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這穆姓人家是什麽來路?”陵洵問。
這地方距離袁府不遠,屬于城內上區,想必能在這裏住下的不會是什麽無名之輩,可是他又實在沒聽說過京城裏有哪家大戶姓穆。
袁熙湊到窗邊看了眼,沒好氣道:“我剛進京就去了中常侍府,怎麽有空打聽這些沒要緊的事?這應該是新搬來的,等回府以後問問府裏的下人吧。”
陵洵唔了一聲,一回到袁府,其他顧不上,先将看門的抓過來問那姓穆的來歷。
守門人自從袁二公子離開便一直惴惴不安,活像只待宰的兔子,見陵洵有此一問,忙不疊跳上前,獻寶似地正要開口,卻瞄到自家二公子的臉色,于是立馬化身為鋸了嘴的葫蘆。
袁熙黑着臉揪住陵洵的脖領子,嫌棄道:“你這渾身又臭又髒的,快去洗幹淨。”
陵洵極度不滿,報複地回頭沖袁熙壞笑,意有所指地問;“哦,洗幹淨,你想讓我幹什麽呀,袁二公子?”
袁熙呵呵冷笑兩聲,從牙縫裏擠出:“自然是想讓你這銷魂蝕骨的小美人給我暖床啊。”
陵洵做泫然欲泣狀,正要再演點什麽,卻被袁熙一揮袖子,讓幾個壯實的仆婦連哄帶騙地拖走。
“小心風公子的腿傷。”袁熙囑咐了一句,又命貼身護衛去太常請太醫令,以備稍後給陵洵診治。
陵洵被侍女們舒舒服服地服侍着洗了個熱水澡,期間少不了調戲,吊着眼睛一副色相,弄得幾個小姑娘臉紅不已,不過他也僅限于用言語和眼神撩騷,倒沒有真的舔着臉占人家便宜。
袁熙将陵洵安排在自己的卧房,待陵洵沐浴更衣之後,太常的王太醫令已經被接了來。
陵洵這時候也惦記起了自己的腿傷,畢竟能不做瘸子還是不做瘸子的好,于是老老實實不再出幺蛾子。只是他剛沐浴完畢,随意披了一件袁熙的外袍倚在床榻上,一頭黑發沒有豎起,全披散下來,猶如黑緞。
王太醫令并不知道此行是為什麽人診病,只聽說是袁府的貴人傷了腿,等被人帶到內室,遠遠便聞到一股馨香,只略微往床上望了一眼,看到一雙含笑的桃花眼,雪白的臉上紅唇嫣然,竟以為是袁熙的寵姬,吓得急急避開了視線,只專注查看膝蓋傷情。
然而陵洵穿了褲子,這王太醫等了半天,也不見有婢女上前打帳幔,替美人挽起褲腿遮掩玉足,愣是呆站在床畔不敢動作,窘出了一腦門冷汗。
陵洵見太醫令瞪着一雙老眼直勾勾看着地面,也跟着抻長脖子往前探了探,納悶這地上有什麽稀奇東西,讓老頭盯得出神。後來一想,這些研究醫理的老人家多半腦袋都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也許現在正是思索着什麽,也就不去打擾。不過為了診病方便,他準備把褲子脫了,反正都是男人,又無需回避,哪知道才伸手解了腰帶,太醫令像是被夾了尾巴的耗子似的,急忙背過身去,連連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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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什麽毛病?
陵洵不明所以,望向站在一旁的袁熙。
袁熙打眼一瞧陵洵的樣子,驀然明白了什麽,哈哈大笑起來。
“喂,袁老二,你笑個屁啊!”陵洵惱火,張嘴罵了出來。
這太醫令一聽到陵洵的聲音,頓時僵硬如一顆千年老人參,連長長的白胡須都不會打彎了。
袁熙笑得直不起腰,用手擦着眼角的淚,“風無歌,都怪你生得這樣一張臉,人家王太醫令将你當成我的女人了。”
陵洵被戳中死穴,氣得臉都白了。
老太醫令鬧了個大烏龍,忙抖着手向床上的人作揖:“是老朽眼花,看錯了,看錯了,還望公子勿怪。”
陵洵雖然平時口無遮攔,好歹還殘存了那麽一點尊老愛幼的良心,不好對老人家發作,只咬牙指着袁熙罵:“信不信你再敢笑一聲,老子腿好了扒幹淨你身上的皮子!”
袁熙很配合:“我信,我怎麽不信啊,不過你也得等腿好了再說,現在就先委屈一下吧。”
知道風無歌最恨被人誤認為女子,袁熙也不再落井下石,輕飄飄一句重新将重點轉移到陵洵的腿傷。
陵洵接下來的診治中全程臭着一張臉,好像這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他。
太醫令頂着陵洵鋒利如刀的目光,緊張得都快暈過去了,不過好歹他多年為京城中的門閥高戶診病,也算有點定力,仔細查看了陵洵膝蓋的傷,神色微異,問道:“不知在此之前,是否有高人曾為公子診治?”
陵洵心裏還是有氣,回答時不免神色淡漠,“我受了刑,剛從大牢裏出來,太醫令大人說我有沒有讓人診治過?”
太醫令倒是沒注意陵洵的語氣,只是撚着胡子連連稱奇,“這就是怪事了,老朽查看公子腿傷,分明有骨位複原的痕跡,應是有人精通此道,為公子及時救治了才對,否則以公子傷勢之重,恐怕拖到今時今日,這雙腿就難以保全了。”
陵洵這才想起來,在大牢中,那個一開始嫌他搶了窩的幹瘦胡子阮吉,人稱阮三爺,曾為他做了一次接骨,鐘離山還大言不慚地吹噓,說阮三是他們清平山的神醫妙手,騾子馬兒劈了腿,都是他給救回來的。陵洵當初也沒當回事,只當是鐘離山在調侃,笑罵了一句滾,不過在阮三幫他按了幾下之後,覺得膝蓋的确沒那麽疼了。
聽太醫令此言,莫非那阮吉還真是個行家不成?
“這麽說來,倒是有一人曾嘗試為我接骨……”
太醫令眼睛一亮,“不知公子可否為老朽引見此人?”
陵洵在腦袋裏約莫勾畫出一把長着山羊胡的肮髒幹柴,再瞧瞧面前這道骨仙風一塵不染的老者,心說這人還是不讓太醫令見到為好。
袁熙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似乎提醒太醫令不要本末倒置,來袁府的任務是救人治病。
太醫令倒也有眼色,忙開了藥方,對莫辰道:“公子的骨頭接得及時,這傷其實已經算好了大半,剩下的皮肉外傷,只要靜養便可。老朽這裏開了兩張藥方,一張煎湯內服,一張搗糊外敷,相信數月之後,定可無恙。”
數月?
陵洵微微皺眉,問道:“我最快可以多久下地行走如常?”
“所謂傷筋動骨百日養,只怕最快也要三個月。”
三個月……
太久了!
現在萬不是高枕無憂的時候,他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必須盡快趕回益州。
“沒有什麽方法,能助我再快一些恢複行動嗎?”
“這……恕老朽才疏學淺,實在是無能為力。”王太醫令嘴上雖然這麽說,但面上卻毫無愧色,擺明了是在控訴陵洵無理取鬧,強人所難。
袁熙也知道這事兒不能怨太醫令,正準備好言将人送走,再勸那不安生的東西歇了心思好好養病,誰料便在這時,門外下人來報,說是隔壁穆宅有人登門,聲稱是專為風無歌老板送上一劑良方,對跌打損傷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