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上滾過來滾過去,動靜大的顧連澤也實在是睡不安穩。

顧連澤撐起身子,想看他折騰什麽呢。一轉頭沒看見人,只看見了那被子層層疊疊,将江霖死死裹在了裏面。顧連澤心想着別再憋懷了,上手才去從被子裏想把他撈出來。可那被子裹得死緊,顧連澤勉強擠進一只手,恰好攥住了江霖腕子。

那胳膊上汗涔涔的,濕滑得讓他還有些握不住。好在這些也都不是什麽問題,顧連澤一個猛使勁,将他從被子中扯了出來。

江霖渾身都是虛汗,伏在被子上大喘着粗氣,人因為缺氧還是迷迷糊糊的。顧連澤在他背上拍了幾下,直接把人拍清醒了。

“啊!”

“你做什麽呢。”顧連澤也沒開燈,但他能很清晰的看見江霖的狀态。

“做噩夢。”江霖失魂落魄着。“我夢見我在一個棺材裏,怎麽推也推不開。”

顧連澤不覺着這個夢是平白無故做出來的,但卻也不知道他預示着什麽。

“沒事,以後推不開我就去把你挖出來。”

江霖情緒平複了不少,反倒和他開起玩笑來,“那我們這是刨墳的交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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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有紅包。

一直評論,一直有紅包。

離別。

顧連澤睡醒的時候,天也不過剛亮。他剛想動一下, 猛然意識到江霖的呼吸聲就在自己身後, 呼在背上還有些癢。顧連澤下意識就想抖抖尾巴, 可尾巴也在江霖懷裏。短暫的深思熟慮之後,顧連澤将剛撐起一半的身子,又躺了回去。

昨天夜裏,江霖被夢魇醒了之後, 就直勾勾盯着顧連澤屁股。吓得顧連澤以為江霖又被祛魂了。

顧連澤:“……”

江霖:“尾巴給我。”

顧連澤:“…哦。”

那後半夜江霖就裹着顧連澤尾巴睡得,顧連澤能感覺到他後半夜睡得還是不大安穩, 起初是覺着他氣息不穩睡得不踏實, 後來是江霖睡夢裏開始薅他尾巴毛, 還挺用力。但這好不容易睡下了,顧連澤也不想再吵他起來。

尾巴尖掃過江霖的下巴,脖子上刺刺癢癢的, 江霖眼也沒睜,自己抓了兩把, 突然覺着這毛茸茸的觸感不得勁,多抓了兩把,還是那蓬松綿軟的感覺。混沌着回想起昨天夜裏的事,江霖幽幽睜開眼,果然在懷裏發現一根燦金色尾尖綴着白毛的尾巴。

順着尾巴一路往前,看見了一段精實腰肉。再順着向上, 看見尾巴的主人好像早就醒了, 正抱着自己的手機玩消消樂。每過一關, 尾巴就會抖一下,正好能掃到江霖的下巴上。

顧連澤聽到身後的聲音,側身過來看他,“醒了?”

江霖打了哈欠松開了懷裏的尾巴,自己坐直了起來,活動活動脖子,順便問他,“早上吃什麽,我去做。”

“肉。”顧連澤言簡意赅。

江霖跳下地自己去洗漱,想着一會兒去域裏看看自己能逮着什麽。

顧連澤看着他的背影,歡愉着晃蕩了兩下尾巴,随後便将尾巴掩了去。皆虛這時候晃蕩了進來,看着他倆這是剛醒,也沒問什麽,自己去冰箱裏翻找出兩個果子。

“山神他們如何了。”江霖從浴室裏探出腦袋。

“挺好的吧。”皆虛又不可能住人家山洞裏,只能大概猜着說了下。

顧連澤翻身下地,“冥域今天來人。”

皆虛嘎嘎啃着果子,一時還好奇,“這次這麽快?誰來。”

“許知堯。”

“哦…那怪不得。哇,大佬親自來。”皆虛表示自己理解,江霖聽着探過來又問他們。

“誰啊…用我準備飯嗎。”他倒是想得還挺多。

皆虛調過身去,“再說吧,人家也不一定有空過來。”

江霖:“所以誰啊…”

皆虛:“天帝小徒弟。現在在冥域。”

江霖象征性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域主?”

