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永世恒友

偌大的廣場,遍地的箭羽,在那裏,只有一個瘦小的身軀還站着。

蕭羽晨解下軍衣,用外衣将吳星遠牢牢的綁在身上背起,再将鄒泉抱起,腳步雖緩,可步步堅定,經過熊濤一幹人時,無人出聲,無人阻止。

走到熊濤身邊停了一下:“我要知道是誰!”

熊濤給了他承諾,因為不服從命令造成如此後果,熊濤身為總指揮,是需要負責任的!

黑夜,暗。

蕭羽晨向前走了幾步,便完全隐于夜色,看不見蹤跡。離開了西城門,離開了那個地方。只知向前,時有不穩踉跄,皆一人扛着,這時候沒人可以幫他,沒有。

腳步停止于一家鐵鋪,黑色大門半開不閉,門口還懸挂着兩把半成品的刀劍,屋內昏黃的燭光透了出來,成了這個夜晚中難得的暖色。蕭羽晨繼續往裏走,開門引起的微風,讓方桌上燭火閃爍了幾下,桌邊坐着一人,沒有擡頭,呆呆的看着燭光。

蕭羽晨狠狠的跪了下去:“二哥!”

過了許久,那人無聲長嘆,閉上了眼睛,滴落兩行淚。

你們都以為我不知情,想要讓我置身事外,讓我過安穩日子,可是我知道你們不會輕易放棄報仇的,來這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們不會放棄的!可我依舊留下來了,因為我們是兄弟!

陳武轉過頭來,看着戴着面具的蕭羽晨,看着已經死去的兄弟,起身走向蕭羽晨。

“大哥說的沒錯,我們的羽晨必定會有一番成就,我很欣慰。”陳武拍了拍胸脯,“羽晨,好孩子!”

蕭羽晨低下了頭,這次是真的徹底釋放了心中痛苦掙紮,第一次哭的這麽痛,這麽苦。

長夜終于結束,迎來了白日。

盜賊被捕的消息已經傳開,百姓一個個都松了一口長氣,此時方才聽到有人為他們哭,說他們是好人,也許之前這個聲音也有,只是被人忽略了,可現在又能改變什麽呢。

蕭羽晨走進書泉閣,這一次沒人來逗他,因為他穿着一身軍裝,戴着極有象征性的面具,姑娘們只知他是銀煞,不知他是小五爺。

看着這裏的每一欄,每一景,每一房,都是回憶,蕭羽晨徑直走到鄒泉的房間,取走床頭的骨灰盒,正欲出門,卻是被人攔住,蕭羽晨知道他的名字,叫夜楓,他後面還跟着一個姑娘,巧笑嫣兮,他也識得,是雲珊。

“銀煞大人一聲招呼也不打,直接将我家夫人的骨灰拿走,恐怕不妥!”夜楓生的柔美,聲音也是,可是此話音中的強硬,聽者卻能清楚感受到。

蕭羽晨此時沒有一點說話的欲望,或者說,他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沒有理會兩人的阻攔,邁開步伐繼續往前。

“聽聞盜賊被捕,可留了活口?”雲珊簡單一句問話,生生止住了蕭羽晨的行動。

雲珊和夜楓兩人,神色皆染凄楚:“我二人能否送三爺一程,小五爺?”

蕭羽晨沒有問他們如何知道鄒泉便是,蕭羽晨也沒有問他們如何知道他是蕭羽晨,只是默許了。

當日在此,兄弟幾人送了三嫂,今日在此,蕭羽晨別了三兄弟。

昨夜?也許就是幾個時辰前,陳武讓蕭羽晨暫且出去,說要和兩位兄弟說些話,蕭羽晨也是混沌了,待走出房門,方全身生寒,可他回頭之時也是晚了,陳武已經和兩位兄弟躺在了一起,用他自己的刀。

“結拜之日便發了誓,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二哥一生将情義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多少人義結金蘭說了這句話,又有多少人真正做到?陳武一生守諾,到死也如此。

雲珊和夜楓也深知陳武性情,只是一驚便也明了。

火勢極大,蕭羽晨透過火焰望着三位哥哥,胸膛的那顆心,為何感覺不到它的跳動了?

蕭羽晨将鄒泉和伴清的骨灰裝在了一起,在高山之上,讓他們伴着風,找到回家的路;将大哥二哥的骨灰及那把玉扇葬在了一起,三人同碑

,蕭羽晨親自在碑上刻着“永世恒友”四字。

三人跪在碑前,拜了三拜,敬了三酒,雲珊夜楓起身,蕭羽晨卻仍舊跪着,天将暮色,山間鳥飛獸吼,好不凄厲。

“小五爺,苦了你了。”待一切結束,雲珊早已紅了眼,淚跡不幹,夜楓默言,可從他的神情中亦可知其心悲。

回到高院,熊濤已經等了一天,問蕭羽晨那二人屍身何在,蕭羽晨冷冷回了兩字:“已葬。”

熊濤頓時苦着臉,要知道明着盜賊的确已經捉獲,可是後續工作還得繼續,将文案理清還需交到刑部宗府存案。

二人身份還沒弄清楚,屍體就沒了,來龍去脈一無所知,只是兩個頭目死了,手下人解散了,中間的一切都是空白,這算哪門子結案!

