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見到你真高興
“是你啊。你怎麽也出來了？”顧深可以說是今天最搶鏡的一個了。聚餐的錢是他拿的，KTV 的錢也是。老同學們一人一句，對他贊賞有加，不過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也并不得意。除了顧森，我和初中其他同學的關系好像都遠了一點兒。所以我在大家中間不太自在，老早就想先走。
“我來送送你，天這麽冷。你去哪，我開車送你吧。”
“你沒喝酒嗎？” “我沒喝啊，你難道沒看到？”顧深皺眉。
“不用了，你走了他們多掃興啊。我直接叫出租車就行，我今晚去我舅舅家住，也不遠的。”
我們倆站在 KTV 的門口來回謙讓了好幾輪，我終于敗下陣來，同意讓他送我回去。
坐在車裏的時候，我怕尴尬，只好先開啓話題：“恭喜你啊，你現在也算走上人生巅峰了。”
顧深輕笑：“你別取笑我了。只不過就是有了一點點錢而已，在大城市什麽都不是。”
“別妄自菲薄啊，你已經很優秀了。你看大家都還普普通通的，比如我，還是一窮二白的。”
“你怎麽樣？有男朋友了嗎？”
“我，就是一窮二白。天天被家裏催着找對象。”
“哈哈，為什麽不找啊，眼光那麽高啊？”
“為什麽感覺大家都對我這個年齡的單身人士有偏見啊，不是我眼光高，可能就是沒人看得上我吧。”
“怎麽會？我當年又不瞎。”
“……”真是讓我窒息的對話。
“不提了，那個你老婆還好吧？你們有小孩嗎？”
“看來你真是不關注我了，沒孩子。她就那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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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麽話？她哪樣？”
“沒事，不提她。”
車開到十字路口，正在等紅燈。
“那我也不知道談什麽了。”
“談談你覺得當年我們錯過彼此，你有遺憾嗎？”
“你胡說什麽呢？我看是你老婆對你太好了，別開我玩笑啊。那都是小年輕不懂事，什麽遺憾不遺憾的。可別提了。”
“我不覺得是——”
“得得得！”我打斷他，過了這個紅燈，我就到了，我要趕緊下車，“我到了啊，好好過日子吧你，你琢磨琢磨你是不是酒駕了？”
“開玩笑，你還當真了。”顧森輕笑。
我嚴重懷疑顧深酒後駕車，否則說什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而且他提到他老婆的時候的那種态度，讓我非常不爽，連我都感覺受到了侮辱一樣。難道已婚男士對待一心一意照顧自己的妻子都是這麽有恃無恐嗎？
我提前跟舅舅打了招呼，我晚上會過去住。我進門時，舅舅家裏人不少，有打牌的，有打麻将的，好不熱鬧。
舅媽見我回來，給我拿拖鞋，問我：“小然回來了，剛剛在陽臺上看見有人送你回來的啊？還是輛好車呢。”
“啊，是我同學，我今天不是去聚會了嘛，他順便送我回來。”
坐在不遠處打麻将的舅舅突然問一句：“男的女的，有沒有對象呢？”
我在心裏幾乎要翻個白眼，回道：“男的，人家早都結婚了。”
“哦。小然你抓緊啊，那個年前給你介紹的那個小江，你還聯系着吧，好好處處。”
“嗯，知道了。小雨怎麽不在家啊？” “她出去玩了，還沒回來呢。”小雨是舅舅家的妹妹，正在上大學。
江宇之，這個名字又被提起來了，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躺在床上，把玩手機，到底要不要跟他聯系呢？
手還是比心更知道我自己想幹什麽。
“在上班嗎？”
“沒，今天不上班。正打算陪我爸媽一起看電影呢。”他這次幾乎是秒回。
“哦，好惬意。我沒什麽事。”
“怎麽樣，在家裏爽嗎？”
“一般吧。都有點想回去上班了。”
“對了，你什麽時候回來？”
“初六就回來了。初七上班。”
“嗯，我一會兒算一下我那天是怎麽排班的。我去接你。”
Yes！
我高興得用被子蒙住頭，有種淡淡的甜蜜在心頭慢慢滋生，我似乎已經看到了我們在車站相遇，然後高興地擁抱在一起的場景。
這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經考慮好了？我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完美的答案。
“謝謝。如果你忙也不用的，我自己可以。”嘴上說不用，其實心裏早就歡呼雀躍，我真佩服自己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不謝不謝，主要我爸媽也是買了那天的票回老家，我順便就在車站等你，你是在南站下車嗎？”
白激動了……宇宙直男這個稱號叫江宇之看來還是沒叫錯！
“嗯，我明白了。”
“還有，你不是說讓我考慮考慮嗎，我覺得當面說比較好。”
“行，B市見吧。”我突然就失去了所有的自信，感覺事情似乎在往不好的方向發展。算了算了，不想了。
