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餘一整天都和顧衡膩歪在一塊兒。

顧衡前陣子說要偷偷回國來找他跨年他原是不同意的,太舟車勞頓也太麻煩,但犟不過顧衡,于是度過了很快樂的新年第一天。

顧衡這次是請假過來的,因此只待了一天,第二天又要連夜飛着趕回去,林餘看着他烏青的眼圈心疼極了。

送走顧衡,他這才想起來顧沉。

仔細回想起來,顧沉的兩個電話都有點怪異,林餘猶豫着,還是重新撥了電話給顧沉。

顧沉那時已經在高鐵上了,有個小姑娘跟他搭讪,剛開了口,就被他陰寒的眼神給吓了回去,此後都不敢再噤聲。

他看着不斷振動的手機屏幕上林哥二字,心裏翻江倒海的怒意快要壓抑不住,但最終卻化作一句毫無異樣的招呼,“林哥。”

林餘聽見他的聲音,一顆吊着的心總算歇了下來,疑雲消散,兩人簡單聊了幾句,他敏銳地發覺顧沉似乎很是疲倦。

“身體不舒服嗎?”

顧沉聲音沒什麽起伏,“嗯,昨晚睡不太好。”

“那你好好休息,實在難受就去醫院看看。”林餘聽他提起昨晚,想到那個電話,有點尴尬。

好在顧沉沒再說下去,兩人互道再見便挂了機。

高鐵很是平穩,顧沉卻覺得自己在大海上漂泊着,胃裏起了一股嘔吐感,他五指顫抖着,用力地揉了揉劇痛的太陽穴,将腦袋靠在靠墊,看着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

他是真的難受。

不止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他想起前陣子被他擺上解剖臺的小白鼠,拼了命地掙紮,卻依舊逃不掉冰冷的手術刀開膛破肚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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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要做任人擺布的小白鼠,要做操刀的人,把曾經傷害過他的,虧欠過他的,一一撕碎,把夢寐以求的,緊緊的攥在手裏。

誰都搶不走他想要的東西。

時光像是長了腳,奔跑着把所有人都拉扯長大。

林餘才覺得自己剛上大學,顧沉就迎來了高考,他天資聰穎,好學校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并不憂慮這些,即使是私生子,顧家也要顧及臉面讓他在表面上擁有跟顧衡一樣的待遇。

他幾乎是按着顧衡走過的軌跡再走了一遍。

顧沉出國留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也并沒有拒絕。

林餘倒是頗有感慨,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當年那個小不點兒像是一顆汲取了營養的大樹,努力地往上竄,如今的顧沉不再是少年單薄的身軀,身姿修長挺拔,配上他那張精致的面孔,當真豪門貴公子的模樣。

臨行前,林餘為他踐行。

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面,因此顧沉提出要喝酒,林餘也便沒有阻止。

林餘酒量一般,但因為信任顧沉,所以沒有刻意控制攝入量,喝了個酩酊大醉,幾乎是不省人事了。

明亮的客廳,林餘的手軟趴趴地揮着,喃喃說着自己再不能喝了,而坐他身側的顧沉卻只是微微紅了臉,任由林餘倒到他大腿上迷糊睡去。

不多時,均勻的呼吸聲便傳入顧沉的耳裏,他安靜地坐着,方才還帶有笑意的眼神漸漸冷卻下來,垂眸腿上那顆毛絨絨的腦袋,伸手輕輕碰了碰。

指尖酥酥麻麻的,他忍不住地,用了點力度抓住林餘的頭發。

他并不怕林餘會醒來,酒精加藥物,便是草原上的猛獸也難以清醒,何況只是這麽瘦弱的一個林餘。

顧沉興奮得渾身都在戰栗着,他想,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林餘光潔白皙的皮膚如果染上點什麽一定會是驚心動魄的美。

如此想着,他喉結控制不住滾動一下,撫着林餘的後頸把他軟綿綿的身體提起來和自己對視。

林餘睡得很熟,雙頰被酒精熏得緋紅一片,他下唇飽滿,水潤潤微微張着,看起來很可口。

但吸引顧沉的是林餘纖細修長的頸脖,他似乎能見到皮膚底下流動的血液,那樣生動而令人向往。

顧沉氣息漸重,他抗起林餘,聽見林餘難受得哼哼兩聲,改而穿過他的膝窩,抱住了他,畢竟是個男人,抱起來還是有點吃力,于是加快腳步往卧室裏走。

他把昏迷的林餘放在了床上,像是欣賞工藝品一般看着床上的軀體。

什麽時候能徹底擁有這個人?

