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西寧公的庶長子在勳貴年青一代之中, 是有名的出挑,而且在水溶看來,這個盛名……名副其實。
不管是本尊留下的關于西寧王府那只言片語的備忘, 還是如今已經小有規模的~情~報~處源源不斷地傳回來的消息, 都告訴水溶:西寧公這個庶長子成長起來, 可能不亞于榮國公賈代善。
這個評價真的很高了。對于這種貨真價實又年紀合适的青年才俊, 如果和妹妹情投意合,水溶真不介意出身:當前有利益沖突又如何?這份沖突或者說矛盾又不是永恒的,不可調和的。
不過配上繼母現在的臉色,這種話水溶肯定說不出口。
剛剛三言兩語打發走~官~媒,太妃氣得腦頂要冒火,可王爺前來三言兩語……不說火氣散盡, 起碼太妃冷靜了不少。
端詳了王爺片刻, 太妃确認王爺是一點兒都沒往心裏去:王爺素來喜怒不外露, 那也只是喜怒輕易不會讓外人看出來,但總不至于一點端倪都敲不着……而自己惱怒成這樣, 不惜立即派人過去請王爺過來, 再想起西寧公庶長子的人品才幹,太妃心裏便是“咯噔”一聲, 明白自己得給王爺個說法。
話說大戶人家——這個大戶人家并不專指權貴高門,家裏人口簡單, 舉家和睦像北靜王府這樣的,簡直鳳毛麟角。
西寧王府,那當然不在鳳毛麟角的範疇裏面。
西寧公現有兩個嫡子, 但是年紀都還很小,未來如何還看不大出來。那是因為兩個嫡子的母親,現在的西寧公夫人是繼室;而西寧公的原配,老西寧王親自給兒子定下的,名門出身的兒媳婦無所出。
西寧公庶長子幼時便被抱到了西寧公原配夫人身邊撫養,庶長子能有今時今日,原配夫人功不可沒。
據說這對母子母慈子孝,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但西寧公原配夫人哪怕始終無所出,也沒把這個孩子改到自己名下。
西寧王府的八卦,太妃比旁人知道得更多,她說到這裏深吸口氣,“根子就在他那個娘身上!好好的名門閨秀,也不知哪裏學來那麽多隐私手段,早早就把她表哥迷得五迷三道!”
水溶一聽,就把打算勸解太妃的話暫且壓下,“哦?願聞其詳。”
“那孩子的娘,雖然是側室,卻是西寧公正經表妹,這麽多年過來一共生了七胎,還活了五個……”
小圖标再次見縫插針道:“胎次如此頻繁,簡直不要命!“
水溶也這般認為,不過他還是對小圖标道,“在這個時代懷孕次數越多,越證明得寵。現在可沒有靠譜的避孕手段,懷上就必須得生,另外就算可以避孕,擔心生多了養不活也是普通百姓的事兒,權貴們滿腦子都是多子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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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系統給出的最終任務以及系統的能力,就知道小圖标也出生于遙遠的未來。
不說那麽遠,就說水溶長大的那個時代,科技進步帶來了工業現代化,想出頭拼的是智力,而水溶相信男女在接受同等教育的前提下智力差別并不明顯……所以未來男女平等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小圖标及時刷了個嘆氣的表情包出來,“所以宿主您加油推進工業化吧。”
“當然。”水溶也是責無旁貸,“都意識到封建帝制農耕文明的弊端了,我怎麽也不會像點家男頻穿越男主一樣,當上皇帝,後~宮~走起,整個人就滿足于此了。”
卻說水溶這個走神走得比較明顯,太妃刻意等了等,直到水溶目光又落回她臉上,她才繼續道,“西寧公那個側室是西寧太妃親妹妹的閨女!當年……莫說老西寧王,連西寧太妃都瞧不上,哪怕那是她的親外甥女兒!”
老西寧王可沒有繼室,只有個門當戶對,白頭偕老,而且兒子都是她生的老婆……西寧王夫婦算是勳貴之中相當有名的模範夫妻,不是裝出來,而是真的感情非常好的那種夫妻。
水溶自己代入西寧王:我兒子跟我最愛的老婆的外甥女……也特別好,我得因為啥才要給兒子另選媳婦,不惜打了老婆和老婆娘家的臉?
水溶就問太妃,“您跟那位側室有仇?”
太妃既然開口就沒想隐瞞,“她說我縱然沒落在她手裏,也要我的兒女一生看她的臉色!”
