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往事

說來湊巧，黎安和茉莉參加中考的那一年，中考結束的第三天就是茉莉的生日。也許是受到了中考後如釋重負的心境影響，也許是因為馬上就要畢業離校了，分別在即，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在中考結束，大家準備離校回家的前一天，黎安終于鼓足了勇氣，偷偷把自己提前準備了好久的生日禮物親手交到了茉莉手中。那是一尊深藍色的小海豚水晶擺件，因為他曾聽茉莉說起過，女孩最喜歡的動物是就海豚。茉莉不知道黎安是怎麽知道自己生日的，更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送自己生日禮物，對此毫無心裏準備。所以當她從說着“生日快樂”的黎安手中接過那個“小海豚”時，不僅感到意外，而且确實非常的驚喜。

和許多同學一樣，那天晚上黎安和茉莉都沒有睡覺，而是一直坐在校園操場邊的垂柳下，聊着對往事的懷念和對未來的憧憬，聊着學業、理想、友情和朦胧的愛意，度過了初中時代的最後一個夜晚。直到天亮後，他們才和同學們互道珍重，離開學校。

就這樣，黎安和茉莉的初戀還沒有開始就畫上了句號。後來，每當黎安試圖回憶那天夜裏和茉莉一起聊過的話題和具體的內容時，卻發現那些本以為自己會一直牢牢記在心裏的東西，都已經漸漸的模糊了。但是，那年炙熱的夏天，那個雖然有點短暫，卻因為徐徐掠過的清風而分外涼爽的夏夜，卻深深地烙在了黎安的腦海裏，定格成為他心中最美的畫卷，經常在他的夢境中重現：墨藍色的深邃夜空，彎彎的月亮和閃爍的星光，身邊輕聲細語的女孩，女孩的長發和輕柔的柳梢一起随風搖曳，一縷熟悉的、淡淡的香馨在柳蔭下、夜色中浮動，若即若離，間或就會被柔風送到鼻尖上，輕輕臭一下就讓人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黎安中考時發揮的不錯，至少各科的成績都達到了平時的水準，甚至數學和英語兩門課，還超出了少許。然而五百一十六分的總成績還是不足以讓他考入縣裏的重點高中。黎安的父親托人找關系，費了很大的勁兒，交了不少“贊助費”才給他在平安縣第一中學的普通班争取到一個名額。

所以，在度過了一個悠閑而漫長的暑假之後，黎安就遵照父親的安排到平安縣第一中學去讀高中了。至于茉莉，從那次畢業告別之後，他就再沒有聽到過這位同桌女孩的消息了。黎安甚至一度以為，自己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到茉莉了。

黎安在平安縣第一中學只讀了小半年高一。

其實，黎安本來就不太願意繼續上學的。三年中初中，已經讓他對每天呆坐在教室裏沒完沒了的聽課、寫作業膩煩了。結果，高一的第一個學期還沒結束，親手把黎安從小帶到大，一直最疼他的奶奶忽然去世了。

辦完奶奶的喪事後，黎安因為傷心過度，加上為了給奶奶守靈，一連幾天都沒怎麽睡覺、吃飯，一下子病倒了。這一病就是一個多月。等黎安養好了病，再去上學的時候，已經落下了太多的課程。加上他一直就覺得高中的學習太過緊張，壓力太大，自己的學習成績也始終不太理想，考上一流大學的希望太過渺茫，便幹脆主動退學回家了。

退學後的黎安很快就正式踏入社會，開始了自己的“職業生涯”。

他先是跟着父親開着自己家的大貨車跑了一段時間的長途運輸，後來又陸續嘗試了幾份不同類型的工作，但都沒有做太長時間。

二零零二年春天，黎安到平陽市一家店名叫“陽和飯店”的酒店應聘做了一名服務員，并且很快就從普通的服務員做到了大堂領班。他的頂頭上司，酒店的大堂經理，同時也是把他招進飯店的人叫戴曉容，是一個很年輕也很漂亮的女孩兒——只比黎安大六歲。湊巧的是，黎安和戴曉容不但認識，而且相當熟悉。

黎安小時候一直跟奶奶住，直到奶奶去世後才回到父母身邊。那會兒黎安大伯家的小女兒，黎安的堂姐黎萌也一直跟着奶奶住。黎安幾乎天天都跟在大他六歲的黎萌身後裝萌賣乖，纏着堂姐帶他一起玩兒。所以，黎安和堂姐黎萌幾乎可以說是一起玩兒大的。

