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哈。
原著裏為了蔣玉菡的下落,忠順王府長史官上門追問,賈政又羞又惱又怕,最後暴揍一頓寶玉……這情節水溶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不過他穿過來後開了水泥作坊,蔣玉菡來了王府就……走不了了。現在這位原先的名滿京城的美貌頭牌在別莊和泥燒土都“和”出了新境界新人生,完全樂不思蜀,連自己的戲班都交托給管事,都快不聞不問了。
有在高新領域獨占鳌頭,甚至将來獨當一面的機會,誰還樂意苦哈哈地賣~屁~股……由此可見,蔣玉菡的眼光其實很不錯,人又踏實肯幹,別的不說,山莊裏的通道就是他先發現的。
既然提起來,水溶就問寶玉,“跟玉菡常有書信往來?”
從水泥作坊建起來,香山別莊出入越發嚴格,連隋遠這樣的老資格,且手握一個大項目的幕僚出入都得找大管家批條子,就更不用說蔣玉菡這種剛剛升任的小頭目了。
寶玉點了點頭,他的朋友實在不多,“十天半月總有書信。家父已然離京赴任,忠順王府長史官便問到了我頭上。”
賈政不在家,忠順王府長史官就找到了賈赦這裏。賈赦不是寶玉親爹,長史官上門臉色再難看,他也得先問問寶玉究竟怎麽回事,誰讓寶玉天天都往北靜王府讀書?而跑腿兒問話這種活兒自然落在賈琏身上。
賈琏和寶玉哥倆雖然一開始就玩不到一塊兒,說也說不到一塊兒,随着寶玉和黛玉一起到王府讀書,哥倆就徹底不是一路人了,不過兩人交情始終不賴。
賈琏不怎麽出息,終究不傻,覺得忠順王府對蔣玉菡锲而不舍絕不只是因為出口氣,提醒過寶玉還好心道,“要不咱倆一起出門找北靜王搬個救兵?”
寶玉知道蔣玉菡在王府并非做的以色侍人老本行,便跟賈琏解釋了一下。
從堂弟口中得知蔣玉菡待在北靜王府有了些時日,賈琏完全不虛,老老實實回去向他老子回禀,眼見着長史官臉色越發難看,他和他老子都難免心生快意:忠順王府跟他家起碼不對付了三代。
不得水溶再問,寶玉就把這點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個遍,最後一臉正直地總結,“玉菡在王爺府上待得久了,忠順王十分憂心。”
水溶笑了:環境改變人啊……寶玉的變化,他十分樂見。
話說常年游走于諸多權貴人家的蔣玉菡蔣老板差不多就是個寶庫,各家各戶的腌臜人惡心事兒有些是他聽說的,有些則是他親見的。
如果蔣玉菡繼續“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生活,忠順王也不會急切地想要再見他,甚至是把他帶回忠順王府:原因很簡單,蔣玉菡一心要跟着北靜王,難保不交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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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忠順王府有沒有能動搖王府根本,且蔣玉菡可能知道的大醜事嗎?
答案是:當然有了!要僅僅是王府幾位主子的各種不能拿到臺面上說的各種癖好,忠順王府還緊張個屁!
吳貴妃在入宮前跟忠順王世子有舊情,還不是蕭韻這種僅有婚約實則二人幾無往來的“舊情”……
這件事蔣玉菡的确只知一二,更有相當靠譜的猜測,不過他沒石錘,沒被逼到一定程度他絕不會把這件事兒拿出來說,就算他能“直達天聽”,皇帝還信了,忠順王府和吳貴妃如何暫且不說,他這個知情人兼告密人那是必死無疑的。
忠順王對蔣玉菡的頭腦還算有信心,但是他擔心啊……擔心那個“萬一”。
寶玉不知道忠順王府究竟有什麽把柄,但對這家子的心态一語中的。
水溶也不知道蔣玉菡也許能給他帶來這麽個驚喜,他只是猜測忠順王府也有點不臣之心罷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王爺,哪怕是宗親,肯定也想着列土封疆,割據一方。然而現在自家的确有封地有府衛,但一家子老小都在京城當肉票,割據……何從談起啊!