顧沉眉心突突跳了兩下。

不是時候,還不是時候。

顧沉靠近林餘,在他臉上嗅了嗅,癡迷的親了親林餘的唇。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把東西盡數弄在了林餘臉上,林餘依舊渾然不知。

他癡迷地抱住林餘,就像孩童回到母親的懷抱,眼睛往牆角看,音色愉悅,“林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也會一直注視着你。”

春去秋來,林餘大學畢業,顧衡還在美讀碩,兩人依舊是聚少離多。

顧沉這一去,一年只有過年才回國,林餘很少和他聯系,但聽顧衡講,顧沉在美國變化極大,跟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處得都不錯,口碑極好,不再是以前那副陰沉的樣子。

林餘真心為顧沉感到開心,若脫離顧家能讓他主動他接納別人,不失為一件好事。

顧衡畢業後,在顧博的主張下,林餘進入顧氏工作。

兩人從牙牙學語到步入社會,就像兩塊橡皮糖,從來沒有缺席過彼此生活。

交往七年,顧衡和林餘的感情并沒有迎來冷淡期,好似天生就是一對,永遠沒有厭倦的時刻。

每個紀念日,兩人銘記在心,不是出去大餐一頓,就是看一場電影。

工作多年,林餘并沒有換住址,他是個念舊又怕麻煩的人,林偉又基本不在家,住着方便也就沒動過想要搬離的念頭。

和顧衡待在一塊,他偶爾會因未來而擔憂。

顧博确實幫他許多,将他當做親侄看待,他卻瞞着顧博偷偷和顧衡交往,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顧衡卻不以為然,親密地圈着他的腰,“最壞的情況不過是被掃地出門,以我們兩個的能力,足以過上很好的生活。”

他向來是個自信而強大的人,林餘也願意相信他。

兩人依偎在床上,不多時便沉沉入睡。

而遠在海洋彼岸冰冷的屏幕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記錄存檔。

面無表情的青年在記事本上劃下一橫,心裏無聲增了個數字——他出國三年,這是林餘第三十二次和顧衡在這張床上。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多少呢?

顧衡已經學會冷漠地看着屏幕,只是卻無法控制自己。

chen——房間的門被敲響,是朋友在喊他,問他能不能進來。

他将電腦息屏,換上一張笑着的面具。

這樣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漂亮極了。

他費了很長的時間去練習笑容,起先笑得僵硬,就像是**控的木偶,但現在已經能收放自如,任誰見了他只會當他是個和善好相處的對象。

來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在國內商界翹楚的獨女。

他知道這個女孩兒傾慕他,也知道回國後女孩兒能幫助他許多。

并不介意給她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顧沉起身,跟着語調歡快的女孩兒出了門。

林哥,我們很快又會見面。

顧沉畢業回國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電閃雷鳴,是很惡劣的天氣。

林餘跟他通過電話,再三囑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深夜裏,雨還下個不停,林家的門鈴卻被按響,睡夢中的林餘被迫去開門,在監控電視裏見到了渾身濕透的顧沉。

他驚訝不已,才打開門,就被濕漉漉的顧沉抱了個滿懷,青年如今比他高上半個頭,結實有力的雙臂将他緊緊鎖在懷裏,好似要把他揉進血肉。

林餘被抱懵了,也有點喘不過氣,掙紮了好半天才讓顧沉放開他。

顧沉一下飛機就往林餘這兒趕。

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恨不得直接把林餘按倒,但他不能,只得佯裝乖小孩兒在林餘面前露出讨巧的笑,這句話他對林餘說過太多次了,不必思考就脫口而出,“林哥,我好想你。”

想得快要發瘋,快要不能自己。

雖說是夏天,但大雨的夜裏還是很涼,顧沉顯然是下了車沒有打傘就過來,林餘即使想苛責也開不了那個口。

他找了幹毛巾給顧沉擦拭,“這麽晚了,怎麽不回家?”

