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季玦買完酒曲,又随意轉了轉,一路上他身上那件大鬥篷還挺惹人注目。
聽說好幾位大人物本來想來個榜下捉婿,放榜那天也有好幾位寶馬香車的女郎也都看上了季玦,只不過最後都敗退了——這位探花郎美則美矣,只是身體實在太差,要是不小心歸了西,沒有哪家的好姑娘願意當寡婦。
于是季小郎君的婚事依然沒有着落兒。
對此開心的,也只有綠绮這些人。
過了兩天,季玦和錢二郎去看房子。
今年天熱得早,此時滿城飛絮,錢二郎推開了東十字街那間閑置已久的小屋子的門。
“一個小院子,每月二兩銀子……其實,還行?”錢二郎道。
“這錢是不是左手倒右手了?”季玦問。
“對,左口袋轉到右口袋,主要是你官面上的俸祿太少,我們真的租不起更大的了。”
“不過小雖小,你看這滿院子的梅樹。”
季玦一笑,滿院子的梅樹,确實是按那人的喜好來的。
“到冬天就好看喽。”錢二郎說。
“現在就挺好看的。”
“裏面已經拾掇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沒什麽問題,我們今天就可以搬了。”
季玦點點頭,應下了。
“也不知什麽時候我能跟着你沾沾光,住到長街去。”
季玦搖搖頭:“就算升官攢上十幾年……”
錢二郎也跟着長籲短嘆:“京城大,居不易啊,安樂坊對面的房價,我看着就心驚肉跳。”
“你這些年也賺了不少吧?”
“你不也是?還不是不太好拿出來用。”
兩人說着閑話,退了客棧的房,又叫了夫役幫忙搬家。
季玦站在門邊,時不時搭一把手。
現在不是飯點兒,隔壁的糕餅鋪子也空了下來,面若桃花的小娘子倚在幡子旁,看到隔壁院子裏忙進忙出,季玦站在旁邊。
小娘子瞪大了桃花招子,把手上的藕粉在圍裙上擦了擦,問道:“你……你……你是新搬來的?”
季玦點了點頭。
小娘子也笑了出來,問道:“你不是前兩天的探花郎嗎?”
季玦朝她一笑。
小娘子低下頭,又跑回糕餅鋪子裏去了。“前兩天剛在背後說人家,今天人家就搬過來做鄰居了,”她紅着臉跺了跺腳,小聲懊惱道,“果然不能在背後說人長短。”
不過探花郎笑起來,真的挺好看的,像蘭花一樣。
小娘子抱着個竹篾簸箕揀槐花,邊揀邊想。
到了日暮,她又出來招呼季玦,笑盈盈道:“看你們忙裏忙去搬進搬出了一整天,想必也累了,要是不嫌棄的話,來我鋪子裏喝兩杯熱茶。”
季玦與錢二郎欣然應允,這小掌櫃的不光給他們倒了熱茶,還上了香糖果子、雲片糕一類的點心。
“你們剛搬過來,街坊鄰居的,就當是賀你們喬遷之喜的,”她看了看季玦,又問錢二郎道,“這位小郎君貴姓?”
“免貴,免貴,掌櫃的叫我錢二就好了,”錢二郎又看着季玦笑道,“掌櫃的怎麽不問問他姓什麽?”
“全京城都知道啊。”
“那掌櫃的貴姓?”
“免貴姓蘇。”
“這雲片糕做得地道,蘇掌櫃打南邊來的?”
“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啦,雲片糕是跟南來的老師傅學的。”小娘子聽到錢二郎誇她,笑得眉眼彎彎。
眼看天馬上要黑透了,糕餅鋪子就要打烊,季玦和錢二郎不好多留,道謝之後,很快就告辭了。
出門時錢二郎還笑道:“蘇掌櫃可真是個熱心腸。”
季玦跟着點了點頭。
小娘子又不好意思了。
她把鋪子的門關好,心想錢二郎也挺好的,季小探花也好,就是冷冰冰的,不大愛說話。
此時不大愛說話的季小探花也要休息了,錢二郎說是住在南房,其實睡在東廂,而季玦住在正房——他們也就兩個人,不必講究什麽。
已是人定時分,西廂的小門卻“啪嗒”一聲,響了一下。
錢二郎聽到這細小的聲音,翻身下床。
他剛打開那道門,就看到江瑗披了件薄薄的鴉青色披風,左手提着一盞小燈,右手抱着個花盆準備往西廂外走。
錢二郎想幫江瑗抱花盆,江瑗卻沒給他。
他只好又裝作什麽都沒看到,回東廂睡覺去了。
這兩個人啊……啧。
江瑗輕輕敲了敲正房的門。
“怎麽了?”房裏面的燭火亮起——季玦以為是錢二郎有什麽事。
他打開房門,看到了笑盈盈的江瑗。
他上前一步,接過江瑗手裏的東西,把江瑗迎進去,笑道:“你怎麽來了?”
江瑗解了披風,看着季玦一身裏衣,覺得手癢,就把披風往季玦身上套。
“你看看你,穿成這樣,我看着就冷。”
季玦又氣又好笑:“你大半夜的敲門,還嫌我穿成這樣?”
江瑗有點不好意思了,小聲道:“我不是來賀你喬遷之喜嗎?”
“你怎麽進來的?”
“油茶鋪子連着西廂。”
“在此謝過陛下了,”季玦調笑道,“廚房裏釀着醴,再過上一旬,給你抱上一壇子。”
江瑗點點頭。
“再給隔壁家蘇小掌櫃一壇。”
江瑗就不大高興了:“我以為你單送我一人的,怎的別人也有啊。”
季玦失笑:“我給你在梅樹下埋了兩壇竹葉青,一壇薔薇露。”
江瑗的心氣就順了。
季玦仿佛想起了什麽似的,道:“薔薇露還是當年你教我的。”
“你那雲山什麽都沒有,我再不教你,我就饞死了。”
舊事重提一句,想想當年那段日子,兩個人變得沉默。
燭火靜靜跳躍,映着鴉青披風上的銀色暗紋一閃一閃。
江瑗把花盆捧到季玦面前,笑道:“看看我給你備的賀禮。”
季玦這才看向那只花盆,訝道:“素冠荷鼎?”
“滇地尋到的,這蘭花正配你。”
“太過貴重了。”
季玦正欲推拒,江瑗卻突然湊近季玦,感嘆道:“你喬遷新居,暖房吃席我是不行了,但你好歹也要知曉我的心意。”
他又盈盈笑起來,眼尾還帶着幾分俏:“我等着你的薔薇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