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心悅君兮(10)
年夜飯愉快又熱鬧地結束後,夏幕和司徒湘玲俨然已成了一對好姐妹,至少看起來像那麽回事了。兩個相互搭着肩挽着臂,一搖三擺地邊走邊唱邊聊着。
夏幕邊走邊扯着嗓子道:“妹……妹子,我跟你說,今晚我太開心了,這是我到這裏這麽長時間,最最最開心心的一天啦!”
“哈哈哈……我也好開心啊!夏幕,原來你是個這麽好玩的人。”司徒湘玲也半醉得搖搖擺擺。
“那是!人生在世,快樂第一。做人就要及時行樂嘛!”夏幕一本正經地教導着身邊幾個小朋友,但幾乎沒人正眼看她。
走了一會,司徒湘玲又問首:“你今晚唱的那首歌叫什麽來着?我又忘記了。”
“咚巴拉!”
“對對對!哈哈……好有意思啊。還有那個那個……”其他幾人聞言,也終于笑了。确實,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曲子,配上夏幕那浮誇的舞步,倒也是新鮮有趣得很啊。
“那個叫單口相聲。”
“對對對!哈哈……”
這幾個年輕人身後,有一段距離的司徒常笑着問向旁邊的司徒淵道:“你還不去把你家阿玲拉開嗎?她已經被那個夏幕帶偏喽。”
司徒淵本就聽到前面那群孩子的對話感到頭疼,這被一問,嘆口氣就想要急匆匆走上去,卻又聽到司徒悶悶地響起道:“帶不偏。”
于是只好腳步又停在原地,似乎也在想要怎麽辦。看得出來,前面兩個嘻嘻哈哈的姑娘已經半醉了,其他那幾個也喝得好不到哪裏去。再加上今晚除夕夜,月芽雲間是允許這晚不用守那些刻薄門規的,自己好像也沒有特別的理由用自己師尊的身份去扯開兩人吧。
“走,去我們天地峰,守歲去。”司徒湘玲蹦跶起來,卻又被梁淑蘭一把拉住,生怕她摔倒。
夏幕一聽也歡脫地跳起來:“好!我們接着唱,接着開Pa
ty,不醉不歸!”
司徒陽旭卻一臉蒙又好奇地問道:“什麽……什麽爬地?還有什麽好玩的游戲要在地上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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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還有很多好玩的游戲呢!哈哈……”
“你們好好走!即便今晚是除夕,也不要太過放肆了。”司徒莫軒終于看不下去了。
“姑姑們說話,你你……你安靜點!”夏幕說道,順便白了他一眼。
司徒湘玲卻不幹了,一把又扯住夏幕的衣服道:“不許你兇我大師兄。”
“我哪敢兇他,你看看你,見色忘義了吧。哼!塑料姐妹花!”
“什麽花?”司徒湘玲一甩頭,差點把身邊早已快要崩潰的梁淑蘭撞飛出去。
夏幕懶得理她了,只遠遠看到目之所及的臺階,然後就清醒過來了幾分,忙問道:“我怎麽上去?不會又爬樓梯吧?”
“你想怎麽上?”司徒湘玲一臉好笑。
“我不走,你帶我禦劍吧。”
“……”司徒湘玲瞪大眼睛滞在原地,她居然這麽看得起自己?
同行的幾位少年都停住了,也是一臉不可思議。讓司徒湘玲帶她禦劍,她是想自殺,還是想謀殺呢?