“那倒不是。不過——”皆虛看看顧連澤,“冥域是兩主嗎。”

“不是。冥域易主之後就周謹行一個,許知堯不是不當嗎。”顧連澤一點都沒興趣聊他們的事。

但皆虛完全沒看出他的不耐煩,“我記得他倆是你監護人是不是。”

顧連澤橫了一眼過去,後者才看出他不愛聊這個,跟個青春期的小孩兒一樣,一點都不想說自己家裏的事。

江霖向來本持着他們的事,自己絕不多過問的原則,随意問了兩句,見顧連澤還不願詳說,自己更是懶得再問,知會了一聲就鑽域裏去了。

·

在域裏挖菜的時候,正碰着黑貓過來拱了拱他。

“我聽那只大魚說,你們抓住扶夷了。”

江霖從水中挖出兩顆藕,想着一會兒炒個藕片,“嗯,聽他們說,冥域今天來人帶她走。”

黑貓在地上打了個滾,“我能再見見她嗎。”怎麽說也是多年的交情,小姑娘都快死了,自己無動于衷也不可能。

江霖覺着是沒多大事,不就是去的時候把他也抱上嗎,故而也就答應了下來,但應下前卻開口道,“你先幫我嘣盆爆米花出來,去的時候我帶上你。”小財神前些日子就給他稍了個爆米花機過來,不過是那種特別古老的,黑色的,長得像炮,會發出巨大聲音的爆米花機。

江霖自己還有些不太敢操作。小財神說是給他從一間名叫“網紅”的古董鋪子裏搜刮來的,真的假的江霖也不好問,反正這古董鋪子的名字是挺不地道。但總而言之就這麽托小財神的福,他們也算是能吃上爆米花了。

黑貓聽着若有所思,不過也沒讨價還價,就這麽同意了。

“你和扶夷怎麽認識的。”江霖采好了菜,又抓了兩只雞。就蹲那兒給黑貓剝玉米粒。

“啊…我?”黑貓偷吃兩粒玉米,“哦,就小孩兒捅死了嘛,然後就把我扔了,扔的那地正好是扶夷下葬那地方附近。她好像是感覺到有東西,就下山來把我撿了回去,然後跟山神說要養我。”

一個兩個都是那身世凄苦的。

江霖:“所以她做這些事你一直都知道?”

黑貓應得爽朗,“知道啊。但關我什麽事了。山神都默許了的事情,我又不能阻止。吃誰家飯呢,就幫誰家做事,江湖道義還是要有的。”

江霖對此不置可否,覺着他說的沒什麽問題,但對于這種原則性錯誤,他又不能說這是對的。

不過想想,又關江霖什麽事呢。

黑貓像是看出了江霖的心思,将一個爪爪搭在了他的膝蓋上,“老弟我跟你講,快樂的最簡單辦法,就是降低道德标準。”

江霖凝眉看他,這跟誰老弟呢。他這才跟逍遙認識幾天,口音都不知道蹿到哪去了。

“…哦。”

·

江霖回到屋內的時候,皆虛已經出去了。顧連澤又躺回了床上,抱着江霖的手機。

“給你,吃嗎。”江霖将盆中的爆米花遞了過去。

顧連澤挑起眉眼,一把接過,“什麽。”

“你嘗嘗?”江霖抓了一把自己先吃起來,“我加了奶油,我是覺着還不錯。”

顧連澤見此沒多想,也扔了一把到嘴裏,爆米花剛炸出來時正是酥脆軟糯,奶油的微甜味道正好絲毫不膩人。顧連澤吞下去又塞了一把進嘴裏,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誰家倉鼠跑出來了。

不過江霖見此就知道應當是愛吃的。

“那我下樓去做飯了,你自己吃。無聊了自己聽會兒相聲,我一會兒就回來。”

顧連澤乖巧點頭,但看江霖轉身又伸手扯住他。

“嗯?”

