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淩晨三點。
窗外一片昏黑，昏黑得将烏雲的顏色都蓋住了。
床頭櫃上的手機沒命地響，把陷入夢魇中的顏然扯回了現實之中。
揉了揉疲倦的額角，頭疼并沒有因為一夜的睡眠而有所緩解。
強迫自己忙碌，加班到很晚，回到住處，用紅酒使自己微醉，沐浴，睡覺……無邊的噩夢，然後伴着頭痛醒來，再開始新循環——
兩個月來，顏然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态。
或許，這就是惡性循環吧？
顏然苦笑地唇角動了動，哪怕只是一個苦笑，都讓她覺得笑容格外地僵硬。
摸索到仍在叫嚣着的手機。
開着手機睡覺不好，這個道理顏然不是不懂。
不開着她卻無法安心——
可是，開着手機，她就能收到她想要的消息嗎？
“喂？”顏然的嗓音中帶着幾分沙啞。
“然然，是我！”蘇果的聲音，急切的。
“我知道。”顏然淡淡地回答。
大概是因為蘇果這個人總是能讓顏然聯想到“麻煩”這個詞，顏然下意識地又揉了揉額角。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蘇果的聲音透出了些卑微。
顏然無聲地嘆息：“什麽事？說吧。”
她沒有說“打擾”，也沒有說“沒打擾”，似乎這兩件事，都和蘇果沒什麽關系。
蘇果顯然有些洩氣，但很快就被心裏面的憤憤然所代替：“然然！我要被調去S城了！”
“是嗎？”顏然微一愣神。
“你知道這事對嗎！”蘇果更添了憤然，“是你決定的對嗎？”
電話的那頭，蘇果還在絮絮着，控訴着顏然，就像顏然真的是她什麽人，并且做了對她不忠的事。
顏然的耐心被磨光了：“蘇果，你是顏氏的員工，就該知道顏氏的人事變動流程。”
這句話讓蘇果瞬間噤聲。
“調你去S城，是要處理大衡的事吧？”顏然問，語聲發澀。
“可我……畢竟大衡……”蘇果磕絆起來。
“既然派你去，一定有派你去的道理……用人不疑……還是信任你的……”顏然有種心累的感覺。
曾經大衡的中層，投靠到了死對頭顏氏，還混成了顏氏大小姐身邊的紅人，連保安都瞧不起的她……
蘇果一想到那晚那個保安看向自己的明晃晃的鄙夷的眼神，心裏面就堵得慌。
如今的大衡已經是江河日下，在市場上被顏氏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昔日的輝煌早已不見，行內人任誰都看得出顏氏對大衡這塊肥肉的勢在必得。
這個小區是大衡開發的，物業也屬于大衡。如果別人知道顏氏的大小姐，竟然住在大衡開發的樓盤裏，會做何感想？
那個小保安對顏然極盡谄媚，因為顏然将來很可能就是他的大BOSS。
而對自己這個大衡的“叛徒”，那個小保安可就分毫不留情面了。
這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連個芝麻綠豆大點兒的小保安，都看得出來，她在顏氏混得不好！
一想到這一點，蘇果心裏更覺得堵得慌了。
蘇果沉默了幾秒，才好不容易吐出一口氣：“然然，董事長真的不是……不是在試探我嗎？”
“爺爺用人必定有他的道理……”提到顏氏那個帝王般的存在，顏然的頭很應景兒地疼了起來。
包括她在內，顏氏的所有人，都被籠罩在那個人，那個血緣上是她的親爺爺的人的，陰影之下吧？
蘇果也因為“爺爺”兩個字，沉默了。
沉默之後，她仍是不甘心地還想作一掙紮：“然然，其實如果你開口，董事長或許……或許會讓我留下來！畢竟，我留在這裏，可以做你的助手！”
蘇果的心底又騰起了希望，聲音已經因為激動而顫抖了。
“聽着，蘇果，”顏然沉聲，“如果你還想在顏氏好好地發展，就照着爺爺的命令去做！”
顏然突然的疏離态度，激起了蘇果強烈的抵觸：“照他的命令去做？他是皇帝嗎？他的話是聖旨嗎？”
接着，她似乎替顏然打抱不平起來：“然然！你就打算一輩子做他的傀儡嗎？你就打算照着他的安排，老老實實地嫁人生子嗎？”
“蘇果！”顏然的聲音幽冷了下去，“我是否嫁人，我的人生如何，是我的事！”
我如何，與你無關！
最後一次斷掉蘇果的念想，顏然不想再和她繼續說下去，撂下一句“一切順利”，便挂斷了電話。
從她察覺到蘇果對自己的心思到現在，這種認知沒有讓她覺得分毫的輕松，反而像是一根繩子，緊緊地勒着她的脖子，越勒越緊。
顏然讨厭這種感覺。
在數次對蘇果好言相勸無果之後，她果斷割斷了這根束縛着自己的繩子。
不僅因為她根本就不喜歡蘇果，還因為，唯有割斷這根無形的、讓她窒息的繩子，她才能有機會撥開重重迷霧，看清楚“那件事”的真相。
哪怕，目前為止，顏然還不知道那個真相究竟是什麽。
但是，那個真相，她遲早要弄個明白，她必須給自己，更給那個……故去的人，一個交代。
顏然再也無法入睡，她只能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頭頂天花板上的紋路，內心被酸楚的感覺占滿——
已經過去兩個月了，淚水早就流盡了。
剩下的，唯有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四個字：追悔莫及。
睜着眼睛直到天光大亮，顏然的雙眼脹得發痛。
手機又沒完沒了地響了起來，看來電顯幸虧不是蘇果。
或許，蘇果已經知難而退了吧？
顏然樂得看到這種結果。
“喂？”她接通電話。
“顏總，是我。我來向您報到了。”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辛苦了，瀚海，”顏然的聲音帶着幾分調侃，“爺爺肯定給你布置了任務吧？”
電話那頭的年輕男人有一秒的微窘：“顏總您別拿我開玩笑……我的立場您是知道的。”
“行了，別您、您的了。說說吧，那件事怎麽樣了？”顏然直奔主題。
年輕男人輕笑了一聲：“真讓您……咳，顏總你真的猜對了！有人在打那個小姑娘的主意。”
顏然眉毛微動，眼前不由得映出了那張年輕的臉，尤其那雙原本陌生的眸子中的眼神……
“不過，你放心，我們的人，已經得手了。”
“得手？”顏然的臉上劃過複雜的神色，“你的人，沒有讓她為難吧？”
“哈哈哈怎麽會？只是拿到了她的身.份.證和火車票，還有幾千塊錢的零錢而已。”
顏然：“……”
年輕男子說着，手上似乎在擺弄着什麽。
“她也叫吳迪，顏總你說巧不巧？”年輕男子又說。
“我當然知道她叫吳迪。”顏然自然而然地帶出了幾分屬于位高者的威嚴。
年輕男子不自在地咳嗽一聲，趕緊說：“您放心，我那兄弟真沒難為她……她身上肯定還有錢，不至于餓着肚子。”
大概是摸不準顏然現在的心情，年輕男子趕緊又道：“顏總您別看她是個二十出頭兒的小姑娘，可不一般。”
“不一般？怎麽講？”顏然好奇地問。
“我那兄弟，外面混了小二十年了，都說靠近她想動手的時候，就覺得她的氣場，絕不是普通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才能有的氣場，”男子解釋說，“他說這個小姑娘，恐怕不是個善茬兒。”
“是嗎？”顏然聽得更添了幾分好奇。
她倒是想親眼見識見識，這個也叫做“吳迪”的小姑娘，到底有着怎樣駭人的氣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