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江瑗用被子捂住臉,翻了個身。

“殿下,今日有事,你該起了。”金銀站在榻邊,把江瑗的被子拉開。

江瑗伸手拽被子,口中喃喃道:“什麽時辰了?”

“已五更了。”

江瑗又翻了個身,背對金銀。

“殿下!早朝三點開始!”

“不去了。”江瑗雙眼緊閉。

“啊?”

“本打算看戲去的,誰知道又起不來,不看也就罷了,沒我什麽事。”江瑗迷迷糊糊說完這些,再無動靜,睡死過去。

金銀無奈,只好退出去,心裏擔憂殿下這個樣子,以後可怎麽活。

五更三點,百官入朝,确實有一場好戲。

皇帝高坐龍椅,俯視下方。

鄭相坐首座,面無表情,還是那副官威甚重的死樣子。

各部尚書神色也算安然,皇帝甚至看到,崔清河用袖子捂住嘴,悄悄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江朝正是中興時候,今日本應該沒什麽大事,雞毛蒜皮的事情,皇帝也懶得過問,于是文武百官們只等着退朝。

而皇帝在等。

“臣有本奏。”一道聲音不疾不徐,回蕩在大殿裏。

衆人循聲看去,說話的是禦史臺的馮禦史。

“準奏。”

“臣彈劾工部侍郎趙忱、戶部尚書崔清河,互相勾結,狼狽為奸,貪腐銀錢,中飽私囊!”

工部的趙忱一臉驚訝,然後很快反應過來,出列而拜,口稱陛下明鑒。

他板着臉,對着馮禦史道:“您可休要在陛下面前信口雌黃,颠倒黑白。”

崔清河聽着自己的名字,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來,似笑非笑地看了馮禦史一眼,又扭頭看了老神在在的鄭相一眼。

他再沒什麽反應,仿佛看的是別人的笑話。

田拙看着馮禦史,眼含驚訝。

皇帝也看着馮禦史,等他的解釋。

馮禦史手持笏板,不緊不慢,對着趙忱道:“敢問趙侍郎,正月撥出去的那批水利銀子,可是由您送到江北青州的?”

趙忱點頭稱是。

“可為何出京的時候是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到了青州,只剩下七十萬兩了?”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落針可聞。

鄭相擡起眼皮,看了馮禦史一眼。

馮禦史拿出兩本賬冊,在趙忱面前晃了晃,道:“請皇上過目。”

“敢問趙侍郎,那八十萬兩銀子不翼而飛,竟被鬼吃了不成!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趙侍郎不為君分憂不說……中飽私囊倒是拿手。”

趙侍郎的額角滴下一滴冷汗。

……這賬冊,是怎麽到了馮禦史手裏的?

“請趙侍郎給陛下一個交代,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給青州百姓一個交代,給我大江律法一個交代!”

鐵證如山,還能交代什麽?

趙侍郎“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所有人等着皇帝說話。

“好一只碩鼠啊,”崔清河不冷不熱'地嘆了一句,進言道,“不如陛下找人查查,這錢流到哪個錢莊,流到誰口袋裏去了?八十萬兩銀子,他可吞不下。”

“崔愛卿。”

“臣在。”

“你是否忘了,馮禦史還有一樁官司等着你呢。”皇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崔清河一笑,對着馮禦史道:“請說。”

“方才呈上去的第二本賬冊,還請陛下過目。好教崔尚書知道……”

崔清河面帶鼓勵地看着馮禦史,把馮禦史看得心裏一個不自在,說話也頓了一下。

豈料馮禦史還未開口,跪在地上的趙侍郎就五體投地,大聲喊冤道:“冤枉啊,陛下!他戶部走賬走了一百五十萬兩,可到臣手裏的,只有一百萬兩!”

一石驚起千層浪,群臣的議論聲起來了,他們低聲交換着意見,使整個大殿都充斥着一股焦灼的氣息。

“崔尚書……?”

“崔尚書,不像是這種人啊。”

“我覺得他像。”

“我也覺得他就是這種人,只不過崔家高門大戶,想來是不差這些的,所以我才說他不像這種人。”

“怎麽戶部的賬冊,也到了馮老頭手裏了?我要是有私賬,我不得捂得緊緊的,我夫人都別想知道……”

“……”

“這麽說……趙忱這裏走丢了三十萬兩,剩下的五十萬兩,一開始就被戶部,不知道用到哪裏去了?”

馮禦史站在殿上,擲地有聲:“臣要說的也是此事。”

“敢問崔尚書,明面上給了一百五十萬兩給工部,怎麽私底下,您戶部只走了一百萬兩銀子的帳!”

衆人看着崔清河。

崔清河看着衆人。

田拙突然出列,朝皇帝一拜:“臣有一言——”

崔清河那張臉上終于意外了一下。

皇帝揮了揮手,面無表情道:“你閉嘴,讓他說。”

田拙閉嘴了。

崔清河上前一步,道:“望陛下明鑒,這筆款項,可不是臣負責的。”

“哦?”皇帝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崔尚書這就開始胡言亂語了?您身為尚書統管戶部,這賬目您不負責,還想讓誰負責!”

“好教馮禦史知道,這筆款項,是由戶部侍郎江瑄全權負責,我想插手,也無能為力啊。”

大殿更安靜了,甚至說一片死寂。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衆人這才想起來,六皇子江瑄開府後,是在戶部當差來着。

皇帝的臉陡然陰沉。

百官之列的江瑄一個腳軟,跪了下來,喊道:“父……”

皇帝笑了一下,把賬本砸了下來,剛好砸到他身上。

江瑄噤聲了。

江琏在丹陛下挑了挑眉。江瓒露出一個喜聞樂見的笑容,又很快壓下去。

除了起不來床的老五和年齡尚小還未開府的老七、老八不在朝會上,所有的皇子心思各異,神色卻皆控制的不錯。

又是一陣難熬的死寂。

崔清河再次不怕死地開口:“按照祖宗成法,臣要再總攬統籌,得到年中了……”

他甩完鍋,又附身一拜,道:“請陛下治臣屍位素餐,失察之罪。”

皇帝掃視群臣。

他最寵愛的第六個孩子正跪在地上,嘴唇顫抖,兩股戰戰。

……沒出息。

“烏煙瘴氣!荒唐!”他罵了一句,竟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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