水溶因而笑道:“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不成,忠順王心裏老大不自在。”其實皇帝要是七老八十,忠順王一直留京就未必是壞事了,因為等皇帝駕崩新君上位,可以搏一搏攝政王之位。但今上才三十出頭,比忠順王世子還小上幾歲!
寶玉亦笑,“王爺能護得住他就好。”
這兩個人稱呼蔣玉菡都是一樣的“玉菡”,完全不再提及蔣玉菡那個藝名“琪官”。
從北靜王書房出來,寶玉到教室去尋黛玉——在北靜王府,授課讀書的地方統稱教室,黛玉此時正跟水溶的兩個妹妹相談甚歡。
原著黛玉生來身子便有虧損,兼之心思太深,憂思太甚,再加上王夫人幾乎是把她完完全全地關在榮國府裏,哪怕榮國府夠大,憋都得憋出病來,她不早夭才是奇事。
王夫人不管是自己人脈有限,也就是現實條件所限,還是故意為之,總之她不帶黛玉以及三春出門——清虛觀打醮那回,一衆女孩子們是跟着賈母出門的。
而今黛玉只是天天出門上學,結交了兩個新姐妹,她的身子反倒比以前強健,關鍵是性格着實開朗良多。
與之相應的是寶玉也長進不小,雖然憐香惜玉依舊,但明顯對志同道合的~美~色~越發上心。
等黛玉說得盡興,寶玉才拉上黛玉一起告辭回榮府。
話說忠順王府長史官上門,對榮府幾無影響,最多就是邢夫人在晨昏定省時當着衆人,剛酸了王夫人一句,就在賈母刀子一樣的眼神下閉了嘴……
賈母雖然不怎麽管事,但家裏風吹草動依舊瞞不過她——自打知道元春在宮中小産後,老太太便不再睜一眼閉一眼了。
邢夫人面皮紅得發脹,而王夫人倒是始終氣定神閑。
王夫人固然越來越有“黛玉不再捏在她手心”的真情實感,而她再明白不過:但凡她跟老太太提上一句“黛玉大了少出門為妙”,甭管委婉不委婉,老太太一準兒駁了她!就像今兒直接不給她大嫂面子一樣!
于是這些日子王夫人只能把這份不快壓在心底:好在寶玉也因此結交上北靜王,這回忠順王府長史官不就碰了壁,不得不灰溜溜地走了?
老太太固然瞧好寶玉和黛玉,但真要有那麽一天,孫兒和外孫女,老太太選哪一個,真不用問。
她心中計定,再拿起佛珠神情動作都一同輕柔了下來。
一直都默默留心自家太太的彩雲彩霞也齊齊松了口氣:太太陰沉着臉,她們這些大丫頭是真地心驚膽戰。身為大丫頭,太太的本事手段她們一個個全都見識得清清楚楚。
就說趙姨娘吧,生了一兒一女,倍得老爺寵愛,如今……竟連院門都出不來了。
這邊王夫人難得露了個好臉,金钏兒便來禀報,“北靜王妃太妃生辰,給咱們府上老太太下了帖子,還特地說,要請咱們府上的姑娘們一同去樂一樂。”
王夫人算了算:老北靜王沒了三年多,這是北靜王太妃在除孝後第一個生辰,大辦不至于,但總要邀請一二故交上門做客。只是帖子上明說要請老太太,要叫上一衆女孩子……她明白北靜王太妃想借此機會為北靜王相看,帖子上沒有她這個執掌中饋的二太太,她還是覺得不大自在。
不自在又能怎麽着,還不是得用心挑選起禮物?難不成她要把這個拱手讓給她那個好大嫂?
