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俗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訂婚對象她家的确是沒落了,想要恢複昔日風光,選擇了一條跟榮府差不多的路。不過不管是榮府還是蕭家的主事人才智眼界如何,起碼的頭腦總是有的:他們送進宮裏的姑娘的确是混後宮的料兒。

就水溶目前所知,元春非常能忍,而這位“珊珊飄遠”的蕭家大姑娘則很是會撩。

因為蕭韻忽然出現,害得兩個妹妹玩樂的興致都沒了。

此刻銀樓女掌櫃小心翼翼地陪在兩個妹妹身邊,面上笑容略有僵硬,一個勁兒地賠着不是。

水溶找了椅子坐下,也不吭聲,就看兩個妹妹如何處置。

兩個妹妹也真沒讓他失望。大妹妹沉默半晌,才指着幾樣新鮮樣式的小首飾道,“都包起來吧。”都是姐妹倆用心挑選出來的小玩意兒,挑都挑好了,這會兒再說不要,沒得小家子氣。

小妹妹依舊比姐姐更心直口快,“我曉得,她眼見着定準要入宮做貴人去,你們消息靈通,自不好得罪她。她今兒是早算好了堵我哥哥呢,這回我不跟你計較,再有下回……”須得知道我家也不是好惹的!

女掌櫃諾諾,低垂着頭……面對兩位北靜王府的郡主,但半個身子卻是對着北靜王,片刻後便仔仔細細地交代,“禀告王爺并兩位郡主,郡主駕臨之後,內務府便派了人來說,等會兒趁着王爺不在這裏,清個場,有貴人過來特地見故人一面。”

其實這位掌櫃得到消息,情知無法拒絕,于是她們在清場的時候刻意多弄出了些動靜,無奈水溶兩個妹妹平常的警惕性實在不高,連兩個小姑娘身邊跟着的大丫頭都完全沒察覺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話說銀樓也就是首飾珠寶店,非常指望內務府定期提供的宮裏時興的花樣。宮裏娘娘們的衣着打扮顯然引領着這個時代的時尚風潮。內務府斷了她家的花樣,差不多類似于斷了她家部分命脈,生意自然就難做了。

水溶的大妹妹此時堅定道:“你才不怕蕭家大姑娘,你是怕內務府後面那位貴人。”

掌櫃聞言鄭重地點了頭,“郡主明鑒。”

據水溶所知,目前在內務府說話比較算話的娘娘有兩位:一直都很低調內斂的皇後,以及寵冠後宮的吳貴妃。

皇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幫襯一個還沒入宮小心機一堆的備選美人,那麽出手的必定是吳貴妃了……吳貴妃與蕭家大姑娘能“一拍即合”,也是挺出乎水溶預料的。

當然還有個人在內務府一言九鼎,這個人就是皇帝,而皇帝再怎麽不靠譜也沒這麽無聊。

Advertisement

有一點水溶還真沒猜錯:蕭家大姑娘蕭韻真就是這個時代極為少見的懂得艹人設,并堅持住一直對外展示自己人設的那種“天才”。

雖然兩家早已經換回庚帖信物,北靜王府也對外宣傳為父守孝不再耽誤蕭家姑娘,但兩家的婚約太多人都心裏有數。

在北靜王府受到皇帝打壓的時候,她驟然入宮,在很多看來終究是她家毀約在先,勢利非常。偏偏她要入宮,而不是嫁給他人,沒法辯駁說是北靜王府不厚道在先……只是礙于陛下,大多數人只會在私底下嘀咕一下,不會輕易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論。

然而蕭韻十分清楚:這個勢力的名聲說什麽她也不能沾上,因此她在來到京城之後立馬選擇向吳家投誠:吳貴妃有子有寵,她再自信,也沒想過入宮即得盛寵,穩穩力壓吳貴妃一頭。因此在給吳家,其實是寫給吳貴妃的投誠信上,她很是放低了身價,只求吳貴妃吃肉,能給她留碗湯就好,而她任由吳貴妃驅策。