聽了這話,水溶就笑,“真霸氣。”
見水溶依舊輕描淡寫,太妃安心之餘也不免嘆息,“那~官~媒就是她指使來的,手裏的信物我總認不錯。”頓了頓又道,“我是不知這婚事只是她一人的主意,還是背後另有高人……威逼或是利誘,畢竟咱們家處境……”後面的話她生生收住了,點到為止就行了。
憑這欲言欲止的半句話,水溶就知道太妃對自家的處境了解不夠,起碼不如她兩個經常在水溶身邊打轉的閨女。
水溶想着改日不如撞日,正好給太妃科普一下,省得她心裏沒底。
北靜王府名氣好,威望高,水溶又年輕……皇帝不是什麽雄主英主,他既然要削藩,那第一個削的……正是北靜王府,殺雞儆猴嘛。
作為一個被欽定的軟柿子,皇帝自然比較輕視水溶:苦寒的封地,只剩一萬五千人的府衛,還有封地上那可憐的二十萬百姓……須知稍微像樣點的州府都不止二十萬人口……
因此在皇帝看來,只要把水溶扣死在京城,一點也不怕他能翻天。
其實連水溶都覺得皇帝的輕視不無道理,雖然他家并沒皇帝想象得那麽慘,起碼府衛一萬五……是精銳騎兵一萬五。
皇帝現在忙着“行正道”:打仗,打勝仗,徹底擊退外敵。到時候,不說他本人的威望,就憑百戰官兵以及常勝将軍,那些各懷鬼胎的藩王們……怕不是望風而降?
既然忙着走正道,皇帝就不想再玩什麽陰謀,起碼他覺得北靜王府不值得他再送個女兒過去,只為安撫一下北靜王之心。
更別提皇帝本來兒子多女兒少,正值婚齡又嫡出的還就長公主一個……
說到這裏,水溶忍不住調侃了一下,“鎮南公一家子都在雲南,山高皇帝遠,若是為安撫藩王之心,把長公主嫁到雲南去聽着還像點樣。”
皇帝對北靜王府的态度,莫說與皇帝幾乎朝夕相處的吳貴妃,就連難得見上皇帝一面的皇後都心如明鏡。
偏偏宮裏就能有人挑唆了素來驕縱又魯莽的長公主,還硬是說得有鼻子有眼:皇帝打算把長公主下嫁給北靜王。
水溶繼續道:“咱們宮裏安排的老人傳話回來說,挑唆長公主的那位女官找到了,明面上是皇後娘娘的心腹,”不然長公主哪有那麽容易當真,“後來進了慎刑司,人不見出來。”
太妃聽說,點了點頭,“不知是宮裏那位娘娘的手筆。”
這與水溶還有水溶的幕僚們不謀而合……這手段真的太“女氣”了。
好了,該解說的解說完了,最關鍵的結論來了,水溶鄭重道,“母妃莫心憂,真要向咱們家動手,非得關外大勝,能有餘力~抽~出精銳邊軍回京。而這樣的關外大勝,就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了,也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看得到。”
太妃立即瞪大了眼睛,“那……可真好。”
去了太妃一塊心病,水溶就回書房了。不過坐回書房的寶座上,他越琢磨越覺得哪裏不對:他對女人的手段不大了解,那……就得“不恥下問”了。
他招來梅非便是一通吩咐,不一會兒一封密信就從王府發出……經過多次轉手轉口,由書信改口信兒,最終的目的地則是元春的鳳藻宮。
幾乎是與此同時,被太妃趕出來的~官~媒正在西寧王府向西寧公此生摯愛胡姨娘複命——西寧王府與寧國府、榮國府一樣,即使男主人不再承襲原本爵位,當初禦賜的匾額也沒有取下。
吳貴妃能聖寵不衰靠的是頭腦,胡姨娘這個能讓西寧公始終把她放在心尖兒上的女人也不會是什麽繡花枕頭。
聽過~官~媒小心翼翼的複述,胡姨娘嬌俏一笑,“我那個姐姐還是這麽個暴脾氣,怎麽都瞧不上我,罷了罷了。”她擺了擺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就回話說,我盡力了就是。”她低頭瞧了瞧自己染得嫣紅的長指甲,“都被罵了個狗血噴頭,讓我兒曉得,又得唠叨我給他丢人了。”
官~媒~平素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此時愣是一句話都不敢回。
胡姨娘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眼見這媒人仍舊沒有挪窩的意思,她便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官~媒~定了定神,想起薛家太太封的一百兩銀子,還有宮裏那位娘娘的囑咐,便大着膽子道,“皇商薛家前些日子托我尋個好人家……”
胡姨娘不等~官~媒~說完便道:“薛家大姑娘?我知道她,是個好孩子,将來給我兒做姨娘倒也使得。”
官~媒~又不敢搭話了:做妾哪裏需要~官~媒親自說合……
只等~官~媒灰溜溜地跑得沒影兒,胡姨娘才慢悠悠地對着心腹道,“皇商的女兒,也該肖想我兒?我借她個膽子,就看能不能有這麽命!”
