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創口貼

８．１

雨還在一直下，不過此時太陽已經從雲端露出，班會依然進行着，付教官的談話給大家帶來了許多深思，這樣的談話的機會不會太多，畢竟敞開心扉分享心得是一件難事。

一會付教官接到了學校發的通知：由于天氣原因，暫停今天的軍訓計劃改為全天自由活動。

好消息帶來的是狂喜，大家解散後，雨已經溫和多了，吳翼和李靈犀冒雨回到宿舍換了一身衣服，拿着雨傘，一起去吃計劃許久的火鍋大餐。吳翼吃辣，李靈犀口味清淡，但兩人有一個共同的嗜好：蘸料只吃麻醬。

兩人開始大吃模式，按照吳翼的說法需要大補一頓，成天站軍姿踢正步把自己弄得饑腸辘辘，正好今天天公作美有機會大吃一頓了。

“今天付教官說的話，你有什麽收獲嗎？”李靈犀邊說邊在鍋裏放着蝦滑。

“我感覺人真的是太神奇的生物了，付教官也能流露出那樣的溫情，說一些很感性的話，”吳翼說：“你看他平時訓練時候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人本來就是很複雜的啊！高興的時候可以哭，難過的時候還能笑，一本正經的人可以在一些人面前肆無忌憚。”李靈犀夾起一塊羊肉放在了自己的盤裏。

“最後那句話不就是在說你自己麽，你就屬于那種假正經的人，在我面前什麽都暴露了。”噗嗤一聲，牛丸裏面的湯汁濺了吳翼一臉，被麻醬裹着的撒尿牛丸和雞丸簡直是沒有什麽區別。

李靈犀看見之後差點把嘴裏的東西笑地噴出來，接着說：“你不是說我有精神分裂嘛，那就分給你看喽！”

“不過話說回來，我挺贊成教官的愛情觀的。”吳翼從辣湯裏夾了一塊魚豆腐給李靈犀。

“太辣了，我吃不了！”李靈犀看着吳翼雖然嘴上拒絕，但身體很誠實地接受了。

“試試吧！萬一你一不小心愛上吃辣了呢。”吳翼一臉期待的看着李靈犀。

李靈犀把豆腐夾起來，抿了抿，然後嚼了兩嘴便吞下去了，只見他滿臉通紅，邊吐着舌頭，邊用手扇着風，想快速的讓自己冷卻下來，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哈哈，你樣子一點也不像個犀牛，倒像是個小狗。”吳翼已經笑得前仰後合。

“這幾天軍訓什麽感覺啊？”李靈犀問吳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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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可以就是覺不夠睡吧！”吳翼津津有味的吃着，“咱們吃完了去松花江吧，正好還能趕上日落呢，聽說那裏挺美的。”

“好啊，正好我也想去！快吃吧不然一會兒就晚了。”超級愛美的李靈犀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

８．２

哈爾濱緯度高，夏天的時候淩晨三點左右就能看到日出，晚上七點多才會日落；冬天的時候早上七點多太陽才剛剛爬起，下午四點左右就已日落西山。

松花江邊江面不是很寬一眼能望到太陽島靠岸的邊緣，雨過天晴之後空氣有點清涼，呼吸起來神清氣爽，李靈犀和吳翼站在臺階上興奮的望着江面。

人群大多集中在了防洪紀念塔前緊臨松花江邊的臺階上，他倆向遠離人群的方向走了一百多米，在安靜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太陽已經變得紅彤彤的，雨後還有未散盡的雲，暗灰紅紫，時攏時散。

李靈犀和吳翼站在緊挨着松花江面的臺階上，太陽慢慢西沉，個頭也漸漸的變大了，藏在雲中的夕陽把雲彩整個染成了暖紅色，透過雲隙是柔和的光，散在水面上随着細小的波紋一直延伸到遠方，天空和水面相映，空中多了條色彩斑斓的長河，彎彎曲曲，變幻莫測；水裏多了片閃耀的星河，波光粼粼，躍動活潑，這一刻兩個人就靜靜看着水中倒影在搖晃，什麽也沒有說。

過了一會兒李靈犀脫下鞋坐在臺階上，把腳伸到了水裏，上下擺動，吳翼看見之後也加入了玩水的行列，他天生不安分，用腳撥起水灑在了李靈犀的腿上，李靈犀從吳翼的中眼神看出了滿滿的挑逗，索性用手舀了一捧江水毫不猶豫的潑在了吳翼的身上，吳翼沒有來得及閃躲被打了個正着，一來一往兩人打得更加的火熱。

李靈犀突然起身半蹲用力撥起水浪，潑向吳翼，吳翼也采取了猛烈的回擊方式，拿起鞋子做盛具把水“扔”向李靈犀，那種摻雜着魚腥和腳臭味的水順着李靈犀的頭發流到臉上然後湧進了嘴角，李靈犀邊擦着臉，嘴裏邊發出“呸呸”的聲音，将水吐出了很遠。

