧對兒子的任性相當頭痛。

“不是借口?那你告訴我,左叔叔對我這麽好,能因為那個廢物對我起什麽疑心?”

馬克還在念書,而馬修才不到一百歲,年富力強,根本無需考慮繼承人的問題,所以一直沒讓他接觸商務。而錢寧自己也是直接聽從丈夫的吩咐再轉述兒子,一時間沒法淺顯直白地解釋明白個中關竅。

好不容易把兒子從被窩拽出來,見他一臉憤慨地瞪着自己,頭疼不已的錢寧突然想到個好辦法,“這樣吧,我給你一份錄音,保證兩個月內幫你報複左亭。如果到時我食言,随便你處理這份錄音。這下總可以了吧?”

錢寧不只被丈夫牽着鼻子走,在兒子面前也因無條件溺愛太過,毫無威信可言。打從馬克上幼兒園開始,就知道該怎麽耍賴要挾爸爸了。

聽錢寧做出保證,馬克轉了轉眼珠,讓步答應:“好,如果你不遵守諾言,我就向外界公開錄音。不過,內容由我來決定。”

“好好好,都依你。”只要馬克肯好好休養,錢寧什麽事都願意答應。

馬克立即起身,抓過光板輸入了一大段幼稚而惡毒的話,遞給錢寧,催促道:“快錄!”

錢寧調出錄音設備,清了清嗓子念道:“我,錢寧,向馬克保證,在兩個月內處置左亭。不但要讓他不能說話、不能走路,成為徹頭徹尾的殘廢,還要讓他身敗名裂——好了兒子,我都錄完了,你也該吃飯了吧?”

“你還沒告訴我,怎麽樣讓他身敗名裂。”

“這還不簡單,随便找幾件事安在他頭上就好。反正他看不見,栽贓容易得很。”說話間,低頭看到光屏上紅光閃爍,錢寧這才發現後面的話也一起錄進去了。

聳了聳肩,他也沒太當回事:反正為防商業對手竊取情報,他們家的所有電子設備都經過嚴格加密,這段拿來哄兒子的錄音根本不會外傳。

把音頻随手丢在家庭存儲空間裏,錢寧端起參魚粥,親手喂到馬克嘴邊:“這下滿意了吧?快吃。”

馬克一口吞下切成薄片的參魚,心滿意足地嚼得吱吱響。

錢寧疼愛地看着兒子,心說稍後得再聯系下劉文,讓他按時去左亭家,把最後一場戲做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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