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欽天監又增一鍋

小福子去了一趟欽天監,領回來四個滿頭大汗的青年。

小皇帝目光往下一掃,不由得皺起眉頭,感覺面前這四個神棍大大玷污了養心殿內的空氣,不過又不好趕出去,因為要買沈言川的面子,對他們進行問話。

他清了清嗓子:“哪個是監正?”

底下無人應聲,紛紛把頭低了下去。

“監副呢?”

底下依舊是沉默,把頭低得更低了。

“都不是?”小皇帝不耐煩了,拍了一下桌子,“那你們是誰啊?”

四個神棍像受了驚的貓頭鷹,恨不得直接縮成一根棍兒,縮到別人看不見。

他們這麽怕不是沒有原因的。

當今聖上不喜神鬼占蔔,平日裏對欽天監并無問津,而他們欽天監害怕步青爐坊的老路,每天茍在宮裏老老實實當差,不遲到,不早退,不與其他官員和後宮接近,争取不被挑出錯來。

今日皇上突然召見,惶惶不可終日的監正和監副只覺大難臨頭,一頓商量後把下頭四個屬官給推了出去:“***心腸軟,你們年齡小,犯錯了也不會真的挨罰,頂多是挨頓罵,而且你們四個人,皇上肯定罵不過來,罵不過來就趕你們回來了!”

“那要是罵得過來呢?”

再派個漏刻博士過去。”

欽天監大門一關,四個“神棍”就抱着靠挨罵拯救欽天監的決心來到了養心殿。

小福子全程在旁看着,心生恻隐,只好替皇上說兩句,來消除他們的緊張感:“你們是啞巴嗎?趕緊報上官職啊!”

其中好歹有一個膽大些,哆哆嗦嗦地開了口:“回陛下,下官是春官……下官左手邊起,依次是夏官,靈臺郎……還有保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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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見了自己好像見了閻羅王,感覺怪好笑的,心裏的不悅就淡了些許:“行了行了,朕召你們來,主要是問問天什麽時候放晴。”

四個人六神無主互相擠了擠,最終夏官被推了出去。

夏官打了個寒顫,回答道:“過、過兩天就會放晴的。”

小皇帝又問:“那放晴之後,還會三不五時地下雨嗎?”

“不,不會了。”夏官說完忽然又搖搖頭,“不是,還是會下的,但是沒有這幾日那麽頻繁。”

小皇帝看他一會兒否定一會兒肯定,就覺得很不靠譜:“依據呢?”

夏官腦門上的冷汗彙成了河——他主要掌推歷法,天象變化是靈臺郎管的啊!

于是他偷偷朝身後的靈臺郎勾勾手指——救命!

靈臺郎只好上前,接過話茬道:“啓禀陛下,是這樣的……”

他講了一堆什麽旱雲雨雲之類的辨別方法,聽着倒還像那麽回事,小皇帝的面孔漸漸松弛下來,眉間也放寬了。

“知道了。”小皇帝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打算順道了解一下欽天監目前的情況,“朕平時不太問欽天監的事,你們有什麽要奏報的今天一道說吧。”

此言一出,大家一齊望向保章正——就他還沒說過話了。

保章正對着同僚輕輕搖頭:不啊!我是占定吉兇的,皇上最讨厭的就是這個啊!

同僚用眼神示意:随便說點什麽吉利話!

保章正只好出列:“……陛下,紫微宮中,星皆均明,大小如常,是吉兆。”

小皇帝聲音一沉:“說人話。”

保章正咽了口唾沫:“皇上龍體康健,太後亦安康。”

小皇帝擡起一邊眉毛:“不瞎的人都知道,這還需要看天象得出嗎?”

保章正當場下跪伏地,痛嚎道:“臣有罪!臣惶恐!”

小皇帝聽了頭疼,轉眼看向沈言川,跟對方換了個眼色,才道:“好了,起來吧。貴妃娘娘有話問你。”

保章正如獲大赦,趕緊站起來,側過身面向沈言川。

眼前的貴妃娘娘氣質清冷,容顏豔麗,神情嚴肅:“你把最近的重要發現說出來,是吉是兇都不要緊,盡管說,不必有顧慮。”

因為不是對着皇上,保章正略略放下心來,擡袖擦了擦汗,正色道:“月入掖門,南出端門,臣子中恐有叛逆,不過紫微宮很亮,說明皇上是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他越說聲音越小,因為看見同伴一個個都吓得膝蓋發抖。

沈言川的眉宇間隐隐有了戾氣:“別管其他的,還有什麽,繼續說。”

保章正只好道:“……鎮星從西門入,西南方向恐怕将有大的水患……就這些了,真的就這些了!下官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小皇帝察覺到沈言川的臉色有些不對,立刻訓了保章正:“水患就水患,什麽大水患,而且藤州水災的赈災銀都下發了,你還說什麽‘将有’,你到底行不行啊?小心朕治你一個妖言惑衆。”

保章正欲哭無淚,正想再次下跪,沈言川卻突然道:“皇上剛才說藤州水患?什麽時候的事?”

小皇帝被他突如其來的緊張模樣吓得呆了一呆:“就……前天啊。”

“臣妾不是讓您多注意降雨的嗎?”沈言川聲音裏帶了壓抑着的火藥味,“情況如何,您如何處理?”

“藤河每隔幾年就會泛濫一次,朕想着和降雨無關,就沒同你說……”小皇帝被他看得有點慌,“情況跟往年差不多……朕赈災銀給到位了,也派了妥帖的人去送,相信水災很快就會平息的。”

小福子一看氣氛不對,朝四個滿心茫然的膽小鬼揮揮拂塵,而那四人也樂得開溜,趕緊喏喏告退,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欽天監。

小福子看人遠走,順帶讓小宮女們把宮殿大門也關上了。

沈言川盯着小皇帝,嘴上卻低聲對小福子道:“去取藤州近四個月的晴雨錄來。”

好似有什麽尖銳的東西從心頭往上頂,小皇帝忽然不安起來。

這種不安跟他們初見時他在受脅迫下産生的不安完全不同,乃是一種別樣的壓迫,一種被發現犯了致命錯誤時候的一種驚慌和愧疚,類似于那天他被抓到把賬本內容透露給後宮嫔妃時的那種心情,只是更甚。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很準,沈言川在看完晴雨表和他寫在下頭的批注之後,将東西重重扔到他面前,打得案頭發出“啪”的一聲響,一陣勁風吹得他鬓邊碎發都飄了起來。

“這麽多場雨,早已超出了正常範圍,你管這叫雨水豐沛?管這叫毫無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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