顧沉答得很快,“我比較想見你。”

若是當年那個纖瘦的少年跟他說這句話,林餘定并會多想,但他們都不再是小孩兒,這句話說出來莫名有種暧昧感。

但願是他的錯覺。

顧沉是在林家歇下的,林餘禁不住他再三央求,讓他上了自己的床,給他找了條涼被蓋上,兩人規規矩矩地睡覺。

在這張床上,林餘和顧衡翻雲覆雨多次,顧沉躺在其中,慢慢地勾了勾唇。

他什麽都知道,林餘卻以為瞞得很好。

總有一天,他要當着林餘的面播放錄像,品味林餘震驚慘白的臉。

離那天并不遠了。

顧沉沒繼續留美讀碩,進了顧氏工作,和顧衡林餘成為了同事,但不時常碰到面,林餘下班後也多是個顧衡待在一起,偶爾見了顧沉打個招呼吃個飯,僅此而已。

顧沉如今已經不是以前的莽撞少年,不會不請自來,林餘和顧衡得以松口氣。

但他們不知道的事,林家的每個角落在顧沉眼裏都一清二楚,林餘的一舉一動都掌控在顧沉的手中。

次年,顧博突然在董事大會上暈倒,他有固定的家庭醫生,查過之後只是勞累過度,并沒有大礙,只是需要療養。

因此每日都吃起了藥,顧沉是不理會這些的,他和顧博本就沒有多少情分,更別說表現出關心。

這些年顧博和陳夢早就是名義上的夫妻,兩人為了家族利益沒有離婚,陳夢不能折騰顧沉後,把氣都撒在了顧博身上,顧博煩得基本是不着家。

他在外又找了個小情人,年紀比顧沉還有小上兩歲,疼得不行,在外買了個房子,玩起了金屋藏嬌的戲碼。

顧衡為此也極少回家,是公司林家兩邊跑,俨然成為了半個林家人。

林偉年紀不大,常年在外奔波,認識了個離婚的女人,支支吾吾跟林餘說要再婚。

父親能有個伴,林餘是很高興的,給他們選好婚房,地段不錯,林餘給了首付,這些年林偉也有些存蓄,便買了下來。

婚禮是林餘操辦的,簡單的宴請賓客,并不奢華,婚禮過後,林偉就和伴搬出去過二人世界了。

顧衡出入林家更為方便,幾乎是和林餘同居了。

陳夢為此鬧他着家,但到底兒子長大了管不得,鬧了幾次也就無可奈何由着他去了。

原以為日子會這樣平淡的過下去,但變故打得人措手不及。

顧博毫無預兆中風入院,連話都說不全,将近是癱瘓。

顧衡忙得不可開交,林餘見他整日愁眉不展也幫不上什麽忙,天空好似蒙上大片大片的愁雲,再也無法撥開。

接到顧衡出車禍時,林餘正在家處理公務。

而半小時前,他才和顧衡通過電話。

噩耗突如其來,好似大山轟然倒地,砸得他五髒六腑都碎裂開。

林餘感覺自己穿衣服的時候全是都在抖,十二月的天,冷得可怕,他十指僵硬,好不容易才把毛衣套上。

忽然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他沒理會,匆匆忙忙抽了件大衣就往外趕。

他得去見顧衡,顧衡需要他。

卻在見到客廳上的身影止住了腳步。

顧沉筆直地站在那兒,他沒有心思思考他為什麽來,為什麽有鑰匙,牙齒都在打顫,“你哥出事了,跟我去醫院。”

擦過顧沉肩膀時,左臂猛然被抓住,他皺眉想要甩開,顧沉的音色如同窗外飛雪冷進骨子裏,“不準去。”