這封信毫無疑問很有效果,她希望在入宮前能見北靜王一面,可不就在吳貴妃的促成下做到了?不然憑她一個四品外官的女兒,還不能随意左右一個時常能接待達官貴人,背後亦有大靠山的銀樓掌櫃,尤其是這回還是讓人家開罪北靜王府。

蕭韻的計劃是:餘情未了,無可奈何。餘情未了的是北靜王,而無可奈何的當然是她了。

然而驚鴻一瞥過後,出了銀樓坐上馬車,蕭韻的心少說也涼了一半:明明幾年前,那會兒的北靜王世子還相當喜歡她,前前後後送了她許多東西,這次……怎麽就好似沒見過她似的!

北靜王天資聰慧沒錯,卻也相當單純相當仁厚!

水溶此時若是知道蕭韻的疑惑,只會暗笑這姑娘還是太年輕:本尊的演技還在他這個工作将近十年的半老油條之上!水溶比較服氣的地方,随便舉個例子,基本上所有接觸過本尊的美人,包括男美人女美人,他們幾乎都覺得本尊很喜歡他們。

實際上本尊挺喜歡美人的外表,而這份喜歡……一點都不走心,真的一點都沒有。

卻說水溶與妹妹一起回府,兩個妹妹依舊氣呼呼的,水溶則沒事兒人一樣。

他親自把兩個妹妹交給太妃,并鄭重請太妃給妹妹們講講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太妃聽了水溶的要求,表情有點微妙,“我本來想她們大點兒再細細教給她們。”話音剛落,太妃就在兩個女兒的額頭上挨個兒戳了一下,“蕭大姑娘沒比你們大幾歲,這心機你們完全比不得。”

這話有點跑偏了喂。

水溶想了想,幹脆道,“我的意思是小小年紀總想着玩弄人心,把同齡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往往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身為郡主,”他有自信他一直能地位穩固,“妹妹們嫁了人只要行陽謀就足夠了,這也是一個真正上位者該做的,陰謀詭計完全可以交給擅長的人來做。”

太妃自是聽得明白水溶的言外之意……她不是沒擔憂過一旦皇帝與王爺幾番過招,不勝不敗,或者是自家小有吃虧乃至于……會不會把她的女兒也送一個或者幹脆全送出去……到那個時候聯姻都算好的。

如今看來,王爺完全沒這個想法。太妃在欣慰之餘忽然想起小女兒對王爺那個十分俊俏的幕僚有些不同……起碼是遇到就要多瞧兩眼。

太妃瞬間頭疼。

回到書房,水溶看着外間碼放整齊的自家釀烈酒,直接用商城裏買了幾樣玻璃儀器——今晚他就試試蒸餾烈酒,能整出含水量百分之多少的酒精。

含水量他也能從商場裏買個現成的儀器,如果只是暫時使用,花費更低。

忙活了一晚上,水溶十分滿意:百分之九十以上純度的酒精妥了!

幾天後,又是大朝會的日子。

話說皇帝自然知道水溶在幾天前與蕭韻“偶遇”,甚至他連吳貴妃提供方便都心裏有數。不過他都知道又如何?一直以來皇帝都非常享受這種‘我明明什麽都知道,但我什麽都不說,只靜靜看你們表演”的感覺。

以前水溶不知道皇帝有這麽個愛好,如今觀察了皇帝許久,有本尊回憶錄加系統備忘錄以及他自己的理解,他終于發現自家跟皇帝還是有那麽點共同之處的,都挺喜歡默默吃瓜看熱鬧。

只不過現在水溶與皇帝都在等着吃對方的瓜:皇帝想看蕭韻怎麽算計水溶,水溶想知道蕭韻怎麽忽悠皇帝……

兩個人也不知怎麽回事,忽然就默契了一下,一個側頭一個擡頭,君臣四目對望,都對對方微微一笑。

下了朝,水溶無需進衙門坐班,雖然他目前在兵部挂了個虛銜。他直接回府,卻在距離自家約莫一裏地的時候,被一個勁兒狂閃的小圖标刷彈幕提醒了:有高人在觀察你……

這個說法一看就很不尋常。這世上配得上“高人”二字的,本來就非常少,能讓小圖标稱呼為高人的……水溶忽然福至心靈,“是不是一個癞頭和尚和一個跛足道人?”

