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子被強行掀開的瞬間,吳迪想過無數種可能。

她甚至想過,自己這副僞裝會被當場戳穿。

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她的這個便宜室友,竟然是這種畫風——

這姐們兒,熱心腸是真的,話痨也是真的……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話痨,且喜歡自說自話,別人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的人呢?

所謂說自己的話,讓別人無話可說,就是指的這種人吧?

吳迪始終保持着圓着眼睛、平躺在床,維持着被對方“壓迫”的姿勢。

鬼知道,她這副鬼模樣有多……受!

室友姐們兒就壓根兒不給她動彈一丢丢的機會,哪怕動彈一下手指頭,這姐們兒一直在說說說!

謝天謝地,她的說說說讓吳迪有機會用最直接也是最不可思議的方式,了解了自己穿越的這具身體,幾乎所有的過往。

從陳翠,嗯,就是這位話痨姐們兒的口中,吳迪知道了,自己穿越的這具身體,名字也叫“吳迪”。

她和她同名……

吳迪心中無語。

這個已經死去的,比她還要命苦的吳迪,是顏氏集團下面的一個工廠的……流水線工人。

每個月掙的錢,幾乎沒有吳迪原來一天掙得多,還得貼補她那吸血的爹媽,和不争氣的弟弟。

标準的廠妹+伏地魔……

吳迪扶額:老天爺這是替她找了個什麽樣的人設啊!

那個可憐的死去的吳迪,長了一副好模樣,個子也高挑,因此不知道曾經被多少廠裏的男人垂涎過。

偏偏她膽子小,性子軟,所以常常處于被欺負的狀态。

如果不是管事的還算公允,加上陳翠這個室友的時常救助,她還不知道被欺負成什麽樣子呢。

這些,都是吳迪從陳翠的口中聽到的。

所以,這個可憐的小廠妹,大晚上的不得不穿了這麽一身短裙,出現在酒吧街那兒,是被逼的了?

吳迪心中一動。

陳翠這會兒已經不甘心于絮絮叨叨,直接付諸行動了。

她一把扯起吳迪,使得吳迪在猝不及防之下不得不和她髒兮兮的短裙一起暴露在燈光之下。

“你這是咋弄的?!”陳翠驚叫一聲,一眼就瞄到了吳迪努力遮擋在碎發之下的紗布。

吳迪嘴角微抽,心道這姐們兒勁兒怎麽這麽大?

可惜她現在這副身體太脆弱,根本沒有她原本那具身體的力量和柔韌度——

陳翠的強行撕扯,讓吳迪的後背又痛了起來,腦袋裏也是一陣陣的暈眩感。

“不小心磕的。”吳迪含混回答。

“不小心能磕成這樣?”陳翠大呼小叫的。

吳迪真怕她再嗚嗷幾嗓子,把別人都驚動了。

“真的是不小心……”吳迪垂下了眼睛,想象着那個可憐的吳迪在這種情況之下會如何的窘迫。

“是不是他打的?”陳翠的臉色不好看起來。

他?

吳迪心裏畫了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他”是誰,顯然,很關鍵。

“沒有……”吳迪的聲音故意低了下去,“他沒打我。”

反正陳翠說“他”,就說他好了。

陳翠瞪着吳迪,突然手一摔,氣呼呼地抱臂,繼續瞪吳迪。

“你說你是不是傻?啊!你缺心眼兒吧?你爸媽、你弟吸你血你認了,他欺負你你就也認啊!他讓你幹啥你就幹啥啊!”陳翠恨鐵不成鋼。

姐姐你倒是說“他”到底是誰啊!

吳迪暗抽嘴角。

不過也能想象得出,一個正經姑娘家,被強迫穿成這樣……甭管是去幹啥吧,性子也是面得可以了。

吳迪于是繼續垂着腦袋,假裝自己真的很面,很軟弱,很沒用。

陳翠又數落了她一會兒,看她也覺得心軟了。

“你沒有被他……那什麽吧?”陳翠小心地看吳迪。

“那什麽?”吳迪裝糊塗。

“你是傻的嗎!”陳翠恨鐵不成鋼地敲吳迪的腦袋。

兩個人還沒就“那什麽”到底是什麽掰扯出個子午卯酉,門外走廊裏傳來了吵鬧的聲音。

緊接着,吳迪他們的屋門就被捶響了——

“吳迪!你他媽的給老子開門!開門!”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吳迪一凜:這又是哪路大神?聽這語調,好像是喝多了……

年輕男子的聲音之後,是聲音偏老的宿管大媽的聲音,在勸年輕男子離開。

年輕男子借着酒勁,真就耍起了酒瘋,連宿管大媽一起罵。

吳迪正詫異着呢,陳翠出乎意料地猛然打開門:“張鐵柱,你神經病啊!”

