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穿過來之前加上穿過來這六七年, 水溶實際年齡馬上就四張了,這是他第一個孩子,他的心情可想而知:面癱都能喜形于色了。

當着弟弟妹妹, 自家的老供奉, 還有慣常近身伺候的內侍丫頭, 水溶摟住毛茸茸的黛玉坐下, 更旁若無人道,“穿這麽多,手感是不錯……你不熱嗎?”

黛玉例行臉紅,面皮發沒發熱她還能心裏沒數?

嫁給王爺臉皮明明越來越厚,像這般當着衆人親昵,她覺得沒什麽不對, 然而她的面皮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熱啊, 走這麽幾步, ”她捂着自己的臉坦誠道,“都要出汗了。”說完目光在面帶微笑的紫鵑和紅玉身上打了個轉兒, “兩個丫頭以為我要出門迎您, 逼着我穿這麽多。”

水溶踏進院門之前,就有守在院門的小太監在行禮後飛速跑走報信兒。今兒大喜, 黛玉必然想要出門親迎……昨天下的雪還堆在院子一角呢,地面撒了煤灰, 依舊略有點滑,黛玉萬一腳底一滑真摔了,會像個毛絨絨肉球在地上滾一下……

水溶想到這裏就笑了, “回屋把這堆衣裳換了吧。”

黛玉笑眯眯地應了,跟衆人打了聲招呼,就往裏間去了。

嫂子換衣服去了,三弟和大妹無需眼神交流,便默契地齊聲向他們大哥道喜。

讓弟妹坐在手邊,水溶吩咐大總管太監去向太妃禀報,又對匆匆趕來的大管家王棟道,“每人加三個月月錢。”先給大家包個紅包,王妃有孕之後的雜事也一并交給王棟處理。

王棟也賀喜後便告退忙活去了,跟交代完安胎注意事項的老供奉一同走的。

三弟和大妹覺得他們就不要礙事了,剛想告辭便被水溶一句話按回了座位,“你們大哥我很高興,有什麽想求我的,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大妹心思稍多點,尚在猶豫,但更直率的三弟已經開口了……大妹一聽,也洩氣了,跟三哥一起“破罐破摔”,“大哥成全我們呗。”

大妹不同小妹,小妹撒嬌家常便飯,而大妹一直很有嫡長女風範,從沒任性過,見她也軟語央求,水溶頗覺新鮮。

原來三弟跟冷将軍的長女談起了戀愛,而大妹和洪将軍的次子看對了眼。

水溶回到廣寧的當年便開起了年會——王府本來就有年底設宴宴請王府家臣管事的慣例,只是沒有水溶的年會涉及面那麽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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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鎮守邊境的将軍和值守在重要崗位的管事不能來之外,王府中高層都會收到邀請,攜家帶口,伴侶是必須帶着的,兒女則需年滿十五,才可一同出席。

水溶本意就是王府中高層能在年會上再拓展下人脈,對年輕人而言也是個難得的相親好機會。關外民風再彪悍,也沒到後世年輕男女往來全無限制的地步。

這個時代婚姻自然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一般做爹娘的,鮮少不在乎兒女個人意願的。所以王爺欽定相親會,屬下們沒有一個反對的。

水溶當然也有點“私欲”:能為小妹下嫁隋遠鋪鋪路。不過兩個妹妹起碼要滿十八周歲,他才肯許她們出嫁。

水溶這個年會附帶的相親會辦了三年,就成就了好幾對小夫妻,至于弟弟妹妹也會在“成就”的範圍之內,他一點都不驚訝。

弟弟妹妹之所以猶豫,也是因為按照慣常做法,為籠絡武将之心也為了牽制,會把帶兵大将的嫡長子放在北靜王身邊。

而目前的情況是,冷将軍和洪将軍的嫡長子都在他們父親身邊,三弟和大妹若想如願跟目前戀人成婚,差不多等于又給冷将軍和洪将軍送了道“免死金牌”。

三弟和大妹跟着學了要麽多“要命”的課程,哪能不知道在大哥眼裏他們肯定不是什麽“只是聯姻用的弟弟妹妹”?所以他們看上了出身自有些敏感人家的對象,才會猶豫甚至有點愧疚。

可這在水溶眼裏能算什麽事兒?

就憑現在軍中待遇,冷将軍和洪将軍這種帶兵十年往上極有威信的老将,想要作亂也得被手底下一擁而上瞬間制住,然後綁了送到水溶面前來——上峰不想活了,別拉上我們!我們日子過得好好的!

水溶一擺手,“母妃早就知道吧?”