就看着他連抓了兩把爆米花,塞進了江霖的口袋裏。

“你也吃。”顧連澤使勁給他塞了塞。

江霖笑着接下,拎着兩只雞轉身下了樓。

·

“江霖江霖。”楊書彤從外面進來,“…你大清早吃雞啊。”

“嗯…做完就也不早了。”江霖沒太多解釋,“今天顧先生拍戲嗎。”

“不是你跟我說他今不舒服,要休息一天的嗎。我和衛陽輝說了,把他的戲份往後推了。我這不過來看看嗎。他沒事啊?”

江霖也沒給他瞞着,“他拿我手機給你說的吧。不過他今真不舒服,這不給他炖個雞湯補補。”

楊書彤表示理解,“不過說起來,小千今醒來也說她不舒服。”

江霖;“怎麽了嗎。”

“她說她覺着身上發黏…醒來就去洗澡了。我還是聽她助理說的。”

江霖想起昨天的事,“發黏啊…”可能是被逍遙吞進嘴裏又口水攪和過的緣故吧,應該是問題不大。

“你家大明星用去看看嗎,上次帶他醫院一日游也沒檢查出個什麽,要不再給他詳細查查?這來這兒也沒多久,這都鬧兩回病了。”

江霖也不好說什麽,只能應付着說再看看,感覺不是什麽大事,這要是讓楊書彤看見他家大明星,正癱在床上聽着相聲吃爆米花偶爾還有等有精力了去玩兩下消消樂,不知道又該作何感想。

“說起來我也腰酸背痛的,還好今天他請假,讓我也能休息一天。”楊書彤活動了下身子,“我看栾天瑞今早出門也扶着腰。”

“他可能是做多了吧…”別人有事他還能确定是昨天祛魂的後遺症。栾天瑞只會讓他覺着是縱欲過度。

“那倒也對。”

“我雞湯炖好了,給你送一只過去,你中午跟他們吃,也跟着補補。”

“好呀好呀。那讓我沾一沾顧先生的光。”楊書彤燦然笑着,整個人莫名就輕松了起來。

·

江霖再回來時,顧連澤沒在屋裏,看着桌子上的俄羅斯套娃被打開,向來應該是回域裏去了。桌子上的不鏽鋼盆空空蕩蕩,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連個渣都沒有,他都懷疑顧連澤是不是背着他把盆也舔了。

顧連澤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江霖跟着鑽進域裏,想讓他出來吃飯。總吃零食還是對身體不好。雖然這只是人類的一家之言。

他才剛落地,就聽着砰——的一聲,江霖認得,因着不久前剛聽過,是爆米花機的聲音。江霖順着聲音往前走,果然看到了顧連澤立着的身影。

“快點。”顧連澤道。

“您大人有大量,讓我歇會兒成不成。”黑貓的聲音。

江霖猜着也是他又欺負人去了,随而小跑了兩步趕忙過去。入眼就是半人高的爆米花山立在那邊。還有已經癱成一汪水死活不給起來的黑貓。

“…”江霖看着黑貓,“你還好嗎。”

黑貓有氣無力但還是出聲安慰他,“沒關系,衆所周知的,貓是液體。”

“但你這液化的…是不是有些嚴重。”江霖看着地面上的薄薄一層,自己蹲在地上把它往一起歸攏歸攏,勉強重新堆出了一只貓的形狀。

酥若無骨大抵如此。

顧連澤見江霖來了也不理他,就自己蹲爆米花山旁邊吃爆米花去了,

“你讓他放了我成麽。這都六十多鍋了。我就只是個小貓咪啊。”