林餘以為自己聽錯,“什麽。”

“林哥,你得待在這裏。”

林餘不知道他玩什麽把戲,滿心都想着顧衡,提高音調,“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說着,不耐煩地甩開顧沉的手轉身離去,走出兩步,一只手從背後橫來,他甚至沒時間做反應,鼻口就被白色方巾捂住了。

他猝不及防吸入一口,眼瞳猝然瞪大,不明白為什麽顧沉要做出這種舉動,手腳并用掙紮起來,但越掙紮,吸入的氣體就越多,直到四肢綿軟不受控制地往地下栽。

顧沉抱着他的腰,讓他得以站住,他聽見耳邊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你還想去哪裏?”

像是有一條蛇盤旋在他身上,林餘腦袋不太清醒,但身體本能告訴他,他現在很危險。

他想逃跑,卻連話都說不全,“你,你……”

顧沉沒理會他,直接将他拖到卧室扔到了床上,真的是扔,林餘腦袋一晃,難以思考了。

他視線朦胧,看見顧沉在脫他的衣服。

張了張嘴,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這不是他認識的顧沉。

直到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林餘才終于意識到事态已經不是由他掌控。

顧沉變得好陌生,就好似換了一個人,撫摸着他的臉,如同情人呢喃,“林哥一定很費解,想要我告訴你嗎?”

林餘渾身都在發抖。

“兩年前,我就買通了父親的家庭醫生,他會中風不是偶然,是藥物日漸滲透所致,”顧沉見到林餘不斷收縮的雙瞳,“為什麽這麽看着我,想問我哥的事情?”

林餘不敢深想,他還在祈禱這只是一個噩夢。

“是我,”顧沉靠近他,舔舐他的臉頰,輕輕笑了,“你沒猜錯,是我安排的。”

林餘用力地想要握緊五指,他眼睛迸發出怒意來,竟是痛心又是疑惑。

顧沉讨厭他這種眼神,抓住他的頭發與他對視,整個人翻身壓制住林餘,慢條斯理道,“你覺得奇怪對嗎,這其實很好解釋,我要顧家,也要你,花些心思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很值得。”

林餘無力地想偏過頭,顧沉太陌生了,他從來沒有在顧沉臉上見到這種神情,癫狂而神經質,但他的頭發還在顧沉手裏,動彈不得分毫。

一句句更加難以置信的話從顧沉嘴裏說出來,就像是千千萬萬根針紮在林餘心裏。

“林哥,我喜歡你。”

“我在你家安了攝像頭,這些年你做了什麽我都清楚。”

“你和哥哥談戀愛,和哥哥上床,跟哥哥撒嬌,跟哥哥索吻,我全部知道。”

“林哥,能不能也對我這樣呢?”

“我喜歡你,喜歡得要瘋掉,不惜僞裝這麽多年才得到你,我好辛苦。”

“我愛你,林哥。”

林餘閉上了眼,想要屏蔽這些錐心刺骨的話。

就因為愛,便要做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嗎,他不能理解顧沉的愛。

愛應該是兩情相悅,是你情我願,是年少時怦然心動,是長大後相濡以沫。

顧沉根本就不懂愛。

林餘咬得牙都要碎了,才發出模糊的音色,“畜生……”

這些年顧衡從來都沒有加害過他,他怎麽忍心對顧衡出手。

若知道他的接近會養出這麽一條小白眼狼,他即使看着顧沉沉淪,也要袖手旁觀。

顧沉無所謂一笑,緩緩而堅定地分開了林餘的腿,堵住他的唇,含糊道,“我不在乎林哥怎麽看我,我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夠了。”

關于那夜,林餘不敢再去回想。

顧沉毫無章法地橫沖直撞,他被逼得崩潰大哭。

太狼狽也太難堪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他不能理解,也永遠不會試圖理解。

顧是一頭嗜血的猛獸,把他連皮帶骨地啃食得幹幹淨淨,到頭來,還要情人細語在他耳邊呢喃,“林哥,我愛你。”

如同一句魔咒,他永生永世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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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結束回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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