三弟和大妹默默點頭。

三弟罷了,畢竟不是親生,連大妹都不肯出頭做主,他這個繼母真是一如既往地謹慎小心,水溶就吩咐道,“回頭把人叫過來我親自瞧瞧。”

三弟雙目一亮,猛地站起身來,“大哥,謝謝你。”正好此時黛玉換完衣服出來,三弟扭過頭,咧着嘴,“也謝過嫂子,我的小侄子!”

水溶笑罵:“太礙事了,快滾!”

三弟轉了圈兒,才興沖沖地出去,看這意思是趕着向心上人報喜去了。大妹相較而言就淡定多了,道了聲“不打攪哥哥啦”,再向黛玉告辭後也美滋滋地跑了。

其實衣裳早就換好了,黛玉聽小叔子和小姑子跟王爺說話,她不好忽然出現攪了“坦白從寬”的氣氛,便就在一牆之隔的裏間默默跟着聽。

這會兒小叔子小姑子全撤了,她才上前,自然而然地抱住王爺的胳膊,“冷家大姑娘和洪家二公子我都有印象,”說到這裏她也笑了,“這二位都是那種……嗯,人群裏準能一眼就瞧中的。”

水溶無奈笑道:“我就知道。”顏控真的是水家老傳統。

黛玉又道:“我瞧着這兩位也不只是長得好呢。冷家大姑娘我熟悉些……咱們王府的習題集不是放出去,願者上鈎嗎?聽說那題集她自己能做完八、九成。”

水溶低頭在黛玉臉上親了一下,“情投意合……我就安心了,就跟咱倆一個樣。”

黛玉聽了,眼睛都眯了起來,往丈夫的懷裏一鑽,不動彈了。

卻說水溶三弟和大妹從大哥院子出來,便一起到太妃房裏……雙重報喜去了。

太妃顯然是十分在乎孩子心願和感受的那種母親,親閨女得償所願她高興,而一直都很懂事也愛護親閨女的庶子也如願,她也會替他高興。

正好黛玉有孕的消息傳來,太妃更是倍感欣慰:成婚三四年,王妃肚子一直沒動靜,太妃不是不能理解,王妃年紀實在太小了!

黛玉不愛財也沒什麽掌控欲,言行又很有分寸,實在很讨太妃喜歡,太妃難免再一次鄙視榮國府兩位老爺,老公爺沒了,就沒了體面,遇上難處,竟賣起親妹子的閨女!

就拿太妃的娘家洪家來說,她和她堂姐,也就是老王爺的原配,都是高嫁,娘家尚且讓她和她堂姐都滿了十八才依依不舍地送閨女出嫁。

想到這裏太妃特地把水溶的二弟和小妹都叫了來,仔細囑咐四個孩子:一切聽你們大哥的,對你們的嫂子也要尊敬愛護。

其實水家人擇偶不只看臉,也在乎有沒有共同話題。

夫妻倆并肩而窩,黛玉幾乎沾枕頭就着,水溶則例行睡前瞎捉摸并和小圖标聊聊天。

時機差不多,針對富貴人家子女的理工教學也可以開始了。

面向平民的科普教育都開展兩年了,用的是培養學徒和工匠的名義,不教四書五經,但思想教育卻沒有放松:反複強調和要求學生,也包括老師在內,起碼要遵紀守法。

水溶提供想法和要求,教材則是由再一次小升級的小圖标負責編纂。

實際上這種新式學校若擱在江南,一準兒被官宦士紳集體抵制。

然而在廣寧,水溶一言可決。其實王府裏并不缺乏科舉出身的“高學歷”幕僚和軍師,比如隋遠隋先生,若非“命運多蹇”,一甲不好說,憑他的實力二甲穩穩的,就是這些人,沒有一個跳出來反對水溶這些非常新鮮的手段和舉措。

因為王府的工坊和工廠——也就是超大工坊,太賺錢了,更重要的是,按王爺的話說,工坊和工廠的強勢崛起,解決了大量失去土地或者失去土地出産農戶人家的生計。

這幾年都冷得離譜,在王爺就藩的第二年冬天,廣寧北面的農民超過半數都舍掉土地,直接來廣寧打工——一般壯年夫婦倆賺得的銀錢就足夠買糧交稅和養家糊口。

只要在廣寧生活上一個月,就能“樂不思蜀”。現在是水溶回到廣寧的第四個年頭,廣寧以北基本沒有什麽農戶,只有少量獵人和牧民在夏秋會到北面打獵放牧。

總而言之,就是三年的時間,整個廣寧的人口翻了一倍有餘,總人口将近五十萬。

水溶琢磨着等他閨女生下來,就往西擴張一下,幫着皇帝清一清外憂,好專心對付內患:中原百姓有不少已經吃不上飯。

然而他還是太樂觀了,四個月後,黛玉肚子都凸了出來,情報大總管梅非的手下通過海路傳來消息:中原今年收成比去年還慘。正好能跟正在江南的“快遞”大總管薛蝌傳回的消息相互印證。