語氣倒是不急,實則……心裏已經惱火上了!
當年西寧公在外帶兵,西寧公夫人要留京,而自家姨娘得以常伴公爺左右……邊關待久了,這脾氣也改不過來了。
作為心腹,自然不能主子說什麽都唯唯諾諾。
這位胡姨娘曾經的大丫頭,如今的內院管事輕聲勸道,“我的好姑娘,薛家跟咱們一向沒什麽來往,薛家太太固然糊塗,斷沒有這樣大喇喇地打發個媒人過來問咱們的意思。”
胡姨娘聽了,想了半天才道,“是我上頭了……”
心腹替胡姨娘捏起肩膀,“姑娘委屈了。”
胡姨娘阖上了眼睛,“我不委屈,不過是有些惱火,他們都覺得我做慣了惡人,以後用不上我,也不心疼。”
“誰不心疼?我心疼!”
胡姨娘循聲望過去,整個人瞬間迸發出光彩。她猶如一道青煙,直接飄進了西寧公的懷裏,“公爺……有您這話我就值了。”
胡姨娘的心腹都替自家姑娘高興,她深知公爺是得到消息便匆匆趕來……有公爺在,她也好“功成身退”。
胡姨娘此時就靠在西寧公懷裏,訴說起整個始末來,“這可是我娘家嫂子牽得線,其實我瞧着她并不大樂意,覺着我大約也不大樂意,但是沒辦法,長公主有令,能陽奉陰違,總不好明着不幹。橫豎我就是個姨娘……做錯了也好處置。”
胡姨娘的娘家大嫂的大堂姐,正是皇後娘娘的娘家大嫂……沒這道關系,皇後的娘家大嫂子還有奉了公主之命的~官~媒都找不上西寧王府的大門。
“苦了你了。”得了胡姨娘欣慰一笑,西寧公搖了搖頭。就算是在經營得像鐵桶一樣的自己家裏,西寧公評價皇室成員還是比較克制的,“長公主腦子不好使。”
胡姨娘就沒這個顧忌,她可敢說真話,“皇後有這麽個閨女,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
但是在長公主徹底失勢前,她發話總得有人照辦。
胡姨娘嘆了口氣,“我嫂子跟我想得一樣,覺着長公主逼我應下那個~官~媒,上北靜王府自讨沒趣就是敲打我,如果不聽話,就請皇後娘娘指婚,真把咱們家跟北靜王府做成親家。”
西寧公聽了,拍了拍胡姨娘的後背,“哪裏是敲打你,分明是敲打我呢。皇後再不得寵,也是金口玉言,長公主在圍場給皇後惹了那麽□□煩,最後哭求,皇帝還不是捏着鼻子認了?若真是皇後指婚,只怕皇帝再不合心意,照樣得認了。”說到這裏,他也嘆息一聲,“真跟北靜王府做成親家,皇帝再信任我,只怕也得多防着我一兩手。忠順王琢磨咱家那點地盤,也不是一天兩天。”
胡姨娘驚道:“難不成就是他?”
“說不準。”西寧公道,“老東西最喜歡渾水摸魚。前陣子,他兒子為着北靜王鬧了好大沒臉,按說咱們家大郎也不能出挑才是。”
這一代有真本事能上戰場的勳貴之後,完全數得過來:西寧公庶長子與忠順王嫡長子自是其中佼佼者。
胡姨娘氣得一拍茶幾,“老不死的!”