王夫人吩咐下去,沒多久管事便粗拟了單子來。
王夫人不大識字……單子複雜一些,就要識字的丫頭來一一念給她聽。
聽到一半,她便輕輕嘆了口氣:女兒封妃,老爺升遷外任……聽着樣樣都是喜事,然而光蓋了省親的院子前前後後就用了小二十萬兩。
之後宮裏宮外四處打點,再加上回禮……府裏這些年本就進得少出得多,光是一家子吃穿用度如今都頗有些喘不過氣,寶玉也漸大了,還有一衆女孩子,轉眼就要成親,就算老太太必有體己貼補,銀子她都得提前預備些,庶子庶女也得看得過去——貴妃娘家,總得顧忌體面,至于裏子如何,另說。
想到這裏,王夫人心思又飄遠了:但願老爺這任肥差能多帶些銀子回來吧。
說來也十分有趣,在原著裏冷子興評點賈政說他端方正直,然而真端方正直就不會在明知賈雨村做了什麽之後依舊與之交好……別忘了賈雨村可是明知英蓮的身份,還要偏袒薛家,恩将仇報也差不多了。
原著裏有這麽個情節,賈雨村來訪,等他告辭,賈政還專門訓斥寶玉,嫌寶玉呆傻話還少。這個情節表現出寶玉什麽特質暫且不提,起碼賈政對賈雨村還是比較重視的。
榮府的大房長子賈琏,捐了個同知在身,始終也沒能補缺。
所以說光憑榮府的本事,幫賈雨村起複基本做夢——賈雨村亂判葫蘆案的時候他正是應天府府尹。
賈雨村用黛玉她爹林如海的推薦信找上了賈政,而他實際投靠的大人物,必是王子騰。
總而言之,賈政絕對不是仕途宦海上的一股清流。要說賈政欺男霸女糟踐人命那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但說他當真廉潔奉公……也是~扯~淡。各類孝敬,賈政該拿的不會手軟就是。
說來也巧,就在王夫人邊對自家“錢途”憂心,邊絞盡腦汁拟禮單且不得不寄希望于督學外省的丈夫的這些天,水溶則跟自己的弟弟妹妹一起,趁着陽光正好的午後,圍坐在烤爐前,一人端着一根玉米棒子,點評着天下大事。
當然在說起別人家的事兒之前,水溶先得給弟弟妹妹科普一下自家的吃飯問題。
他指着手裏烤得噴香的玉米棒子道:“我弄來兩種種子,一種比稻子畝産高上一二百斤,還好吃;另一種卻與稻子收成相仿了。”
實際上兩種玉米種子,一種是管事從江南購得——就是想在湖廣推廣玉米但怎麽努力都沒什麽成效的幾位有識之士家裏買來的;另一種就是他從商城裏兌換的,他老家那邊經過改良的品種。
從江南買來的“土著”玉米種子畝産四百多斤,與水稻相仿,但味道不如稻米,哪怕十分容易伺候也不挑地,還是不得江南農戶的歡心。
改良過的品種畝産則達到了六百五十斤,味道也相當不錯,然而想起被他丢掉的種子包裝上的介紹……起碼畝産千斤的水平……水溶只能感慨一句:任重道遠啊。
然而就這個産量已經被莊子裏知情的那批心腹驚呼帝王之資了。
這也太容易滿足了,眼光要放得長遠一點!水溶意興闌珊地跟小圖标念叨過後,大筆一揮,給辛勞了大半年的員工們發了豐厚的獎金,他則……深藏功與名。
消息傳回王府,水溶的弟弟妹妹還親自去莊子轉悠了三天,回來後幾個小家夥通身閃爍着豐收的喜悅。
科普過自家的糧食問題,水溶順手把小妹妹嘴邊的牛油抹掉,再從今日收到的密報彙總上挑點他感興趣的,給弟妹們啓發一下。
話說北靜王府原本就像個大八爪魚一樣,在各地都有些人手人脈,也有一邊做生意一邊收集情報的商鋪酒樓茶樓。
先帝還在時,與北靜王處于“蜜月期”,王府旗下産業收縮了不少,如今……補足了經費以及派下身負任務的人手,這些機構自然恢複了運作。
當然,真正隐秘之事,王府的情報機構還打探不出來,但是“賈政督學期間腰包鼓了不少”這種明擺着的事兒,還是效率極高地傳了回來。
比榮府快沒什麽值得驕傲的,但比當地簡在帝心的帝王心腹密折還快……就值得水溶自滿一下了。
兩天後,看完剛剛送達的密折,來到吳貴妃宮中,皇帝拿此事當笑話說給他的愛妃,“榮府真是……精窮了。以前這種孝敬,他家都不屑收。”
賈代善才是真正方正之人,十分愛才惜才。皇帝看不上賈政,不等于連賈代善都要诋毀。
賈政的确不收考生的孝敬,不管你窮富,但是考生的父母兄長借着故交之名往來應酬,賈政并不拒絕。
吳貴妃本能地覺着賈元春不是這麽心思簡單的人:陛下難得的親口許諾的補償,元春就用來給她父親給她娘家摟銀子嗎?