三四年前,已經有大量自耕農開始買地以求度過最艱難的時候,士紳又趁火打劫地壓價,哪裏想得到更艱難的永遠是下一年。

于是短短幾年,土地兼并已經愈演愈烈——須知本朝立國不過百年,土地兼并情況竟有前朝末年之勢……所以不出水溶預料,民~亂~漸生。

當着一衆心腹,水溶輕嘆道,“其實我願意賣給皇帝糧食,只可惜陛下……忒小人之心。”

是的,在皇帝急調邊軍往中原平息民亂之際,仍不忘百裏加急嚴令史鼎看住山海關,不許北靜王府一人一卒入關。

心腹們有些面無表情,有些則冷笑一聲。

水溶繼續道:“他不仁我不好不義,趁着如今天氣還好,派兵往西,中小部落可以直接帶回來,大部族要削一削再帶回來……戰馬不足,總是少了些底氣。”

簡而言之就是去西邊搶人搶牲畜,尤其是馬!

這些年裏為了生存,主動跑來投奔的部族實在不少,乃至于廣寧城裏長得頗具異域風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引不來本地百姓半點注目,他們大多比較淳樸也比較勤勞,因此過得還不錯,在這個年景站穩腳跟後,這些異族人都很守規矩——一來很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生活,另一方面則是廣寧兵多且強。

水溶正是剛剛巡視過大營,跟小圖标讨論過後,決定計劃提前一點:幹嘛非得天寒地凍時去打架呢?雖然那個時候敵人往往沒什麽戰鬥力。

跟軍師與将軍們也讨論過細節後,他宣布散會,又讓內侍去把負責鐵廠的幾位管事叫到眼前,問一問廠子裏煉鋼工藝的學習情況。

通過系統查詢,得知火車出現于十九世紀中期,現在廣寧經過飛速吸納勞動力,從東南沿海以及中部“進口”工匠,還靠陸先生“勾~引”來幾位土著科學家,本地的科技水平至少相當于十九世紀初。

再有從系統裏氪金兌換出來的技術指導,水溶有信心在兩年內就把火車相關的幾個簡單任務完成,畢竟現在造鐵軌和蒸汽機的鋼鐵都有着落了,然而比較困擾他的還是造船……這個任務已經挂了有些日子,可因為他沒能實際控制旅順——沒有一個捏在手裏的不凍港,擴展起來當真艱難。

即使遼東巡撫快成了自家親家也不成,因為遼東城到旅順一線有駐兵,還是水兵步兵騎兵都有,托廣寧繁華興盛的福氣,駐紮在遼東的這兩萬來人恐怕是待遇最好也最安逸的邊軍了——停靠旅順的大商隊實在太多了,光靠收孝敬,底層士兵都能吃飽喝足,上層只怕富得流油。

憑水溶手裏精銳的數量和質量,打贏遼東這兩萬來人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怕的是其中水兵情急之下“落草為寇”,專門攻擊停靠旅順的商船。

雖然沒良心,但是水溶依舊希望今年皇帝再焦頭爛額一點,這樣明年差不多就可以“坐地還錢”,要求皇帝把整個關外都“送”給他:夏稅收不齊,皇帝捉襟見肘,遼東邊軍八成要撤走,起碼派出去維持治安也行啊。

皇帝掙紮的時間比水溶預計得要久,不過水溶并不擔心:今年他給自家莊子準備了耐寒種子,所以收成比去年還好一點。只不過廣寧的自耕農沒這個待遇,可他們收得糧食再少也比用非高産種子又趕上風調雨順的時候多……還多了百來斤呢。

順便一提,水溶就藩後依舊跟吳家保持着聯系,然而最近這段時間吳家竟是一封信一個口信兒都沒有,水溶估計皇帝如今已是非常焦躁,吳家不想刺激他幹脆“避嫌”了。

有趣的是,又是王子騰站了出來,委婉地建議皇帝找北靜王買糧:借糧或者直白點說搶糧,實在說不出口,因為根本辦不到。

北靜王府衛兵強馬壯,皇帝自己的精銳這幾年……都餓着呢,魯莽地出關向北,肯定打不過,別忘了關外可比京城更冷上許多。

至于切斷廣寧對外聯絡的命脈海上航線來要挾北靜王,皇帝不是沒想過,他沒這麽做一樣是因為辦不到!