西寧公忽地笑了起來,“皇後的娘家兄弟明年開春就要到吳大将軍麾下報道……她急着等我答複,只怕想也想不到寶貝閨女偏又對咱們家出手。等着吧,”他拉住胡姨娘拍茶幾的那只手,輕輕地揉了揉,“皇後知道長公主所作所為,國舅爺非得上門道歉不可。”
這倒罷了。
胡姨娘又問:“北靜王那邊……他不會當真吧。”
西寧公道:“他?他不會放在心上的。”
西寧公目前算不上水溶的友軍,但也不會随便坑他。而且這位手底下有真章的大将軍可沒皇帝那麽樂觀:他不信北靜王手中只有一萬五的府衛……一萬五的精銳還差不多。
但他一點沒有把這份猜測告訴皇帝的意思:皇帝專門防備北靜王對他有什麽好處?
得知北靜王實力,皇帝必要加重兵把守山海關。他這種常年守衛嘉峪關的大将,忽然調到山海關……你把吳大将軍往哪裏擺?
所以除了在故意演戲,或者打默契球給皇帝看之外,他真心不想開罪水溶:兩家地盤隔得太遠了,沒有實際上的利益沖突,幹啥平白給自己添個仇人呢。
實際上,安撫過愛妾,西寧公在書房裏寫了封信,囑咐親信悄悄送到北靜王府。
這封解釋自家有諸多不得意的密信,水溶當晚就收到了。看完,水溶就在手邊的燭臺上……點了。
這封信給水溶唯一的啓發就是,“宮裏情況比我想像得複雜,虧我以為皇後和吳貴妃加一起,兩手遮天了。”
“明明皇後處于劣勢……”小圖标明顯對宮鬥比較感興趣,字體老麽大個兒。
水溶正好也有話說,“皇後再弱勢,這麽多年不也守好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以前長公主大家都知道驕縱脾氣不大好,但真做出什麽讓人難堪的事兒嗎?沒有吧。從什麽時候開始,長公主這邊漏洞百出堵不住的?過陣子你看宮裏哪位貴人有孕在身,就知道誰是那個黃雀了。”
小圖标回答道:“是的,的确不是吳貴妃。她大概懶得通過引誘陷害一個注定要和親的公主來讓皇帝不得不廢後。”
水溶十分贊同,“吳貴妃要出手,必是一擊即中,對着皇後所出的嫡子們來。而且吳大将軍回京了,她可以跟皇帝一樣,行正道就完事兒了,何必非得行險,錯了還得弄個滿盤皆輸。就沖上回皇帝親自給皇後挽尊,皇帝力保皇後之心昭然若揭啊。”
“皇帝是真的真的很喜歡吳貴妃,而且也是真的真的偏心吳貴妃給他生的兒子。”小圖标再次發了個嘆息的表情包,“人心好複雜。”
一人一系統小精靈,就這麽聊了好久,還挺盡興。
卻說這天晚上,皇後果然得知女兒在她親信的眼皮子底下讀書時還出了個新的幺蛾子……于是公主身邊伺候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再次換了個遍。
這種動靜哪裏瞞得過人?
吳貴妃聽過太監的禀報,扭過頭就對表情複雜的皇帝道,“要我說,大公主是得好好管教一番了,太縱容也是害了她。就連陛下您,天下之主,又如何随心所欲?”
皇帝搖了搖頭,“這話也就你敢說。”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是朕沒有教好她。”說着便召了大太監過來,低聲吩咐了一通。
暫且不提皇帝打算怎麽親自教導長公主,只說第二日諸位妃嫔拜見過皇後,各自回宮時,元春忽然被人叫住。
元春回頭一瞧,就見甄嫔站在距離她數步之遙的地方沖着她笑。
甄嫔就是甄應嘉的女兒,甄寶玉的姐姐——紅樓裏賈甄兩家互為表裏,并不是白說的。
甄嫔比元春進宮略晚,憑着家世也得封為嫔,成了一宮主位。
只不過那種敷着很厚脂粉,硬生生擠出來的笑容……甄嫔和今日的皇後幾乎如出一轍。
橫豎左右無人,元春也就不想虛與委蛇,“連着折了兩個人,值嗎?收買皇後的人有多難,你……真不珍惜你家這麽多年的心血嗎?”
甄嫔忽地上前幾步,輕輕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姐姐,值得。”
元春瞪大了眼睛。
甄嫔還能笑得出來,“姐姐,我第一個孩子沒了,還得多虧長公主。那兩位甭管哪一位都不想再見到主位有孕,姐姐你能忍下這口氣?”
元春瞧了甄嫔好半天,“好,我幫你。”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一次來個□□千的……我高估了我記幾啊。
PS,男主跟林妹妹會在文裏的明年年底準備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