江霖回身去看顧連澤,後者還在風卷殘雲着,他知道顧連澤靈力缺損只能靠外物來補,故而也不願制止他。思索了一下還是和黑貓說道,

“你多擔待。”

“啥?”黑貓吓得尾巴貓都豎起來了,“他這麽個吃法,小貓咪活不活了。”

“過了這陣子就好,我一會兒帶你出去見扶夷。”

聽着能出去,黑貓倒是冷靜了下,一會兒出去看看能不能逃走好了,誰要給他留在這裏幹一輩子苦力。

·

爆米花山終歸是沒吃完,因為江霖喊他先出去吃飯。

江霖走之前順便把黑貓撈了起來也帶出了域。

顧連澤:“是要他在外面做爆米花嗎。”

江霖懷疑顧連澤腦子是不是被爆米花堵住了。

“他想出去見見扶夷。”

顧連澤看着像是沉思,但也沒駁回他們的決定,看起來是不大在乎的感覺。

只是吃飯間,江霖怕黑貓礙顧連澤的眼,就把他放到了自己腿上,一邊吃飯一邊順帶撸兩把。黑貓在江霖的手中發出了呼嚕嚕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惬意。可這聲音卻惹惱了一邊喝雞湯的顧連澤。

“你喜歡貓?”

江霖不知他什麽意思,“還好吧。毛茸茸的東西都很可愛啊。”

顧連澤聽見他是喜歡毛茸茸的時候,心下竟然松了一口氣。講道理活這麽大,這要是被一只貓比下去了,丢人不丢人啊。他看着江霖懷裏,黑貓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不自覺哆嗦了下,此時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江霖總覺着顧連澤要做些什麽,故而小心翼翼盯着他的動作,主要是怕他一會兒把黑貓吞了。可顧連澤兩手一直抱着飯碗,江霖以為他不準備動手的時候,就覺着腰側一癢,顧連澤的尾巴蹭着他就過去了。

顧連澤上去用尾巴把懷裏的黑貓直接甩出去扔到了地上,将自己的尾巴穩穩搭到了江霖兩腿之上。

黑貓在空中伸展四肢,做了個高空翻轉七百二十度穩當着落下。雖然心有不平,但奈何沒敢說話。

江霖看看黑貓,看看懷裏的尾巴,最終還是看向了顧連澤。後者捧着雞湯已經把腦袋挪開了,還是小聲說了句。

“…給你摸。”

·

吃過飯顧連澤問他要不要去找山神,說是冥域的人快來了,他得過去一趟。江霖自然是要去的,他放心不下把黑貓交給顧連澤。

這去的時候是小貓咪,回來指不定是什麽了。

江霖出門前就幻想,冥域來人會是什麽樣的,會不會所到之處陰兵開路,一路寒氣,死靈分居兩側。天色昏沉日月無光的那般震撼。

但等他到了才發現不是,人家是開車來的。就那車吧,塗鴉還挺個性,感覺就是塊畫布,上面畫着葫蘆娃黑貓警長,小豬佩奇喜羊羊等一系列幼兒動畫圖像。

有點不大一樣,甚至有些幼稚。

皆虛一早就等候在那兒了,見着顧連澤來給他們招招手。許知堯看皆虛往後看,自己也回了下頭。

那是一雙極具寒意的眸子,掃到江霖身上還惹人打寒噤,利落的短發,挺拔的身姿,就連那面容也絕不輸于顧連澤。不過蘿蔔白菜的,江霖還是更滿意顧連澤,雖然顧連澤有時也冷,但不至于讓他感到害怕,更多時候覺着他傻乎乎的。