夏幕卻并不明所以,司徒瀾都能帶自己禦劍,司徒湘玲為什麽不可以呢?還不都是駕在一把劍上,‘嗖’一下就飛起來了。“幹嘛這樣看着我?反正我不要爬樓梯,不要不要不要!我這輩子最讨厭的事情就是爬樓梯了。”
“你……”
司徒莫軒剛想上前勸道,忽然一道修長的身影閃過,将原地賴地的女人拽了起來,等衆人看清楚,才發現居然是司徒瀾。那點酒立刻秒醒過來,趕緊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行禮。但司徒瀾并未分一眼給其他人,只是一臉淡漠望着夏幕道:“他們的修行,還無法帶你禦劍。”
“哈?”微醺的臉頰微紅,一臉迷蒙。
“今晚要上天地峰?”司徒瀾在問道。
“對呀!我要和他們一起去守歲,可是你們家的樓梯真的好高啊,你看!”順手指向了那一眼都望不到頭的天階,委屈道:“我覺得等我走上去,都大年初一了。”
司徒瀾居然真的順着她的手指,擡眼向上望去,然後又道:“我帶你上去。”
“真的?不走樓梯的那種哦。”
“嗯。”
然後,所有人還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喘,只是低頭默默聽着兩人的對話,再一擡頭,他們的門主和夏幕已經不見蹤影了……
當夏幕徹底酒醒的時候,已是子時過後,大年初一的淩晨了。本來司徒湘玲和梁淑蘭要留她在天地峰過夜,但她拒絕了。在這萬物漱靜的大年夜裏,狂歡過後突然抵達而來的失落。
夏幕忽然就願去走那長長石階了,獨自撐了把油紙傘,打着個燈籠,拒絕了所有人的相送,獨自踏上了那漫漫長階。
從昨天起,大雪就一直未停過。此刻山道兩邊已是堆了厚厚的積雪,連臺階上都是皚皚白雪,踩上去‘嘎吱’作響,銀裝素裹的世界,如此幹淨,寂靜,平靜。
褪去了興奮、浮躁、喧鬧後,夏幕回歸到難得的一人世界。
好冷啊!搓着手,将自己披風裹得更緊一些。還好走着走着,居然又慢慢熱了起來。
天地間一片清平,只有雪落的聲音,和自己踩在雪地裏發出的細響。
不自覺地,她開始輕輕哼起歌來:
能夠握緊的就別放了
能夠擁抱的就別拉扯
時間着急的 沖刷着
剩下了什麽
原諒走過的那些曲折
原來留下的都是真的
縱然似夢啊 半醒着
笑着哭着都快活
誰讓
時間是讓人猝不及防的東西
晴時有風陰有時雨
争不過朝夕 又念着往昔
偷走了青絲卻留住一個你
歲月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
好的壞的都是風景
別怪我貪心 只是不願醒
因為你只為你願和我一起
看雲淡風輕
……
夏幕的歌聲在這夜裏,顯得格外清脆。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直到夏幕覺得膝蓋開始酸溜溜,連喘氣都能大口地帶出白色霧氣。而此時想找個地方坐都沒有,臺階已經全部被大雪覆蓋,只好将油紙傘随手放在地上,雙手撐着膝蓋讓自己能緩口氣。
雪花仍然未停,一朵又一朵地飄落在她的背上、肩上、發梢上……
但夏幕并不在意,只覺得天地間靜得只剩下自己,如此凄涼間又帶着唯美,好不浪漫。
就這樣不知站了多久,她忽然感覺到雪停了?
擡起頭,發現本該在地上的油紙傘正撐在自己上方,心頭不由一驚。再一側身發現自己身邊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吓得往後退出兩步,卻腿軟間一腳踩空,眼看就要滾下長階,本能地就把手中的燈籠抛向空中,伸手去抓住眼前的人。卻只在他的衣間摸到了一把柔軟的布料而已,沒有抓着,只能閉着眼睛任由自己向後倒去,心裏哀嘆一聲:完蛋了!
良久,沒有預想中的那樣疼痛,只是感覺幾圈天旋地轉後,周身一暖,被一個結實又熟悉的懷抱包圍了。
不用睜開眼睛,也知道是誰——司徒瀾。
“你……怎麽也會在這裏?”
在兩人之間沉默到夏幕以為世界盡頭的時候,她終于開口問道。其實內心的對白卻是:這個喬段當真是劇本裏最俗氣、最狗血的了,可是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原來是這麽美好的……
司徒瀾伸手輕輕将她肩頭與頭頂的雪花輕輕揮去道:“會着涼。”
“你也是。”說罷也伸出自己的爪子去扒拉着司徒瀾身上的雪花,但他太高了,頭頂的雪花伸長了手還要踮起腳,湊近了才能夠着,不知不覺,她仰起的臉幾乎快貼上了他的下颚。
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掃過自己都有些凍僵的臉頰,夏幕趕緊站直來,退後一步拉開兩人距離。腦子裏又開始嗡嗡作響了,對眼前這幅好看到不行的皮囊又開始想入非非了,他的唇看起來真的好溫潤,讓人好想嘗一嘗。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卻足以令夏幕羞得面紅耳赤。冷靜冷靜!夏幕,人家是有婦之夫了,你一定要冷靜啊!
