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回頭跟我媽打個電話，我留下來陪你。”
“那怎麽行。”姜沉擡頭看他，眼神有些無奈，“你是在威脅我嗎？”
趙梓軒挑眉：“你覺得呢？”
所以，最後還是跟着趙梓軒回家了。姜沉沒有告訴媽媽這件事，因為媽媽的不允許，他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在同學家留宿過，從小學一路孤寂到高中。也許趙梓軒這次給他的只是一個契機而已，一個不再把爸媽的話當醫囑一樣嚴格執行的契機。
由于趙梓軒已經跟趙媽媽講過要帶同學回家，到家時迎接他們的便是豐盛的晚餐，以及趙媽媽溫暖慈愛的笑容。
“你就是姜沉吧。”趙媽媽熱情地招呼着姜沉，還伸手要接姜沉的書包過去，趙梓軒卻搶先拿了過去，和自己的書包一起放好。他對着自己媽媽的笑容溫暖而妥帖，和在學校不正經的笑完全不一樣，語氣十分柔和地說：“媽你就不要忙了，你弄這樣隆重，讓姜沉多不好意思。”
姜沉有點呆了，他懷疑趙梓軒其實是精神分裂。
晚飯的氛圍也十分融洽，趙梓軒不時給趙媽媽講些學校裏的小事，趙媽媽笑得很開心。姜沉默默地一邊吃飯一邊聽他說，有些他從來沒有在意的小事情被趙梓軒一說也仿佛變得有趣起來。
趙梓軒家的房子并不大，并不像傳聞那樣是個有錢人家。姜沉一肚子的謎團都得不到答案，沒表情的臉越發顯得苦大仇深。
晚上姜沉坐在趙梓軒的書桌前做作業，趙梓軒很拉仇恨地躺在床上玩手機，兩個人都很安靜，只能聽見輕微的筆尖從紙上劃過的聲音。
過了沒多久趙媽媽過來敲房門，趙梓軒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來去開門。趙媽媽端了一大盤水果進來，笑容滿面地對姜沉說：“小沉，阿姨給你們拿了水果，學習累了記得吃。”
姜沉忙站起來：“謝謝阿姨，麻煩您了。”
趙媽媽擺手：“沒有的事，梓軒這孩子很少帶同學回來的，阿姨還擔心他和同學相處不好，現在看見你很高興呢。”
趙梓軒怎麽會和人相處不好，姜沉看了趙梓軒一眼，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有什麽異樣的地方，也只好當自己多想了。
☆、天意
姜沉啃數學題啃得焦頭爛額，趙梓軒玩手機玩得哈欠連天，走來桌邊看他作業做得怎麽樣。
“哪裏不會了嗎？”趙梓軒的聲音帶了一絲倦意，俯下身去看姜沉的作業。
姜沉被他溫熱的氣息拂在脖頸，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還好，只是掌握得不紮實。”他已經洗過澡換上了睡衣，頭發沒有幹透，發梢帶着一絲潮氣。趙梓軒站在他身後，正好能看到衣領處露出的白皙皮膚，以及因為太瘦而有些明顯的骨頭，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
姜沉又被他的突然襲擊吓了一跳：“你幹嗎？”
趙梓軒像捏貓的脖子一樣又捏了一下他的脖頸，嚴肅地開口：“姜沉你又瘦了，你的飯到底都吃到哪裏去了。”
姜沉并不在意：“并沒有又瘦了。”
“明明就是。”趙梓軒說着，手又不安分地捏上他的胳膊。姜沉手中的筆顫了一下，字母的小尾巴一下子畫出去好長，忙去抓橡皮來擦。下一個瞬間，他的手就僵在了那裏。
趙梓軒的手覆在他去拿橡皮的手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感受到他手指的顫抖，趙梓軒低低地笑了一聲，随即放開他直起身來：“早就看你魂不守舍，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要問我。”
姜沉垂着頭，不敢擡頭去看趙梓軒的表情，心亂如麻。
“只要你問，我什麽都會告訴你。”趙梓軒循循善誘。
姜沉半晌才搖了搖頭：“我、我不應當關心這些事的。”
“關心又有什麽要緊呢。”趙梓軒滿不在意，“人總是好奇的不是嗎？”
“可是……那是你的隐私吧。”姜沉說，“對不起，沒能克制住我的好奇心是我的不對，我——。”
“其實趙楊說得對。”趙梓軒突然打斷他，“你真的那麽想知道，可以直接問我。”
姜沉吓傻了，生怕趙梓軒會為這事發怒：“你怎麽知道我問過趙楊。”
“剛好睡醒，不小心聽見的。”趙梓軒說，聲音裏帶了笑意，“我原本以為，你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姜沉心裏一動，仰頭看向趙梓軒，眼神裏交織了道不明的情愫。
趙梓軒俯下身貼近他，看清他瞪大的眼睛裏滿是不可置信，緩緩地貼上了他的嘴唇。頓時，姜沉感覺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不過幾秒的時間，或許更短，趙梓軒離開了他的嘴唇。姜沉還沒有找回自己的心跳，愣愣地：“你……”
姜沉平日裏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難得出現這樣又傻又呆的表情，趙梓軒沒忍住，捏着他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不同于第一次的淺嘗辄止，趙梓軒欺負他沒回過神，舌頭長驅直入，舔舐過整個口腔，又勾着他的舌頭大力吸吮。姜沉從未與人親吻，被這個熱切又急躁的吻堵得幾乎喘不上氣來。身子不知不覺地向後陷在椅子裏，又被趙梓軒攬着後背用力地貼近他的身體。