顧連澤帶着江霖上前,一路走到許知堯面前。略微躬身,還未曾見過顧連澤對誰這麽客氣過。

“許先生。”江霖跟着開口。

那人只是掃過他們兩個,卻轉而問皆虛,“山神人呢。”男人連說話都格外生冷,不過江霖想想畢竟是陰曹地府裏出來的,實屬正常吧。

“就在那邊,我帶您過去。”皆虛說完已經往前走去。

許知堯示意顧連澤跟上,顧連澤難得跟除了江霖以外的人這麽聽話。

“山神怎麽處置。”顧連澤開口。

“不知道,天帝只是要我帶他過去。他們是舊友,應當是不會如何。”許知堯說了來這兒之後最長的一句話。

江霖見他們話少的可憐,自己才撞着膽子問道,“那扶夷會如何處置。”

“自有地府判決。不過最後應當是魂飛魄散的可能。”

江霖拽拽顧連澤,“地府和冥域不是一個?”

“不是。冥域負責抓人,地府負責審判。不大一樣。”顧連澤解釋着。

四人一并進了岩洞,黑貓掙紮着從江霖懷裏跳了出去,先一步去找扶夷,其餘幾人還是那般閑庭信步着。

·

“來了?”山神的聲音在空曠的岩洞裏,意外的透出些許的肅穆感。

許知堯:“把她給我。”

他才說完,昏暗岩洞中便走出來一個身着紅衣懷裏抱貓的女孩兒。

扶夷仰着腦袋,一臉天真,“要去哪裏。”

許知堯,“跟我走便是。山神呢。”

扶夷向後轉身,“還在裏面。”

許知堯也不再理會,示意扶夷跟自己出來,江霖遲疑了片刻,自己小跑着鑽進了岩洞裏面去找溫韻,這生離死別的時候,他還怪好奇山神是什麽樣的。他進來時,溫韻只是懶散靠着岩壁,豹尾有一搭沒一搭的敲着地面。

“你怎麽進來了。”山神聲音依舊溫和。

“她都要走了,您也不去送送?”

溫韻:“我送她不過就是這麽個山洞的距離。該說的都也說了,其實也沒什麽可說的,都快沒了,說什麽也沒用。”

江霖抿嘴,“我是覺着,這事本就有您的不對,如今只讓她一個人面對,你卻躲在這裏連送都不肯送…不合适吧。”

山神愣了半晌,許是覺着他過于直白。但話都說到這兒了,溫韻又覺着他說的也沒什麽錯。

“這是她最後——”江霖還想再勸,卻見溫韻已經撐着岩壁站了起來。

江霖和溫韻一路追着出了山洞,而外面的人好像正在等候着他們還未離去,見他倆出來,一點也不覺着驚詫。

扶夷瞧着溫韻,小跑了兩步沖進她懷裏,而許知堯也并未阻攔。衆人就轉頭開始看着這裏的父女情深。

“你不是不出來了嗎。”扶夷踮着腳試圖往他懷裏跑。

溫韻沒有再抱她,只是蹲下身子揉了揉她腦袋,“去了記得聽話。”

扶夷乖然點頭,像是仍舊不知道自己去的,究竟是何處。

“這個給你。”扶夷從懷裏取出那一小顆顧連澤的靈力,“你記得把它服了。”一邊說一邊又從懷裏取出另一顆靈珠,江霖認得,那是她自己的內丹,“這個也給你,我攢了好久,但也只有這麽多了。”

她給,溫韻便接着。這期間并未說一句責怪的話,甚至溫韻還出聲向他表示了感謝。

扶夷搖搖頭,要他妥善保管好那兩顆靈珠。自己也知道時間不多,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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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堯見她回到了自己身邊,便知道她是做好離開的準備。随意招呼了身邊兩個陰差,示意他們将扶夷帶回車上。

女孩兒未再見猶疑,拖着紅裙跟上了兩個陰差的步伐,那多嬌豔紅花愈是往外走,便愈發的豔麗。江霖偷偷去瞥溫韻,後者神色淡漠,無悲無喜,只是盯着扶夷的背影不肯将目光挪開。

江霖一時覺着凄怆,尤其是在知道那丫頭面臨的會是什麽的時候。

可走出幾步之後,扶夷又猛然回頭過來沖着溫韻招手。

聲音格外幹淨清透,又仍舊如往常那般歡愉,不似離別,倒像是期待着重逢。

“阿韻!要保重身子呀!”

