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朕單相思

小皇帝非常生氣,氣得想就此一病不起。

但是一想到病倒就要挨幹,落後就要挨打,他只好早睡早起,上課認真聽講,吃飯均衡營養,以至于這麽些天來,太傅和朝臣對他評價還不錯,太後也遣人送了幾道甜點到養心殿來,以示鼓勵。

可是小皇帝還是生氣!

因為太後同時也要嘉獎沈言川!說給他升到了貴妃位份!逼着他拟旨蓋章!

不僅如此,前朝和後宮都流傳着言妃賢德的美名!說他美貌無比卻并不借此魅惑君王!太了不起了!簡直天仙下凡!菩薩轉世!

小皇帝聽了想說髒話,可是又不會講。

想打人,然而根本不是沈言川的對手。

思來想去,他還是要靠老法子出氣——那就是當衆使喚沈言川,再找點茬。

其中,“當衆”二字最要緊,上回他在卧房要立威,結果被沈言川耍流氓給逃脫了,還害得他心頭小鹿亂跳落崖喪了命,這次他吸取教訓,要立威得在人前立!

這麽一想,小皇帝覺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又能行了!

你男人怎麽了?暗衛出生怎麽了?太後撐腰又怎麽了?你是朕的後宮,朕還使喚不動你了?

于是他也不設什麽屏風了,也不躲避和沈言川交流了,讓對方把席位搬到自己邊上,全天候伺候自己。

至于伺候的內容,不一而足,比如砸核桃,剝桔子,倒茶,伺候筆墨,夾菜,打扇子……

而後他就開始作天作地提要求,陰陽怪氣地表達不滿:

核桃一整顆要完整。茶的水不能太老不能太嫩。

這瓣橘子大了,要噎到朕你才開心是不是?這個又是什麽,長得難看,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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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太濃了,味道很臭;磨墨太慢,想讓朕等多久?

扇子扇太快,冷了!扇那麽慢,想讓朕中暑嗎?

但是這一次,他還是敗下陣來。

原因是沈言川太聽話了,不管他怎麽不講道理,沈言川都垂着眸子,也不頂嘴,只是默默根據他的要求調整。

衆所周知,找茬就是要看人不高興,沈言川這麽乖順,簡直就快跟他之前幻想的夢中情人一樣了,還給周圍人一種我見猶憐的錯覺,他這還怎麽解氣!

其實,如果沈言川一直這麽做,他的火氣就此消下去也不是沒可能,問題是,一旦休息時間結束,沈言川會立刻恢複到無敵的狀态,朝他邪魅一笑:“皇上,該批折子了。”

切換起來比川劇變臉還快,猶如鬼上身!

而且這種切換還在小皇帝報複式地加大龜毛力度後愈演愈烈——沈言川仿佛是很喜歡看他情緒驟然起伏,開始了戲文似的編排!

這天小皇帝退朝回來,大爺似的往那兒一坐:“渴了!橘子!”

沈言川立刻從果盤中取了一枚玲珑可愛的砂糖橘,剝好皮後,忽然一反常态将橘子高舉過頭,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給,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小皇帝瞥一眼,眉毛馬上立到額角上,可聲音已經開始抖了,但是自己搞的事,跪着也要搞到底:“怎麽,朕還要自己動手扒瓣兒嗎?”

“皇上別生氣,臣妾這就扒嘛。”沈言川畏懼似的縮縮肩,把砂糖橘拿回來,在手中一旋,丁點兒大的小橘子瓣就開花似的散成了一圈,“皇上請用。”

小皇帝一邊想今天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一邊小心翼翼張開嘴:“喂朕吃,啊——呸!一點都不甜!你就不知道給朕嘗嘗好不好吃再喂過來嘛!”

“都是臣妾的錯,”沈言川又做出驚慌失措的神态,馬上按話照辦,“皇上,這個嘗過了,包甜,您再給臣妾一次機會。”

小皇帝被喂了一片,甜蜜的汁水全沁到了舌尖上,他還在膽戰心驚地挑理兒:“呸!這個也不甜。你不知道一個橘子裏每一瓣味道都不一樣嗎?你吃的那瓣甜有什麽用!給朕的這瓣又不甜!”

沈言川用錦帕給他擦擦嘴:“是臣妾疏忽了……臣妾有好法子了,請皇上稍等。”

小皇帝渾身一繃,坐起身去看他故弄什麽玄虛,順便準備一下看苗頭不對馬上逃。

沈言川背過身去窸窸窣窣了一陣,轉頭時,棱角分明的口銜了一枚橘瓣,微微仰起臉看向小皇帝,兩只眼睛流動着不帶任何攻擊性的柔和光芒,一雙手輕輕扯了龍袍下擺,手臂上新換的細布從袖口中露出一道白邊。

小皇帝心尖一顫。

他一點點傾下身體,湊近了那瓣橘子。橘子的清香氣味擴散到他的鼻端,清爽好聞——這也是一種氣味的撩撥。

就在嘴唇即将觸到橘瓣的時候,沈言川把橘子吃到了嘴裏——大概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做,因為是慣常的戲弄方法,讓人先動心,然後潑盆冷水。小皇帝想,殊途同歸。

但是把戲本身已不重要,小皇帝的目光從橘子挪向了他的眼睛,同時還握住了他受傷的那只手臂:“為什麽要讓朕咬你?你何苦來?”