被張鐵柱一巴掌扒拉到一邊。

陳翠驚呼一聲,身體栽歪得撞在了旁邊的桌角上,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張鐵柱喝了酒,對吳迪宿舍裏面的布置倒是熟悉。

他跌跌撞撞地沖過去,劈手把吳迪就從床上拎了下來,掴在地上——

“你爸讓老子照顧你,你就這麽給老子長臉啊!啊?”說着,一腳又踹在了吳迪的腿上。

吳迪根本沒想到陳翠會腦子抽抽去開反鎖着的房門,更沒想到這男的上來就玩渾的,摔在地上之後又挨了一腳,她有兩秒鐘的懵。

不過她的反應還算快,本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迅速身體向後躲,然後蜷成一團,護住要害,省得再被這個不知道是什麽鬼的男人給踢傷了。

此刻,之前被張鐵柱罵了的宿管大媽迅速打電話找了幾名保安來。

幾名保安在宿管大媽的指揮下,按住了張鐵柱,确保他不再行兇。

走廊裏,從其他房間裏探出來幾十個腦袋,八卦看熱鬧的氣氛濃重。

吳迪捂着剛挂了花的腿,和對面捂着肚子冒冷汗的陳翠無語對視。

這特麽的,都什麽事啊!

吳迪很想問問老天爺,到底想咋折騰她。

張鐵柱終于被帶走了。

這件事也驚動了後勤主管。

當天蒙蒙亮的時候,已經換了正常衣服的吳迪,被叫到了後勤辦公室。

對面桌子後面,穿着制服,微胖的中年男人,就是後勤張主管了吧?

吳迪心想。

她不了解死去的那個吳迪是否和張主管有交情,于是選擇低頭沉默。

反正她的人設就是膽小,軟弱,怕事。

“你不用害怕。”張主管對她笑得和藹可親。

吳迪感覺到他的态度,心裏暗暗生疑。

但是表面上,她的神情可沒什麽變化。

“我們都查清楚了,是你表叔張鐵柱酗酒,違反公司規章亂闖女員工宿舍。”張主管說。

表叔?

張鐵柱是她,啊不,是死去的那個吳迪的,表叔?

所以,她咋得罪“她”表叔了?

吳迪摸不着頭腦。

“張鐵柱違反治安管理條例,我們已經報警了,”張主管頓了頓,“公司決定,開除張鐵柱。”

說完,他盯着吳迪,似乎在征詢吳迪的意見:“你覺得這個處理,還滿意嗎?”

哈?

吳迪聽到他這副商量的口氣,都覺得一愣。

以她對顏氏企業的了解,顏氏雖然以房地産為主要支柱,但是這個工廠挂着“高新産業”的名頭,也不一般,是顏氏商業航母中的重要一環。

而這個張主管,算是顏氏的中層級別,和吳迪——當然是死去的那個——相比,一個中層管理者,一個合同工,簡直就是天淵之別。

所以,張主管為什麽和她這麽客氣?

反常必有妖!

吳迪篤定這一點,對眼前臉上堆笑的張主管,就多了幾分防備。

顯然,張主管并沒有發現她心裏面的變化。

這就是企業中的高層管理者,與中層管理者的差距。

“你不要害怕,”張主管又特意強調,“張鐵柱絕對不敢再恐吓你。我們的公司是一個溫暖的大家庭,你是公司的一員,就是我們的親姐妹,我們一定會像對待親姐妹一樣保護你、愛護你。”

吳迪聽得嘴角神經質地抽了兩下,心裏面則只想呵呵。

這種鬼話,也就只能糊弄糊弄那個死去的可憐的姑娘。想糊弄住從基層摸爬滾打過,什麽人都打過交道的吳迪,這種套路,還是太嫩了。

張主管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又笑眯眯地說:“你的困難,公司是知道的……你在公司工作了三年了,勤奮刻苦、任勞任怨、有想法求上進,這是有目共睹的。”

吳迪垂頭聽着,再次忍不住在心裏呵呵。

說任勞任怨也就算了,說那個可憐的姑娘“有想法”……大哥你怕不是在開玩笑吧?

吳迪依舊不動聲色,她要看看清楚,這個張主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咱們的顏總,就是顏氏集團的大小姐,今天下午要來廠子裏考察工作。你們王主管趕巧有事,她委托我請你幫她負責接待顧顏總的相關事宜……”張主管又說。

他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麽,吳迪幾乎沒聽進去。

吳迪的腦子裏,盤盤轉轉的只有一個念頭:顏然要來!顏然竟然要親自來工廠考察!

所以,為什麽是她負責接待?

眼前一晃——

閃閃亮的東西被推到了吳迪的面前。

“這是新的工牌,可要收好了啊!”張主管朝她笑得更和藹了。

吳迪卻覺得那個笑容之中,夾雜着太多的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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