·

許知堯像是見慣了這種有的沒的場景,繼而也不管顧山神是不是沉浸在喪女的悲痛裏。

“天帝要你記得過去,靈力式微,再不去他也救不到你。”許知堯看着溫韻,把該帶的話帶到了。

後者目光還在遠去的扶夷身上,對于他的話也只是随意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去不去的,誰也管不到他。

許知堯見此也不再理會,讓他一個人神傷去了,轉身去和沒什麽事的顧連澤及皆虛說道。

“她離開之後,這裏的靈力會迅速崩塌。你們什麽時候離開。”

皆虛倒是無所謂,只不過…“你們劇組是不是走不開啊。”

顧連澤點頭,“暫時還不能走。”

許知堯像是心裏早就有了譜,并未詫異,只是敘事般的告訴他們,“若是一時不走,這裏需要一個新的領魂者。不然半個時辰後,這裏就空無一人了。”

這要是讓劇組知道村人直接人間蒸發了,又得都是禍事。

“我來領魂。”顧連澤開口。

“你不行。”許知堯直接拒絕了他,“領魂之人不說陰氣要強,至少也得陰陽兩力平衡适中。”

江霖聽出來了,就是以顧連澤陽氣過盛為理由拒絕了。

他們又去看皆虛,小僧人慌忙搖頭,“我修得也是至陽志剛之法。”

江霖聽着無人領魂自己還着急,但再一擡頭,卻看着那三人目光直直都落在了他自己身上。

“…看我做什麽。”

領魂。

“…”江霖和他們八目相對着, “我不。”

皆虛:“那除了小施主你也沒別人了呀。”

顧連澤反倒更擔心他一些,随而問向許知堯, “有些危險嗎,他沒靈力。”

許知堯上下打量着江霖, 那目光如芒在背般的讓江霖不是那麽舒服, “讓他試試吧。”

江霖看着好像沒人考慮自己如何, 這趕鴨子上架的事…好像還沒什麽退路, 明明山神自己就可以, 可看起來他一點都不準備再管山裏的事情了。

許知堯:“跟我過來。”說完自己已經向前走去,皆虛看看許知堯,又看看後面那倆人, 也就先跟着走了。

“不願意就算了吧。”顧連澤和江霖說道。。

“啊…沒事。”那人家都說了這兒沒人可以, 江霖再推拖也不合适了,“會死嗎。”

顧連澤也沒遭過這事,但還是用很篤定的語氣說道, “不會。”

江霖像是已經習慣了顧連澤身邊的這種安心感,他說不會那就是不會,雖然他心裏清楚,顧連澤其實也不是多麽确定。

·

許知堯切斷了扶夷與整座山的聯系,想着山神那愛死不活的樣, 索性一并切斷了, 一旦切斷, 山神便失了靈力來源, 也能催促他快些去天帝那兒去。整片地上都沒一個活人的, 不可能讓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靈力被斷開的瞬間,溫韻自然是有感覺的,甚至覺着極其不舒服,與魂魄被剝離沒有什麽區別。但他仍舊沒有動作,還保持着看着遠方的姿勢,掌間摩梭着扶夷的內丹,神色淡漠而蒼涼。

許知堯帶着他們坐到山中一個亭子中,他将山中靈脈全都系在了自己身上,掌控些死人,這對出身冥域的他并無難處。

顧連澤:“那為什麽不是你來領魂。”

