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剃度儀式,是古什去請方丈出來的。
方丈聽了他的話,輕嘆一聲,之後便問。“你是決定好了嗎?”
銘心方丈遁世已久,從來不管院中之事,只是獨自生活在這個小院之中,到了吃飯時間才會上山去吃飯,随後便是打坐感悟。
他的境界,早就不是古什可以企及的。日後,便更加不可能了。到底與佛無緣。
古什不免笑了一下,他從來都是知道銘心方丈通透,果然當他提出這個請求之時,銘心方丈便已經知道他的意思了。
古什作為白露寺的住持,明明是可以由他剃度的,但他卻是假手于人,顯然是有緣由的。古什從來就把他當作最親近的人,有時候,他幾乎認為銘心方丈就是他的父親,因為從小到大,都是銘心方丈養育他長大的。
銘心方丈常常說他太重感情,這與修佛相悖,古什認真地考慮過,覺得方丈說的很對。方丈還曾提出,他與俗世的緣分未盡,只是他從未放在心上,如此想來,方丈早已心中通透,只是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但他還是回答了。“是,弟子已經決定。”
“既然無緣,我佛也不強求。”方丈滄桑的聲音響起,然後又閉上了他那樸質得如同透明的眼眸。
古什挺拔的身軀原是站着,但很快便毫不猶豫地跪拜在地,他重重地叩拜了三次,這才擡頭。這次,他的眼神中,又是滿滿的堅定與希冀。“今日,我便不再是白露寺的住持,而是個普通人,是一個叫做厲岐汌的普通人。”
“回去吧,叫谷冥進來。”方丈再次開口,并未因為眼前的情況而有任何的情緒變化。
厲岐汌站起身來,微微颔首。“好。”
他說着,便已經走出了房門,谷冥已經在門口等候許久。
“住持。”谷冥的神色很複雜。
“不必喊我住持了。”厲岐汌笑了笑,“我只是個普通人。”
谷冥閉嘴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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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叫你進去,他将為你剃度。”厲岐汌輕聲說,“去吧。”
谷冥點點頭,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既然住持已經有了決定,他便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這都是每個人的選擇,旁人無權阻攔。
我佛慈悲,自是不會強求無緣之人。
他嘆了一聲,便将膠着在厲岐汌身上的視線收了回來,一雙眼睛中毫無波瀾,慢慢推門走了進去。
這扇門之後,他們便再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古什從裏頭出來,成了厲岐汌;而淩風年進去,成了谷冥。
厲岐汌站在方丈的房門口,聞着那檀香的味道,終于還是轉身離開。這裏,再也不是他的歸宿。
然而,剛剛做出了兩步,他卻是停了下來。
原本還有點低落的心情,因為眼前之人的出現稍微消失了些。
闫柯正站在院中,遙遙與他相望。他的眼睛溫柔而複雜,這也是他第一次從闫柯的眼中看出這般複雜的情緒。
這讓厲岐汌不免笑了笑。“你怎麽會在這兒?”
“我怎麽不能在這。”闫柯站在陽光底下,與他對視,他揣着褲兜,套着一件T恤,慢慢走到了厲岐汌的身前。
“聽到了?”見着對方這般的表情,厲岐汌幾乎在瞬間了解了情況。
闫柯原本那得意的微笑瞬間垮了下來,他有點惱怒地扒了扒自己的頭發。“你怎麽猜的那麽準。”
“你的表情,很容易看出端倪。”
“你真可怕。”闫柯低垂着頭,厲岐汌一時間只能看到對方的發旋。
“所以,後悔了?”厲岐汌說着這話,但卻是在笑。
“害怕了。”闫柯點了點頭,但很快又疑惑地歪了歪頭,補上了一句。“但挺高興,感覺挺奇怪的。”
“為什麽?”厲岐汌像是突然打開了什麽機關,竟然追根問底起來。
闫柯擡頭瞥了對方一眼,然後踢了一塊地面上的小石塊。石塊在地面上骨碌骨碌地轉了幾圈,最終落下了鵝卵石道路。“我感覺我像是個壞人似的,把一個好好的和尚給拐走了。”
“那你日前倒是一點也不曾放棄。”聽到闫柯這般說,厲岐汌倒是覺得好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忍不住就出言調笑。
闫柯立刻擡眼瞪了對方一眼。“不一樣,之前那是……沒有想過真的會讓你還俗,這種感覺真吓人,感覺壓力好大。”
他根本不在乎對方還不還俗,反正他不想要那份結婚證書,兩個男人要什麽結婚證書啊,好好過日子就好,他與和尚就住在這裏一輩子,等到父母放出來之後,就接自己的父母上山。
和尚那麽好的一個人,一定不能回絕他的請求,一定會讓他的父母住下來的。
現在想想,他都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很過分,但目前他不想思考那麽麻煩的問題。他只想享受當下,糊裏糊塗地過。
像是察覺到闫柯的想法,厲岐汌便瞥了他一眼,然後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其實這件事情很好解決,你只要告訴我,要不要和我過就好。”
闫柯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紅着眼睛擡起頭,認真地回答。“要。”
“那就行。”厲岐汌便笑笑。
闫柯忍不住就想哭了,對方越這樣笑,越讓他難受。對方明明就是白露寺的住持,他習慣了這樣的山上生活,卻為了他還了俗,自己連點存款都沒有,連房子都沒有,以後他們該怎麽過啊。
一瞬間,他就後悔了。他就不該直接将那套公寓給賣了。
得過且過這種想法,太要不得了。
他吸了吸自己的鼻子,然後直接咬上了和尚薄薄的唇,他這真的是咬,根本不溫柔。厲岐汌倒也沒有拒絕,只是任他像個狼狗似的啃。
等到闫柯咬夠了,他才問了句。“不犯抽了?”