第二天，我回到家裏。爸媽照例問了我同學聚會怎麽樣，有沒有碰到單身的男同學。我一律敷衍過去。事實上我也沒撒謊，來參加聚會的同學，幾乎都不是單身，他們還在酒桌上取笑我來着，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我要趕緊找一個結婚，不然要孩子的最佳時間都錯過了之類的。
我回想起那些對話的時候，我心裏一陣惡寒。我原本以為我們這一代的青年，告別了包辦婚姻的思想禁锢，有戀愛自由的權利，每個人都能自由地決定愛誰或不愛，可沒想到，大家似乎都在走家長的老路。按部就班的生活，被家長安排好結婚，生娃，工作，而且大家好像都很幸福。
也許我是個異類吧，又或許小城和 B市在觀念上确實還有着不小的差距。在家鄉的同齡人們雖然享受不到更多大城市的便利，但顯然他們從不憂慮，生活質量很高，舒适而安寧。
終于熬到了我要回B市的日子。明明我從回來的第一天就很想逃離的家裏，臨走的時候卻萬分舍不得。我知道，家裏雖然吵鬧，但我不用精神緊繃；雖然父母還是會拿我單身的事情罵我，但他們始終用他們的方式愛我。
踏上火車的時候，我知道我又要重新面對城市的喧嚣壓力，又要開始新的一年。我不知道未來我會和誰在一起共度餘生，但我知道那些錯過的，或許就是沒有緣分，我的人生會往前走，遇見新的緣分，喜歡新的人，直至找到可以相攜一生的人。
我并沒有特意給江宇之發消息說我回來了。我知道他爸媽今天也會坐火車離開，他應該會聯系我。
不出所料，我快到站的時候，江宇之來電。
“羽然，我就在火車站呢，你直接出站吧，我在出站口等你。”
“好。”
列車進站的時候速度極慢，我早早地就把行李都搬到自己身邊，站在過道上等着下車。不是我着急要去見江宇之，而是我在座位上根本坐不住。越臨近下車的時間，我就越心慌。
下車後，我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四處張望也見不到江宇之的人。
這時候，江宇之給我發來語音電話，我接通問道：“你在哪啊，我看不到你。”
“我在出站口靠近地鐵的那個位置啊，我也沒有沒看到你。”
“地鐵口？哪邊啊？”光地鐵口就有兩個入口，我實在分不清是哪個。
“啊，你是不是穿着白色羽絨服？”
“對。你看見我了？”
“對，你別動。別動啊，我去找你。你站在此地不要動，我去買點橘子。”
“橘子？江宇之你又轉着彎占我便宜。別買了，我早買好了，你過來我讓你嘗嘗。”這次我絕不能再被他戲弄了！
我終于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戴着黑色鴨舌帽，穿着黑色羽絨服的他。
“幾天不見，我怎麽感覺你更黑了呢？”我打趣他。
“行啊，你都會打趣我了，在家得誰的真傳了？”他拉過我的行李箱，我們一起往地鐵走。
“你吃過飯了嗎？”我問江宇之。
“吃過了。我爸媽上午的火車就走了，我想着你要下午才到，就一直在車站裏等。中午的時候點了一大份黃焖雞，我都吃了。”
“你中午就在這等了啊？那麽長時間出去溜達一會兒啊。”我突然有點抱歉，原來他也不算是“順便”來接我。
“出來進去的麻煩，你在火車上沒好好吃吧，你再忍耐一會兒，下了地鐵，在你那附近吃點好的。”
“嗯，好。”
雖然已經正月初六，但是地鐵上的人也不多，看來還有很多人沒有回來。
我和江宇之沒有坐座位。他本來要我坐的，但沒有兩個連在一起的座位，我又不好意思讓他站着，索性我就跟他一起站着好了，還能聊聊天。
只要和他說話我就能忘記之前在車上的焦慮和緊張，因為他總是能用他的插科打诨來讓我放松。
“你知道我有多慘嗎？你那天給我發微信的時候，我不是正在陪我爸媽看電影嗎？結果家裏鑰匙忘帶了！後來讓我爸媽睡了一天賓館，我去同事家住了一宿。等我室友回來了之後才進了屋。”
“你爸沒打你嗎？”我幸災樂禍地問。
“哼，我感覺就是你害我的，我當時淨顧着回你話了，出了門就忘帶了鑰匙。”
“嘿，你還賴上我了，我比窦娥都冤。”
還沒下地鐵呢，我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
下了地鐵後，我叫了輛車。江宇之幫我把行李放在車上，我跟他讨論要吃什麽。可他對吃似乎沒什麽興趣。
“你想吃什麽啊，我太餓了。”
“你想吃就吃什麽，我中午吃得太飽了。”
“那也不能我一個人吃，你看着吧。”
“要是有車就好了，就不用坐地鐵了。”江宇之為了不讨論吃，岔開話題。
“你是沒搖到號嗎？你放心，我也快有資格了，如果我搖到了，我租給你。”我信誓旦旦地拍胸脯。
“還挺會算賬。之前我特別喜歡一款本田的白色車，油氣混合的那種。你見過沒？”
汽車我哪裏懂，我只能假裝聽懂。
我提前讓司機師傅把車停在了餐廳門口，我決定直接吃飯。
服務員引導我們坐下之後，我打算這餐我來請，所以我要江宇之坐下，我來點菜。
他一直說自己吃飽了，但我還是點了三個菜，畢竟我不能讓他看着我吃啊。
但他全程幾乎未動筷子。
我也吃得食不知味，心裏恨自己是不是太自作主張了。
江宇之突然跟我說：“你先吃着，我去外面吸根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