自古至今,能危及江山的威脅從來都不來自于海上,而只來自西北,來自關外。皇帝登基後對于水兵的投入就很少,現在要求水兵出陣,不是考慮打不打得過而是水兵肯不肯聽他的!

水兵多年來糧饷不足,比邊軍精銳餓得更狠,想來已經算不清從大商戶那裏得了多少銀子……皇帝坐了這麽久的龍椅,實在夢幻天真不起來:他若是下令海禁,陽奉陰違都是輕的。

見皇帝愁眉不展,吳貴妃想了想還是道,“貿然下旨,恐怕生變。”伴君這麽多年,深得信任,十分敢說,“水兵必是與沿海商家勾結,中原饑民甚多,尚需江南士紳商戶出錢出糧赈濟,此時不好逼迫太過。”

先帝在位末年,為壓制勳貴十分優容士大夫,皇帝登基後也繼承了他父皇的這些舉措。眼下為了渡過難關,皇帝加了鹽稅,更加了江南湖廣的稅賦,此時的确猶如愛妃所說,不能逼迫太過。

于是在黛玉進了産房時,梅非親自來禀報:遼東邊軍奉诏入關。

現在是農歷九月,陽歷十月,依這幾年的天氣狀況,第一場雪已經很近了,不趁着這個時候開拔,再過一個月只怕路上就能凍死人,別看遼東城其實離京城真不算遠。

水溶點了點頭。

梅非又報了個重磅消息——不重要他何必追到産房門口打攪王爺呢,遼東巡撫要換人了。

實際上巡撫是管不到兵事的,真正意義上管轄一省或者多省的一把手,軍~政~一把抓的是總督而非巡撫。

水溶聽了只是笑笑,“看來我牽連我那親家了?”

梅非回話道:“巡撫大人遞了折子,乞骸骨。”

水溶道:“真是明白人。”

梅非繼續道:“那位大人特地打發人來帶話,說是一直對煉鋼感興趣……”

學術型官僚可不是現代特産,水溶痛快應了,“求之不得。”

就在此時,小圖标忽然狂閃起來,“大出血。”然後系統商城猛地跳出,遮住了水溶的視線。出現視野正中一樣止血特效藥,對症且價格實惠,水溶直接氪金購入,擡腳沖入産房。

值守的內侍和丫頭全都反應不過來,其實反應過來也未必敢攔就是。水溶閃身至黛玉身邊,捏着下巴就把換來的藥粒往黛玉口中一塞。

黛玉此時神智清醒,她記得王爺好幾次偷摸往她嘴裏塞藥,那藥吞下去再睡一覺,就什麽症狀就都沒了。她見了大紅,王爺果然又來了……于是她安心地笑了笑,盡顯信任。

然而這笑容看在水溶眼裏,那是無比脆弱。他心疼極了,正想說話,卻被立時起效的特效藥提起一股元氣的黛玉堵了嘴,“您先出去。”不僅僅是身下一片血紅不想被丈夫看到的問題,丈夫在場,黛玉分明看到接生婆要麽手足無措,要麽雙手都在顫抖。

水溶顯然也意識到了,他起身就走,“我在外面等你。”

一刻鐘後,喜訊傳來,水溶添了個閨女,母子均安。

說實話,黛玉有點失望,然而見到粉嫩嫩的女兒,喜悅立時充滿內心,只覺得什麽苦都值得。略作清理,水溶才讓黛玉請了進來。

見到自己的閨女……水溶當然要抱着閨女,先親閨女她媽。

王爺這反應,讓黛玉徹底安了心。夫妻倆膩乎了一小會兒,黛玉便躺下休息,依舊是一沾枕頭就着……水溶抱着已經喝過奶便跟她娘一樣迅速睡着閨女來到內書房,小圖标再次忽然出現……是真的忽然出現在水溶眼前。

就算小圖标不說,有系統加持的水溶也知道眼前……這條在他眼前飄舞的小金龍……飛舞時還帶着七彩尾氣的小金龍,是小圖标幻化而成……

但是內書房裏正打算跟王爺道喜的水溶心腹們不知道!

整個書房響起“齊刷刷”的吸氣聲,再一次落針可聞。

“你的品位一如既往,”七彩的嘛,水溶依舊維持着抱娃姿态,點評小圖标道,“就是你這套操作……有點騷。”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啦,例行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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