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江瑗才對錢二郎說“興許這病明天就好了”,第二天這病還真好了。
這當然不是他良心發現,想要勤勉起來、奮發圖強,而是他與季玦又換回去了。
季玦的臉色雖然依舊帶着寫蒼白,精氣神看起來卻好了不少。
對此錢二郎比較高興,季玦至少能替他分擔一些活計了。
過幾天就是寒食節,清明一過,季玦就要正式上任,去當翰林院的差了。
日子不鹹不淡地過去,在季玦往門上插柳的時候,又撞上了隔壁家的蘇小掌櫃。
蘇小掌櫃對他嫣然一笑:“我這裏有青粳飯、蛇盤兔什麽的,你們應該還沒弄吧?要不來拿一點?”
季玦看這小娘子與他分外熟稔的樣子,心想這才幾天,江瑗就與她搞好了關系?
盛情難卻,他跟着進了隔壁鋪子。
豈料蘇小掌櫃一邊拿東西,一邊與他說話:“我們上次說的那個,田尚書和崔尚書的話本子,出下冊了,講的是田尚書端午誤飲雄黃酒,突然露出了狐貍耳朵,被崔尚書發現之後一通威脅的事兒……”
季玦:……?
“對了,兵部的周尚書也插足了。”
季玦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市面上還新出了一本什麽鄭相的私生子傳……”
季玦拿了蛇盤兔,趕忙道謝,就要告辭。
“哦,對了,田尚書和崔尚書那個話本子我買了兩本,特意給你帶了一本兒,你要麽?”
若是江瑗在此,一定會沒臉沒皮地收下。
而季玦徒勞地張了張嘴,道:“不,不必如此……”
“你還不好意思上了,拿着啊。”
她把手裏的兩本簿冊塞進季玦懷裏,笑道:“探花郎下次再來啊。”
探花郎再也不想來了。
他冷着臉回了家,錢二郎正坐在新紮好的秋千上曬太陽,春日的風很是和煦,他半眯着眼睛,招呼了季玦一聲。
季玦應了一聲,錢二郎轉過頭,就看到季玦手裏拿了兩本書。
“我說怎麽不見人了,原是買書去了,買的什麽書?”
季玦把書塞進了袖子裏,掩耳盜鈴般遮住封皮,就怕錢二郎瞟到書名。
索性錢二郎也只是禮節性發問,秋千可比季玦重要多了。他又眯起眼睛,道:“我猜也就是什麽孔子孟子,什麽國史疏注之類的……”
季玦點點頭,回了正房。
他拿出其中一本,看封面上赫然幾個大字,寫的是“蓮葉何田田”。
看着也挺正經的啊?
只是他随意翻了兩頁之後,就覺得這書拿着燙手了。
其中化名的清菏、田卓,映射的是哪兩位,再明顯不過了。
而且其辭藻之直白露骨,簡直……不堪入目。
另一本書叫什麽“花月五驸馬”,看名字就知道不是那麽正經,季玦沒敢翻開。
江瑗竟如此……
季玦學富五車,一時竟詞窮了。
這個混不吝的,頂着他的臉,都與隔壁鄰居聊了什麽?!
季玦倒了杯茶,冷靜了一下。
他本想将書扔掉,突然間嘆了口氣。
他找出一個錦盒,把兩本書放進去,把盒子紮好。
他又把盒子放在錢二郎懷裏。
錢二郎仰起頭,疑惑地看着季玦。
“有機會把這個給殿下送過去。”
錢二郎點點頭。
有情人嘛,有來有往,挺好。也不知裏面是什麽好東西。
過了下午,雲彩慢慢遮住了太陽,雨一點一滴地落下。
清明,總會是有一場濛濛的細雨的。
雨時下時停,沾衣不濕。
季玦和錢二郎帶着油紙傘去踏春。
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滿地的黃花猶如散金。
路途中行者,歌者,輿者,馬者,絡繹不絕。
季玦拿起腰間的酒壺,正欲飲上少許,想了想,又恐江瑗跟着他醉了,又把酒壺放回去。
——江瑗此時應該正在太廟祭祖,半分差錯也出不得。
他慢悠悠地走着,走到京郊的浣花溪前。
杏花悠悠吹了滿頭。
溪邊一個少女正在撲黃花上的白蝶。
她看到季玦,明顯驚了一下,繡鞋下發出聲響,蝴蝶也一驚,撲在了她的眉尾。
她一動不動,眼睛慢慢睜大,睫毛一顫一顫——那白蝶又撲棱着翅膀飛走了。
她對着季玦輕輕笑了一下。
浣花溪上見卿卿,眼波明,眉黛青,綠雲高绾,金簇小蜻蜓。
——季玦再次見到了這個少女。
他朝她點了點頭,便走去了另一邊。
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衣着華貴的少女帶着兩個丫鬟跑過來,笑罵道:“鄭福,你讓我好找!”
“明月?”
“诶,你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沒什麽,你剛才又去哪兒了?”
“那邊的桃花林啊!快點,我們一起去!”
鄭福點了點頭。
“你說你,出來玩兒,不要這麽無趣嘛……”
林明月握住鄭福的手,腳步輕快,離開了浣花溪。
江瑗從太廟回來,把厚重的禮服換下來,沐浴更衣,就想着要去見一見季玦。
綠绮道:“季小郎君此刻應在京郊尋春,并未回來。”
江瑗就消停了。
綠绮又拿過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道:“季小郎君送過來的。”
江瑗有些欣喜,還有些期待。
江瑗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拆着盒子。
不知道這盒子打開,裏面會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