莫說封妃的女子,只說那些美人貴人,又有誰不明白權比錢要緊?這也忒……大材小用了吧?
想到這裏,吳貴妃忽然樂了:榮府如今青黃不接,連維系故交往來的銀子都不富裕,更不用提買官補肥缺,元春讓娘家多收點銀子也是尋常。
實際上,用後世的話說,賈政的行為就是在打擦邊球,究竟有罪沒罪,全看皇帝怎麽想。
元春的用意,據水溶分析,就是賈政任提督學政,銀子不少收,補補虧空回回血,也讓皇帝看透她老爹賈政無論如何都不是什麽達官顯貴的料兒。
幸好賈政固然沒什麽本事,但膽子顯然也不大,科場舞弊,比如透題,又絕對不敢沾。
因此不論對皇帝還是吳貴妃來說,榮府都顯得沒什麽威脅——須知吳貴妃的哥哥做了将軍,領了大戰功,然而這戰功裏有多少水分?皇帝不知兵事,知道得不是很清楚;吳貴妃再有心機也一樣心裏沒數,但她卻始終有一縷不安埋藏心底。
她哥哥膽子很大,又……不擇手段。當年她家哪裏想得到她能入宮,還能……一飛沖天?忠順王世子已經是她們當時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選了。
算了,過去的事想也無用。
吳貴妃趴在皇帝的腿上,暗道:起碼要等她的皇子們長大成人,從哥哥手裏接過兵權。在此之前,哪個在西北有根基的武勳人家,但凡露出點到西北立功的苗頭,她都要毫不猶豫地壓制!
其實吳貴妃也是多慮了:她哥哥能在西北水功勞,必定是已經用利益捆綁了好大一批人。
因此哪怕已經知曉“元春莫名流産真兇是吳貴妃”的榮國府,在從故交那兒得知西北邊關些許真實情況後也選擇了忍氣吞聲。
不怎麽聰明的榮府尚且如此,明眼人……就現在西北幾大關如出一轍的互有勝負還內外勾結的局面,誰肯往這個大火坑裏跳?
至于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在西北建立功業?起碼得等吳貴妃的哥哥大敗不可。
目前皇帝對西北的真實情況不甚了解,他還想着多攢些家底,再繼續他的削藩大業……再智障也得知道,削藩令一出,必得配合~大~軍~出擊。
而皇帝對西北的放任,也讓一衆老狐貍看清了皇帝的成色:不知兵,不能知人善任,偏偏還想削藩集權……嗯……
這就是哪怕皇帝已經明裏打壓北靜王府,水溶依舊與故交正常往來,而故交們也完全“沒在怕”的原因之一。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當然還是利益。
水溶就跟小圖标說過,“要是我和忠順王異地相處,皇帝說把江蘇浙江都給我,讓我去攻打北靜王府,我肯定樂意的。”
小圖标刷了個碩大的“呵呵”出來,“直接把京城許給你不就完事了?”
水溶大笑。繼母壽宴,他此時此刻正在笑眯眯地迎客,身後還站着黑了至少三個色號的蔣玉菡。
水溶當然是故意的,因為他正寒暄的對象就是忠順王世子。
他跟寶玉說過,讓忠順王府有什麽問題盡管上門找他,然而等了些時日,就跟當初他等蕭韻的後招一樣,下面沒了……
水溶心裏有點失望:現在的系統任務是修建達标的水泥作坊,目前進度是地基已經挖完,樁子已經打了下去,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不能離京,他在王府裏大多數時間都在編教材搞科研,這兩件事都……特別寂寞,所以他現在特別想有個人出來作作妖,他好“勉為其難”地出手,收拾一下對方。
幸好忠順王世子沒有辜負他的希望,寒暄後,就是問問彼此長輩身體情況之後,看向身姿挺拔結識了許多的蔣玉菡,暧~昧~道,“原來王爺獨好這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文思泉湧……我也不知道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