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攜手出宮
兩人這一番對話,讓小皇帝心裏悶悶的。
其實沈言川不吓唬人的時候,他覺得這人還挺好,可惜人家是專程過來盯着他的,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跟他好。
辦什麽辦?能怎麽辦?還真給他下藥綁起來不成?
默默哀悼心頭夭折的小鹿,小皇帝不欲多話,轉身去放小木箱。
沈言川沉默着看了一眼小皇帝的背影,低頭自己整理手臂上包紮的細布,倒是幾下就弄服帖了。
內室正是一片安靜之時,外間卻傳來了聲音。
“皇上,皇上……”
小皇帝聽出來是小福子,想他大約是來報告清點結果的,便轉頭沖外間喊了一聲:“吵什麽,自己開門!”
門開了,小福子掀開珠簾往裏頭跑:“皇上,生辰禮裏有份折子!”
“放桌上吧,朕一會兒看。”小皇帝歸置好箱子站起身,趁勢伸了個懶腰,嘴上開玩笑掩飾自己方才低落的情緒,“你們可真行,折子都能弄到生辰禮裏頭。”
小福子跟坐在一旁的沈言川欠了下身,随後向小皇帝辯解道:“不是啊皇上,折子是壓在屏風下頭的,絕不是咱宮裏人弄的。”
“什麽?”
沈言川聞言忽然發聲,鳳目一擡,仿佛想到什麽,伸手就将小福子往外趕:“去把外頭所有看見這本折子的人都給扣住,一個都不準走,做完立刻過來。”
“啊?哦……好。”小福子帶着一臉迷惑往外跑了,小皇帝聞聲也挺意外,走到桌邊來:“怎麽回事,幹嘛那麽緊張?”
“禮物從後宮出來,經過查驗直接送進養心殿,既然不是宮人疏忽,肯定就是人有意為之。”沈言川說着示意他後退,用帕子捏住折子,小心翼翼一點點展開攤到桌上,“可以過來看了。”
小皇帝站在遠處探頭探腦,早就隐約看到了諸如“太子”、“雨”些字眼,此刻迫不及待跳到桌前,一口氣從頭讀到尾:“太子陵寝滲水數十日?這麽重要的事,早朝怎麽沒人提?”
Advertisement
沈言川指着落款處的空白,說道:“若是有人提,此人也無需如此曲折地呈遞折子。”
“那怎麽辦?”小皇帝六神無主,“不行,遞折子的人要查,朕還得招守陵人進宮……”
“然後打草驚蛇嗎?”
小皇帝擡頭,發現沈言川竟是緊緊盯着他,眼神銳利如刺。
他心頭一驚,卻在雜亂的思緒裏摸到了一點問題的邊。無奈地支吾道:“可是……朕現在還不知道到底誰說的才是真話……”
“那皇上要如何辨別?皇上有心腹可以替皇上一探真僞嗎?”
小皇帝答不上來。
身邊可以被稱之為心腹的,多年來只有一個小福子,可小福子的伶俐只在宮中,難堪大用;在前朝,他倚重的一直是丞相,而丞相卻對此表現出來的只有毫無所知,不止他,整個朝堂都是……那他還能問誰?誰可信?誰能信?
他如夢初醒,雙手冰涼——誰都有可能騙過他,而且騙了不止一回!
沈言川看着他的面孔,繼續道:“近日仍有雨,如果太子陵寝真的滲水……”
小皇帝聽了他的話,面孔逐漸蒼白。
兩人談話間,小福子再一次進門,這回沒通報,直接撞了珠簾跑到裏頭,氣兒還沒喘勻,就聽小皇帝說道:“朕要出宮!”
“皇上?!”小福子不明就裏,看看自家主子,又轉過頭去看沈言川,但是沒人搭理他。
沈言川凝視了小皇帝的眼睛,問道:“皇上想好了?這一路可帶不了什麽伺候的人,途中奔波,回程也要馬不停蹄,還要把落下的課都補回來。”
“少裝模作樣!”小皇帝心中又急又氣,急的是太子陵寝狀況不明,氣的是沈言川搞這看不起人的試探和過分冷靜的模樣,“你現在來詢問朕,剛才又何必講那麽多話?沒人伺候,朕頭一個找你伺候!”
沈言川被他揪了衣領,也不生氣,轉身将桌上的匿名折子合起來,放進房內一個裝點心的籃子裏交給小福子:“拿去給太後,說是本宮送給她的點心,剛出小廚房,請太後趁熱品嘗。”
小福子懷裏被塞了個大籃子,再一次一頭霧水地被趕出了房間。
随後他把小皇帝往胳膊底下一夾:“走,換衣服。”
诶诶诶!你放手,朕自己換……朕……!”
車外馬蹄嗒嗒,小皇帝坐在車中,被颠了個頭昏腦漲,昏昏欲睡。
他身上的龍袍已換成了淡青圓領袍,配以革帶,頭發也半披半成髻,略顯稚嫩的面孔上有了倦意,看起來像個學了一天四書五經,剛從太學裏走出來的年輕士子,和皇上二字是徹底沾不上邊了;但他身邊的沈言川顯然比他變化更大,宮裝一脫,換成一身黑色勁裝不說,兼戴了一張人皮面具,乍一看,完全就是個長相平平無奇的武人。
盯着這個陌生的武人面孔,小皇帝總覺得別扭,幾番欲言又止,想探頭看看馬車外面,對方又不讓,只教他睡一覺。
在這馬車中安眠是不成的,小皇帝心裏挂了事,眼睛一閉,就要反反複複地去琢磨。
太子陵是太子乾的陵寝,風水好,可位置偏,地宮建得也不大,因為全是倉促而就,從選址到建成,一共只花了七天——也就是太子乾的頭七。
尋常皇帝的陵寝最短也要建一年有餘,雖然太子乾薨逝在登基前一刻,但嚴格來講依然要按皇帝規格下葬,這樣倉促的工程顯然有違規制,所以在太子乾下葬之後的一段時間內,太後又派人對其進行了許多小規模加固和修繕。
小皇帝其實是不信什麽神鬼仙妖的,一直以來都沒太多關注陵寝,修建什麽的,也就是批複好的蓋個章這個樣子,唯一能确定的,是去年他們去祭拜時,陵寝都還沒什麽問題。所以今年太子陵為何滲水?滲水了又為何要隐瞞?
他琢磨不透,最後心力交瘁,腦袋一歪,還是枕着沈言川的肩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