這會兒他都不知道昔日馬道婆試着算計他,小圖标随手就收拾了,甚至覺得那種程度的試探和攻擊完全沒必要特地告知自己的宿主。

因為這世上神神叨叨,在神佛前祈願,希望北靜王不得好死的……總是有的。馬道婆那回也只比這些人的手段稍微強上一點,但總結一下,他們這些手段顯然都毫無效果,心願也完全不能達成。

小圖标回應道:“他們沒惡意,我适度反擊……”片刻後他就再次刷了屏,“怎麽就走了?!怎麽直接離開京城了?四字真言我才放出了一個。”

水溶頗為無語:你咋還覺得意猶未盡了?他又問:“四字真言?什麽意思?”

小圖标唰地彈出四個金光大字:唯物主義。

水溶沉默片刻,才心悅誠服道,“他們再厲害,都還是打不過。”

那一僧一道離京,顯見是完成任務,急流勇退。而寶玉很快痊愈,直接上門向水溶道謝。

據寶玉說,若非王爺提醒,他還不知要多喝多少苦汁子。

對此水溶哪會居功?要謝你也去謝那一僧一道。

寶玉又道:“我病得蹊跷,家裏一通折騰,也沒折騰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我屋裏有丫頭手腳不甚幹淨……”說到這裏,寶玉難掩沮喪。

這種時候水溶覺得自己笑而不語就行了:他對十二衩總是比較有耐心……等等,為什麽我總是下意識地把寶玉也跟十二衩擺在一處說,甚至态度也多有相似?

卻說寶玉來到北靜王府,把憋了好些天的體己話說完,心裏舒坦不少,然而回到家迎接他的……卻是來自他爹的一頓暴揍。

水溶知道此事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他還知道這回又是忠順王長史官上門讨個說法,要求寶玉告知蔣玉菡的下落。

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蔣玉菡在水溶那兒搬磚都搬了快兩個月,忠順王沒道理不知道蔣玉菡下落,偏生忠順王又不來找他……非得為難寶玉,這邏輯不是很順……

難不成為難寶玉,寶玉就會上門哭訴求他放了蔣玉菡?

忠順王若真是這等打算,好好說就成了,又何必挑撥逼迫賈政出手收拾寶玉一頓?

水溶想了想,還是覺得忠順王這股子“怨氣”要麽沖着賈政要麽針對元春。

果不其然,幾天後水溶就知道自己又猜對了:賈政點了學政,不日離京赴任。學政算是肥差了,只不過賈政原本是從五品員外郎,因此他這個學政也就只有從五品。

大約忠順王門人也盯着這個肥差,前陣子失了望,便要找榮府的麻煩……賈政得了聖上欽點的肥差,那那會兒忠順王府的人上門他慫個什麽勁兒?兒子的顏面就不是顏面了?

等等……水溶忽然問向小圖标,“我歷史不是太好,記得學政必須要進士吧?賈政中過進士?”

小圖标道:“賈家只有賈敬一個人是進士。”

“皇帝破例了?”水溶笑了,“看來元春還是有點厲害的。”

作者有話要說:  原著裏的學差就是學政,一般學政都是進士。

我覺得原著這裏寫的并不隐晦了,能為賈雨村謀官的賈政,說他清廉正直,不會花費銀子讨好上峰,不會讓得寵的女兒跟皇帝吹吹枕頭風,我是不信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