“沒空。”許知堯依舊冷漠。

江霖總覺着顧連澤在他這兒就沒了氣勢,撐死像個不服兄長管教的孩子。

“把手給我。”許知堯清冷出聲。

江霖未敢遲疑,便遞了過去。許知堯正好看見他腕子上那枚帶孔金幣,有意無意瞥了一眼顧連澤,不過也未多說什麽。江霖感覺到指尖上像是被縛了一根絲線一般,有些緊致,還有些不舒服。

可卻在一個晃神中,看見了異樣景象。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了村子中,是很生疏的畫面,但他知道這絕對不是用自己眼睛看到的。這種感覺很新奇,就像是附身在了別人身上一般。

許知堯:“試着操縱他。”

江霖小心點頭,指尖輕顫,就見眼前畫面開始随自己的操控發生變化,就像是第一次玩提線木偶一樣,趔趔趄趄但也勉強能控制得住。

顧連澤始終是緊盯着他,“還适應嗎。”

江霖遲疑了下,像是回味,過了會兒才敢肯定道,“還好。”

許知堯見此,又再他指尖縛了一根線。江霖試着将視角移到另一個人身上,這次是在屋內,桌旁還有兩人,看起來是他的妻女。只是那兩人目光空洞,絲毫不見生氣。江霖本是已經習慣了他們這副死人面向,可卻見着妻子在此時突然擡頭看他,轉而幽幽開口。

“現在呢。”

江霖一個哆嗦,才反應過來話是許知堯說的,匆忙回神看見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

“…沒什麽問題。”

許知堯見此,逐漸将一根一根靈脈系在他五指上,江霖能感覺到輕微的壓抑感,但并不劇烈,支撐起來問題不大。

“資質不錯。”許知堯開口,但也沒等江霖問他,“山裏的活人離開後你才能走,走之前讓他将靈脈切斷便是。到時自然有人過來收拾。”

江霖應下,“我想知道,我們離開後,這裏和外界相通的話,那豈不是…”人間就知道這個小村子被團滅了。

“自會有人處理,天道平衡世間秩序,不會讓現世因為陰間的事而發生大動蕩。”

江霖聽及此才安心下來,但至于要如何調平,江霖也不敢再繼續多詢問。

·

許知堯見他身上無事,也就不再多留,江霖倒是還客氣的留了他一下,問他要不要吃了飯再走。

顧連澤拽回了江霖,“別管他,回去又不是沒人給他做飯。”

許知堯瞧了一眼顧連澤,從包裏扔了袋糖到他懷裏,“謹行要我給你,一個人在外面當心些。”

顧連澤把紙袋打開,一陣無言,“…他的印象裏,我是不是還是個孩子。你拿回去。”

許知堯打量他,“好像是。你從我家出去的時候,不也就那麽大一點嗎。”

江霖和皆虛好奇,湊過去看袋子裏是什麽。然而都還沒等江霖說話,就聽着皆虛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顧連澤,奶嘴兒欸。”

顧連澤一記刀眼過去,“給我閉嘴。”

江霖一邊暗自偷笑,一邊從紙袋裏取了個奶嘴兒形狀的糖果,塞進了自己嘴裏,“還不錯還不錯。收着嘛,好吃就行。”

顧連澤偏頭看江霖嘴裏塞了個奶嘴,“…那收着吧。”

許知堯也看向了江霖,目光深邃,江霖被盯得還不自在,用眼神問他怎麽了,畢竟嘴裏塞的奶嘴也不方便說話。

“回了,山神若是沒走,你們記得催他一下。”

江霖含着奶嘴點頭,順便也給顧連澤遞了一個,“這個味的好吃。”

顧連澤雖然心裏厭棄,但還是聽話接過塞進了嘴裏,皆虛看着他們都吃,自己跟着也撲騰過去,“給我一個給我一個。”

·

溫韻再看見他們回來的時候,三個人一人叼了個奶嘴,“癖好挺特殊啊。”

顧連澤:“你吃嗎。”

山神搖頭,“沒這愛好,扶夷在的時候興許可以給她一個,她也沒在了,算了吧。”

愛吃不吃呗,“我的貓呢。”

溫韻:“什麽時候成你的貓了。那邊你去看看。”山神指了個地方,顧連澤順着去找,果然找到了準備落跑的黑貓,提溜着尾巴就拎回來了。

“放開我!”