從小到大，黎萌一直都很寵黎安。後來黎萌上了高中、又上了大學。黎安也漸漸地長大了，上了小學，接着又是初中，因為學業越來越忙，兩人見面的機會比以前少了很多。

但即便後來黎萌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兩人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經常見面了，但她始終還是把黎安當親弟弟一樣疼。而黎萌的丈夫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再加上妻子這個小堂弟也确實很對他的脾氣，所以跟黎安也相處的很好，甚至總讓他叫自己“哥”，而不是從黎萌那邊算叫“姐夫”。所以後來黎安沒事的時候，總喜歡到堂姐家裏去玩。

有一次，還在讀初二的黎安到大伯家找剛剛大學畢業的堂姐玩，恰巧黎萌在家裏和幾個要好的同學聚會，便在自己身邊給黎安加了個座位。而當時在黎安另一邊就坐的女孩，就是戴曉容。而那是還沒有成為黎安姐夫的李斌則坐在黎安的斜對面。

戴曉容和黎安的堂姐黎萌同歲，但比黎萌小三個多月，是黎萌最要好的同學和閨蜜。作為同黎萌關系最親密的同性朋友，戴曉容平時也少不了經常聽黎萌說起自己的這個小堂弟。今天終于見到了真人，便忍不住拿出大姐姐的做派，想逗一逗這個小自己六歲的小弟弟。不料，黎安舉止沉穩，應對自如，表現的竟然比很多大他幾歲的男孩子還要穩重內斂。席間，黎安甚至很男子漢氣地替黎萌和戴曉容喝了兩杯白酒。盡管從沒喝過白酒的黎安被高度白酒那種辛辣的味道嗆的滿臉通紅，直吐舌頭，卻依然博得了女孩子們的一片喝彩。戴曉容在驚訝之餘，也不由得對這個小弟弟刮目相看了。

那次聚會，所有的人都很盡興。一幫女孩尤其是對從容穩重的黎安贊不絕口，紛紛和黎萌開玩笑說要認他做幹弟弟。黎萌還沒有來得及表态，因為不善飲酒而滿臉通紅的黎安自己已經先站出來表示反對了。

黎安對着一圈比自己大了五、六歲的大女孩和大男孩非常認真地說：“姐姐嘛，我有我姐一個就夠了！我現在最想要的，是一個能彼此平等相待的朋友，不限性別。”于是，幾乎所有的女孩兒全都笑翻了。就連包括李斌在內的幾名男生也都露出了笑容。只有坐在黎安旁邊的戴曉容沒怎麽笑，而是注視着已經“微醺”，顯得有點憨态可掬的黎安，若有所思。

後來，黎安和戴曉容又在黎萌家裏見過幾次。漸漸的兩人便熟識了。友情也是一種“緣分”。戴曉容自己都沒想到居然和黎萌的這個小堂弟會如此投緣，不但非常聊得來、而且相處也很愉快。黎安也有同感。

最讓黎安欣賞和喜歡的是，戴曉容在同他交往、互動的過程中從來沒有以“姐姐”自居過。在不知不覺中，兩人就成為了黎安曾經希望擁有的“平等相待”的朋友。

黎安從來沒有主動向戴曉容詢問過，也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工作。所以那天當黎安到陽和飯店應聘，在酒店大堂意外遇到正在值班的戴曉容時，很是驚喜。戴曉容見到黎安也非常高興。知道他是來酒店應聘後，當即就和負責招聘的人事經理打招呼，把他要到自己手下，并且培養他做了酒店大堂的領班。雖然兩人一直是“平等相待”，但戴曉容畢竟大黎安六歲，工作上又是黎安的直屬上司，所以無論是在工作上還是在生活上，戴曉容一直都很照顧黎安。就這樣，黎安在這家名叫“陽和飯店”的酒店度過了踏入社會後相對比較穩定的一段“打工生涯”。

盡管在酒店每天差不多都要工作十個小時左右，工作很辛苦，勞動強度也很大，但黎安還是做的很投入、很努力，并且從來沒有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出過什麽大的差錯。一方面是因為戴曉容一直在提點他、照顧他，另一方面也恰恰是因為戴曉容的關系，黎安不願意因為自己的工作失誤讓戴曉容難做或者受到牽連，所以工作中也就格外的用心。

然而，在同茉莉意外重逢的那天晚上，黎安怎麽也無法讓自己把精神集中到工作上。一年前初中畢業日的那個夏夜，于茉莉一起坐在校園操場邊垂柳下聊天的情形，下午和茉莉在天橋步行街街頭意外重逢的情形，就像電影一樣反複在他眼前交替浮現。當兩桌客人用完餐一起結賬時，如果不是一邊的戴曉容提醒及時，黎安差一點把兩撥客人的賬單給弄混了。

P.s.所謂緣分，就是我們曾經歷彼此最美好的歲月。

本章背景歌曲：《同桌的你》；作詞、作曲：高曉松，原唱：老狼（王陽）。#####感謝閱讀。歡迎發書評，歡迎加書架、加收藏；如果喜歡，請記得為本書投出你手中的推薦票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