小皇帝認真地問,把聲音放得很輕。

對于沈言川,小皇帝生氣歸生氣,但有很多事,他不是從沒思考過。

一個經過嚴酷訓練漂亮的男人,進入他的後宮,成天扮成女人,每天做着惹怒天子的事情,再等着被人零碎使喚,這都為的是什麽?是自願的?是真的叛逆,追求刺激?是被逼的?還是重賞之下的勇夫?

最開始他是不敢随便問,後來他是不敢随便信,但現在他又想問問清楚。

有那麽一瞬間,他确定自己是看清了,對方蕩漾着虛假柔情的眼神裏出現了些微的松動,可是就當他以為自己能得到一個明晰真實的答案的時候,他率先聽到了小福子由遠到近的洪亮聲音:“皇上,言妃娘娘,生辰禮已經擡來了……”

下一刻,他的聲音又遠去了:“其實不急,小的自己也可以驗收……”

沈言川眼裏的光立刻就變了,面孔重新恢複到往日的薄情相,站起來轉身沖階下的小福子道:“本宮去吧。”

小皇帝知道今天要答案是沒戲了,氣得想過去去跟小福子拼命:“生辰禮?什麽生辰禮?”

小福子道:“就是貴妃娘娘的生辰禮呀。”

“不是早過了麽?怎麽現在才送?”

此時,沈言川替小福子回答道:“畢竟是送進養心殿的物件,要經過嚴查才可以送入。”

他邊說邊往外走,小皇帝也跟過去,就聽幾個人在那兒拿着冊子,打開箱子,一樣一樣核對起禮物來:“虞美人,鑲螢石琉璃屏風一座……”

小皇帝探頭探腦地看了禮物,發覺都異常精美,想到那天沈言川被一衆嫔妃團團圍着,心裏不覺煩亂道:“這麽多東西,當養心殿偏殿是倉庫嗎?”

言妃是不住後宮的,衆人理所當然搬當養心殿來,沒料到皇上會擺臭臉,此時都不敢說話,沈言川卻是不以為然接腔道:“那一會兒就都搬去臣妾宮中吧。”

小皇帝側着眼睛瞧他:“你就不留一兩件下來?”

沈言川看上去對這些東西毫不留戀,張口就答:“臣妾全憑皇上做主。”

“狡猾。”小皇帝拉着他轉身就走,然後頭也不回地喊了聲,“小福子!”

小福子“哎”了一聲,知道皇上對東西的去留沒意見了,趕緊帶人到一邊清算搬運起來。

沈言川被小皇帝一路拉到暖閣裏,總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那天在後宮,他也是這樣不管不顧拉走自己的。

就在他憶起那日的情形時,小皇帝停下腳步,屏退左右。

“自己解開,傷口給朕看看。”小皇帝從博古架最底層拿了只小木箱子放到桌上,轉頭看他沒有動作,催促道,“快點啊……真是個不利索的家夥。”

小皇帝等不及,幹脆自己動手,把沈言川包紮傷口的細布解開了。

他是第二次看那個傷口,因為上頭沒血,所以沖擊力對他而言已不是很大,但還是将他驚到了,因為那個傷口除了沒什麽血之外,和他之前看到的幾乎沒什麽兩樣,大的傷口沒有愈合,而小些的傷口上則長出了一層像膜一樣的粉色皮膚,半透明的,看起來一碰就會裂。

小皇帝小時候鬧騰,偶爾也要挨磕碰,所以心中不免奇道:怎麽好得那麽慢?他是沒塗藥還是沒有藥啊?還是朕真的咬重了?不對不對,一定是他太嫩!他要是沒有肌肉,摸起來就跟水豆腐一樣。

小皇帝将傷藥倒在水豆腐似的臂膀上,直到藥粉将他咬出的幾個窟窿眼全填滿了,他才拿幹淨的細布重新包了一下,不過包得十分糟糕,歪七扭八的。他調整了一會兒沒調好,就住了手:“你自己一會兒叫個太監幫你弄吧。”

沈言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皇上這麽做,是想讓臣妾為您幹什麽?”

小皇帝聞言有些氣憤:“幹什麽?讓你趕緊好起來撤了細布不要礙朕的眼!別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勾引朕挑釁朕,是你說不能挑釁男人的!你頂好是管好你的嘴和手,再那樣放肆,朕在床上把你給辦了!”

沈言川見他把這番話說得振振有詞,唇角露了個很淡的笑:“只要皇上一直擔好皇上的責任,如何處置臣妾都不要緊,臣妾也不會主動惹皇上煩心,反之……”

沈言川沒說下去,不過小皇帝知道他後頭那話的意思,心裏還有些不以為然:還裝什麽裝,你要辦早辦了,朕看你對朕就沒那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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