“我送你下去。”司徒瀾向前一步沉聲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下去就好。謝謝啦!”幾乎是逃竄般地撿起地上的傘,才發現燈籠早已經滅了。
“太暗,會摔傷。”
“沒事沒事,我慢慢走,司徒門主先回去休息吧。”莫名的酸楚卻又蔓延開來,還是一個人……就好。
“夏幕!”司徒瀾難得一次聲音不穩,帶着急促。
她木然回頭:“嗯?怎麽了?”
“你……為何要避開我?”終于,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夏幕也被問得愣在原地,低頭沉默了片刻又擡頭道:“我沒有避開你呀,我是怕對你影響不好。畢竟你是有頭有臉還有對象的人,不像我。”
“什麽對象?”
“呵,你別裝了,我都知道了,你和……江家大小姐的事情。你能當上門主,月芽雲間能在大難後最快速度的重建,她們家都出了很多力對吧?你也別不好意思,我都能理解的,畢竟對你來說,這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但是我還是覺得你……”
“只是交易。”司徒瀾忽然打斷道。
“……交易?司徒瀾,你怎麽能這樣?怎麽能把你們的感情當成交易,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傷人嗎?”
“柘星派對我的支持,還有月芽雲間的重建,我都早已還清,此間種種更與江飛絮無關。”司徒瀾的聲音忽然就比這冰天雪還冷。
夏幕不解:“她不是說非你不嫁嗎?”
“那是她的事,與我何幹?”司徒瀾又忍不住無聲嘆道,若是要為每一個非自己不嫁的女人張羅,大概自己有三宮六院也不夠塞的吧。
“不是,怎麽就和你沒關系?”
唉?不對!好像真的和司徒瀾沒關系。難道他們的關系不是司徒湘玲說的那樣嗎?
“與我有什麽關系?”司徒瀾也算是壓下性子,從牙縫裏擠出聲音問。
“那你不想娶她嗎?”
“……為何要娶她?”
“你不喜歡她嗎?她很喜歡你呀!”
“……”司徒瀾的袖子裏握裏了拳頭,偏頭痛又開始發作了。
“你真的不喜歡她嗎?真的不想娶她?那可不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就一個。是不是喜歡你的人,都會死得很慘?”再次不知死活道。
司徒瀾覺得自己再跟她說下去,很可能真的會讓她死得很慘吧。于是什麽都懶得說了,一大步跨過去,将她拎上了自己的雪濟,禦劍而起。
到了客舍門外,司徒瀾推了一把快要把自己修為整廢的女人:“已經深夜,早點休息。”
可是某人卻不依不饒地再次扯住了他的衣袖問道:“哦。司徒瀾,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那個問題。是不是觊觎你的女人,下場都會很慘呢?”
“……”司徒瀾發誓,回去後一定要把司徒淵那個老頭從被窩裏拎出來,再扔下天地峰的雪窩裏,讓他滾出去好好管管自己的徒弟,都在他背後造了些自己的什麽謠啊!
轉身欲走,衣角卻被那人牢牢扯住,待他無奈地一回頭,卻發現某飛快地再次踮起腳尖,拉下自己的頭,在他的唇角邊輕輕一啄。
電光火石間,彼此連味道都沒嘗清楚,夏幕又提起裙擺飛奔回了客舍,蹬掉了腳上的鞋子,連衣服都沒來得及脫,一頭紮進了被子裏,将自己圍了個密不透風。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許久,她才從被子裏探出一個腦袋,還好,他沒有殺進來!天啊!自己剛才一沖動都做了什麽?他那麽一個儀态端莊,凜凜不可侵犯的仙人,真是**智昏啊,難道就不怕他砍死自己……
而門外的司徒瀾,眸色暗沉地站在那冰天雪地裏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身上落滿了積雪,快要幻化成一個雪人了。最後,他手指一劃,頭頂上方出現一個金色流光的結界。嗯,這位司徒門主,今夜不打算禦劍回到天地峰頂了,他想,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