“我還沒查清之前,誰也不能給他們安上賊人之名!”

“程羽你…”熊濤眼睛驟然變大,看來吓得不輕,瞪了蕭羽晨好幾眼之後,卻是洩了氣,“我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沒有辦理案子的權力,也是徒勞。”

“熊大哥,我只求你暫時別結案,讓這案子的審理權還在你這便好,其他的事,我會想辦法。”

熊濤看着蕭羽晨,哪裏有一點求人的姿态,分明是不容拒絕!最後只能苦哈哈的搖頭:“怕了你了!”

“已經查出私自放箭的是誰。”

此刻蕭羽晨望着熊濤的目光,可怖之極,熊濤自問與窮兇極惡之人打了十幾年交道,可他卻被蕭羽晨的眼神給吓了,這傳出去多丢人!

高院內部,突然傳出驚恐的喊聲及求饒聲,随後聽到兩個聲音喊了一句:“不可!”

老者攔住暴怒的蕭羽晨,讓他無法進一步行動,邱施洪看着倒地流血的黃人傑,沒有過多的同情,只不過身為院長,在自己的院裏,斷不能發生殺人事件啊!

“他不服從命令,殺了人該接受懲罰。”蕭羽晨怒吼。

邱施洪與老者對視一眼,幾十年的交情了,一下子便會意對方所想。

“當時我也在場,什麽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你似乎忘了,你和他們是對立面,那時候你什麽狀态你自己心裏清楚,他身為你的隊友,看到你處于危險之中,雖自作主張放了箭,可于情于理有何錯!”

蕭羽晨驚愕的看着說出這些話的老者,對方同樣看着蕭羽晨,不偏不倚:“你扪心自問,現在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包含私心!”

邱施洪讓黃人傑起來,将他帶到院長室,只留下蕭羽晨和老者在那,被劍刺傷的肩膀血還未停,剛剛那一瞬間,死亡離他是那麽的近,那麽的真實,致使他現在都不敢直視蕭羽晨。

“是,我有私心,可那也不能說他沒有錯!”蕭羽晨語氣森然,就算對方是老者也絲毫不退讓。

老者松了勁:“我知道,可是小怪物,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你所想,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得到公平的結果,需要忍啊。”

兩人沉默了許久,随後蕭羽晨仰頭大笑,可聽到的盡是不甘與苦楚:“為何是要我忍?”

老者以為蕭羽晨還不肯放下,都做好對抗的準備了,結果蕭羽晨轉身離開,飄遠的笑聲帶着凄然。老者站在原地許久,卻只能嘆息:“人的一生怎麽可能順風順水呢?”

蕭羽晨本人也許沒有感覺,因為他天資異人,與旁人比起來總是不凡,雖本性無驕縱自大,可骨子裏總是會有強勢,倒不是說不行,只是長此以往,怕他會忘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鋒芒顯露是他現在最大的弱點,不懂隐忍,收斂鋒芒,最終只會害了他自己。

适當的受挫忍讓,也是一種磨練。

“但願你能明白吧!”

天再次暗了。

院長室,黃人傑跪在邱施洪案前,不敢多言一句。老者坐在一旁,由于天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別以為剛才我們在程羽面前救了你,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就可以脫罪了。”老者的語氣有些痞氣,可沒人覺得他只是在吓唬人。

“他們沒看清,用那些理由可以掩飾你的罪,可我沒瞎,無論是第一箭還是第二箭,你想要殺的都是程羽。”

“我沒有,沒有!”黃人傑大聲喊出,似乎這樣他就更有理了,轉而對着邱施洪,“院長,您相信我!”

老者冷哼:“說這些沒用,高院什麽時候連這種心胸狹隘的人也可以成為九級服兵的?”這後半句話明顯是對着邱施洪說的,怨氣十足。

邱施洪吃了啞巴虧,看着面前的黃人傑,也是無奈,剛才既然保了他,當然不能再以這些罪名拿他,最後決定剝奪他考級資格以及九級服兵的身份降為七級服兵,之後看他表現再決定是否恢複考級資格。

“黃人傑,你要知道因為你的一時妒忌,傷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不知道黃人傑哭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後他是否後悔,雖然讓他免了牢獄刑罰,可是這種懲罰對黃人傑來說或許更加折磨,畢竟他是那麽看重等級的人,但這些對蕭羽晨來說都沒有意義,他也不在乎。

“終歸對程羽不公平。”邱施洪感慨道。

“那小子知道黃人傑要殺的是他,剛才既然離開,也就表示他不會再追究了。既然他都不在乎了,就沒什麽公不公平了。”

邱施洪嘆了一口氣:“七日後便是全國大賽了,他還能來麽?”

“聽天由命吧。”

漫天星裝飾着夜空分外迷人,明亮的月被一片片薄雲追上又超過,月光傾灑,好不美麗。

幽妃正欲處罰不長記性的蕭羽晨,居然第二次夜不歸宿,而且今天還那麽晚歸,可現實是沒有那個時間讓她訓斥,蕭羽晨先一步暈倒在地,屋裏屋外一陣混亂。

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口說胡話。幽妃心急如焚,怎麽好好的孩子突然病的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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