李靈犀全身上下幾乎都濕透了，吳翼的前胸後背已經和衣服黏在了一起，透過衣服都能看見他結實的骨架輪廓，兩個人停了下來對視而笑。

“停停，不能玩了，再玩就沒辦法回學校了。”李靈犀喘着氣說。

吳翼停下來，抖了抖鞋把它們放在一邊，不經意間李靈犀看見吳翼的後腳跟上面粘着的創口貼，直覺告訴李靈犀到這傷口似乎跟自己有關系，不然吳翼先前沒有必要隐瞞。

“你怎麽了？不是說沒有傷嗎？”李靈犀指着吳翼的後腳踝低聲的問到。

“不是……”吳翼邊說着話，邊把自己的左腳挪到了右腳後面，他極力想隐瞞住的一切，卻因今天玩的太開心一時疏忽大意要浮出水面了。

自從上次李靈犀無意中踢到吳翼，吳翼“啊”的一聲叫出來讓李靈犀丢臉之後，吳翼就決定無論李靈犀再怎樣踩到或踢到自己都一定要忍住不吭聲，既是為了保護李靈犀的自尊心，也為了兌現自己的諾言，所以李靈犀這幾天學習齊步、正步走踩到吳翼腳跟的時候吳翼從不回頭，吭也不吭一聲，這讓李靈犀産生剛剛只是踩到鞋的“幻覺”。

“別騙我了，一看你就是在說謊！是不是我踩的？”李靈犀滿臉愧疚低着頭看着吳翼。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只不過軍訓天天出汗，又得穿那雙不透氣邦邦硬的膠鞋，不粘個創口貼怕感染了。”吳翼語氣輕緩，他正在用力搜尋着最恰當的語氣，試圖既不要觸動到李靈犀的自尊心，又要把自己的傷情簡單化，李靈犀完全察覺到了這一切，感覺心頭一暖同時也更加愧疚不安了。

“哈哈，我已經習慣了，我從小就這樣，同學們叫我大犀牛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不擅長運動，笨的像個犀牛。”李靈犀試圖緩解一下尴尬的氣氛——以微笑示人于傷疤。

聽到之後吳翼在心裏開始有點同情敏感的李靈犀了，他平靜的內心和外表下有許多故事，那些來自童年心理上的屈辱有時候會影響一個人性格的養成。

心裏的苦總需要找到方式去發洩，吳翼采用的是以一種樂觀活潑堅強不催的樣子示人，給人以“我沒事，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而李靈犀采用的方法則是默默消化和忍受着一切，想到這些吳翼心裏對李靈犀又多了一種感覺，那種感覺要比單純的同情複雜多了，更像是“心疼”。

兩人脫下上衣用力擠出水，披在背上晾着風，捏捏褲腳，撣平褲腿，看着眼前的美景：此時的太陽已經落下餘晖散在地平線上呈現出放射線的光芒，雲朵成了片片暗紫色，晚風輕拂，松花江的小魚也開始露出江面啄食，江面周圍和游船上的燈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迷人的哈爾濱之夏。

“大犀牛，咱們去坐船游一游松花江吧！夜景很不錯，反正衣服和鞋都濕了哪也去不了，就當在船上吹風晾幹吧！”

有時候吳翼的想法跟李靈犀出奇的一致，兩人買好船票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不一會船就啓動了，迎着風，閉着眼，他們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慢慢的享受着這惬意的盛夏。

船上坐滿了游客，有人把雙手構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沖着江面大聲的吶喊：“啊……”，然後第二個人加入了，之後一個接一個的，一聲接一聲的吶喊從船頭響到船尾，從江面響徹雲霄，大約持續一分鐘的發洩式吶喊使整船的人都由緊張變得興奮，又變得放松了，船上那第一個帶頭吶喊人是李靈犀，第二個人是吳翼，李靈犀喊出了軍訓近幾天的壓抑，吳翼喊出了幾天的瘋狂。

一個小時之後，船又回到了原點，李靈犀和吳翼的衣服已經幹大半，兩人慢慢悠悠一起回到了宿舍。

李靈犀回憶着付教官在班會期間說的那些話：大學期間的愛情是單純美好的，因為處于這個階段的人，很少要考慮到牛奶和面包的生存問題，更多關注的只是玫瑰與浪漫。兩個人的相互吸引的地方在于外貌、性格、才華，這種出于原始沖動的愛情是簡單的美好的，錯過學生這個階段之後，這樣的愛情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李靈犀睡前拿出放在枕邊的日記本寫道：有些人對你好甚至都不想讓你知道，但歲月終究會讓你看懂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