闫柯立刻張牙舞爪。“我才沒犯抽,我那是咬你,給你懲罰,誰讓你不動聲色就還俗的,連點緩沖都不給我。”
“那……我繼續做和尚?”厲岐汌看他這個樣子,便随便提了提。
“不要。”闫柯聽了,更加不樂意了,他趕緊用手扒拉着對方的手,不願意松手。
“那不就得了。”厲岐汌不免嘆了口氣,“以後便不要說這種話了,我們還得好好過日子的。”
“哦。”闫柯點點頭,紅着眼睛說:“其實,我把公寓賣了,我們以後沒地方住了。”
厲岐汌擡了擡眼皮,示意他繼續說。
闫柯又是考慮良久,“還有,我之前在那家酒吧刷了好幾萬,現在卡裏應該只有一百萬出出頭了,易城的房價吓人,我們應該找不到地方住。”
厲岐汌倒也沒有什麽波瀾。“還有呢?”
闫柯見對方似乎沒有教訓他的意思,膽子便大了些。“還有,我沒有工作,之前車行的工作,我辭了,原因是我跟同事處不來。”
厲岐汌:“那麽,結論是?”
闫柯勾了個魅力十足的唇,雖然眼睛還有點紅,但倒是讓他帶笑的眼睛更加的漂亮與狡黠。“結論是,我在山下,養不了你,你這個窮和尚,大概也養不了我。”
厲岐汌不免笑了笑,“我知道了。”
闫柯:“你什麽意思,知道什麽。”
厲岐汌:“字面意思。”
闫柯:……
闫柯:“哦。”
和尚不急,太監急。呸呸呸,他可不是太監,總之既然厲岐汌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他便也就安心了點,不知怎麽的,他總是覺得對方給他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他突然想到了些什麽,突然就心情惴惴地去偷看他,引來了對方疑惑的目光。他收起了視線,又擡了起來,鼓起勇氣,戳戳他的手。
闫柯:“問你個很重要的問題,不過你可不能生氣。”
厲岐汌已經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裏,他正在收拾東西,大多數東西其實都不用帶着。他不禁也有點怔愣,在寺廟生活了這麽多年,竟然什麽也沒有。
闫柯可沒有心情去考慮厲岐汌現在糾結奇怪的心境,他現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扭捏着,站在厲岐汌的身後,有點惴惴的再次确定。“你真的不會生氣吧?”
厲岐汌回過頭。“我何時生過氣?”
這句話倒是把闫柯問住了,确實,到現在他好像都不曾見過對方生氣的模樣,也不知道怎麽樣的事情,才會讓對方暴跳如雷。他正神游天外,便被對方的動作給驚回來了。
對方正将他抱在懷中,然後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樣,拍了拍他的後背。
闫柯被他這個樣子逗笑了,本來虛虛放在對方腰上的手,瞬間就緊緊地抱住了。“你這個樣子,像是在照顧孩子,我又不是孩子。”
厲岐汌并未惱,只是保持着這個動作沒有動。闫柯依舊還是能夠從對方的身上聞到淺淺的檀香味,雖然不重,但無法忽視。
啊,這個人是他的了,這個味道以後就會慢慢消失了。闫柯便将自己的腦袋埋入了對方的懷裏,重重地吸了一口。
闫柯組織了下語言,又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終于有足夠的勇氣将自己的問題問出口。“你名字,我還不知道呢。”
厲岐汌的安撫着對方的手稍微停了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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