顧連澤:“回來做爆米花。”

“山神救我。”

溫韻靜默着回頭,“跟他去吧,山過兩日就崩了,你在這兒也活不下去。靈域內靈力厚重,你去了好好修煉吧。”

“…那成吧。”不知道嘣一輩子爆米花能修煉成到什麽境地。“能不能別拽我尾巴,我跟你回去還不成嗎。”

江霖過去把黑貓接到了懷裏,順便給黑貓也喂了一顆糖。

顧連澤:“什麽時候去天帝那兒。”

“這就走,不留了。”

·

事情告一段落,江霖總算覺着松快了起來,雖然此地依舊是死人遍地,但相比起前些那些日子的壓抑感,如今只覺着如沐春風一般。

“你做什麽呢。”顧連澤看江霖就一個人坐在床上,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麽。琢磨了下又給他嘴裏塞了塊糖。顧連澤意外很喜歡看江霖含着奶嘴時候的樣子,江霖本人也不在意,給他吃他就接着。

“啊…玩魔方。”江霖眼神裏沒什麽光澤,明顯腦子也沒在這兒。

顧連澤:“魔方呢。”

江霖:“別人家裏的。他家還有小木馬玩。”他最近幾天無事就操縱着村子裏的人,看別人家裏都有什麽。

然後當天下午顧連澤就把別人家的小木馬,搬到江霖屋子裏來了。也不知道是他倆哪個想玩。

江霖:“我有個問題。凡人之于天道,也是如此嗎。像是被操縱的木偶一般。”

顧連澤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坐在木馬上前後搖晃略微思索,“應當不是,更像是在養寵物吧。”

江霖表示自己理解,“神明的确比凡人更厲害一些,正常。”發生了扶夷這事,江霖只慶幸神明沒有對凡人做過大範圍生殺予奪的事情。又或者真的做過,只是連凡人自己都不知道罷了。

“所以天帝不喜歡現世凡人知道這些事情,不然就會和你一樣胡思亂想。”

“但我擔憂的也沒問題吧。那萬一哪天神明倒戈,凡人不就…沒了嗎。”江霖說話時,還嗦了嗦嘴裏的奶嘴兒。

顧連澤思索良久,覺着他說的對。

“你點頭,我更擔心了。”江霖看着木馬上含着奶嘴兒的顧連澤,“那天帝和滅霸有什麽區別啊。”打個響指大家都死算了。

“天帝殺人不是随機的,他想誰死就誰死。”

“…那還不如滅霸呢。”

江霖覺着再聊下去,天帝的反派形象就要建立了。

·

“山外的界已經撤了。”顧連澤剛把糖吞了,就又端來一盆爆米花,這嘴就閑不下來。

“是嗎,我就說這網怎麽這麽卡。”結界之內,部份都是溫韻設的景象,根本也不涉及網速的問題。這突然把結界一撤,才能感受到這大山深處的信號是真的不好。

“被吃網速的鬼吃掉了吧。”顧連澤晃着累了,上半身伏在了木馬上。

江霖将信将疑:“還有這種鬼?”

顧連澤點點頭,“有的,還有半夜不睡覺就會吃你頭發的鬼。”

江霖:“…快睡覺。”

顧連澤聽他說,翻身就上床,準備跟江霖一起睡覺。

“你以前不是不用在床上睡的嗎。”顧連澤大多數就直接回套娃裏的。

顧連澤趴在床上不說話,手指偷偷摸摸拽了被子把自己蒙上,假裝沒聽到江霖的話。江霖看着還好玩,那想睡就睡呗,他又不可能把顧連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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