這個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姜沉大腦一片昏沉，幾乎要缺氧昏過去。他看着趙梓軒像只偷腥的貓一樣舔了舔嘴角，臉騰地紅了起來。
趙梓軒的手仍在他的後背游移：“真是糟糕，本來都不打算招惹你的，偏偏，你卻和我分到了一個班，這不是天意嗎？”
天、意？
我們認識過嗎？
姜沉看着趙梓軒，拼命回想關于趙梓軒的記憶，一無所獲。趙梓軒笑了笑：“很久了，你不記得也正常，我給你時間去想，但是，千萬不要讓我等太久了。”
姜沉看着他拿了睡衣開門出去，手指顫抖地摸向自己的嘴唇。很奇怪，被一個男生吻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惡心，也不想一拳打過去。他只是覺得迷惑，非常迷惑。
做過這樣的事後再繼續相處顯然是非常尴尬的，姜沉把腿窩到椅子上，認真地開始思考如果他要現在換衣服離開，趙梓軒同意的可能性會有多大。貌似是零，姜沉有點焦躁地抓了抓頭發，先不說趙梓軒會不會攔他，光是趙媽媽那邊，他就解釋不來啊。
趙梓軒很快就回來了，他只穿了睡褲，脖子上搭着毛巾，頭發嘀滴答嗒地往下滴水。姜沉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移開了目光。這個人啊，到底能不能注意點，穿成這樣子大大咧咧地出來真的好嗎？
趙梓軒好像忘了剛剛才吻過人家的事一樣，拿起毛巾擦頭發，随意地問：“數學怎麽樣了，我幫你檢查吧。”
姜沉支吾兩聲：“還有一道題沒有做。”
“還有一道？所以你剛剛都在幹嘛啊。”趙梓軒笑得很可惡，“就這樣發呆麽？”
姜沉忙把腳放下去，拿起筆假裝認真地看最後一道題，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不停地想趙梓軒會不會對剛剛的事給他一個解釋。趙梓軒就站在他身後淡定地擦頭發，他卻完全淡定不起來。
“這樣可不行啊，姜沉。”趙梓軒伸出手指指了指那道題的一個條件，“看到這種話首先應該是什麽？我記得講過好幾次了吧。”
還不是你在讓我分心，姜沉想，把人不上不下地卡在這裏很有意思嗎？
趙梓軒看他還是不動筆，索性動手推他：“你靠那邊一點，我和你一起做。”
炙熱的皮膚隔着薄薄的睡衣貼到身上，觸感分外清晰。姜沉猛地站了起來，看趙梓軒不明所以地擡眼看他，說：“我困了，明天再做那道題。”
趙梓軒定定地看着他，看他的臉頰蔓延起一片紅，伸手把他拽了過來。姜沉沒有防備，直接栽到了趙梓軒身上，趙梓軒按着他不讓他起來，又故意湊得很近：“你是不是在想，我還會不會再吻你？”
姜沉仿佛聽見自己腦子裏名為鎮定的弦“砰”地一聲斷掉了。
☆、暖意
趙梓軒的床很大，兩人各占一邊，中間還是空出了一條鴻溝。姜沉蜷縮在一邊，腦子裏亂哄哄的，腿麻了也不敢動一下。
趙梓軒的眼神很溫柔，趙梓軒的手很溫暖，趙梓軒的嘴唇很柔軟，趙梓軒……姜沉強制切斷自己的思緒，瞪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窗子的輪廓。
“睡不着嗎？”趙梓軒在黑暗中發問，然後，他翻了個身，對着姜沉的後背，伸手把他撈了過來。後背靠着一個溫暖的胸膛，似乎發麻的腿更痛了啊，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了？”趙梓軒問。
姜沉的眉毛痛苦地揪在一起：“腿……麻了。”
趙梓軒忙放開他，坐起身開了床頭的燈，小心地扶起姜沉來：“是哪條腿，怎麽會那麽不小心。”
“右腿，被壓到了……”
趙梓軒想也知道怎麽回事了，小心翼翼地幫姜沉按摩右腿，姜沉抓着他的胳膊，感到疼痛有所緩解時，姜沉手上的力度終于松了下來。趙梓軒擡眼看他：“好些了嗎？”昏黃的燈光下顯得他越發眉眼溫柔，姜沉的手默默地揪住了自己的褲腿：“嗯，好多了。”
“怎麽覺得有點尴尬呢。”趙梓軒笑了起來。
或許是夜深人靜，或許是趙梓軒太過溫柔，姜沉忍不住問：“到底為什麽，為什麽要吻我。”
“你會覺得讨厭嗎？或者是……惡心？”趙梓軒反問。
“很……困擾。”姜沉說，“你不能什麽也不解釋。”
“你會記起來的。”趙梓軒堅持，“只要你沒有因為我親了你而讨厭我就好。”
“可是你和詹妍……”
“嗯？”
“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什麽？”趙梓軒先是愣了一下，失笑，“你在說什麽，我們只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而已，我怎麽可能和她在一起。”
“上一次，那幾個高三的學長不是管她叫弟妹嗎？”不知道為什麽，姜沉記這件事情記得清清楚楚。
“啊，你說那個。”趙梓軒解釋，”那也是他們誤會，後來叫習慣了又不肯改，我說過幾次也完全沒人聽。既然詹妍那丫頭都不在意，我又為什麽非得斤斤計較呢。”
“不過說起來，你記這件小事倒是非常清晰啊。”趙梓軒戲谑。
姜沉臉紅了。
“老實說，我也很忐忑。”趙梓軒收斂起不正經的神情，和他并排坐着，像兩個小學生一樣，“我還一直在擔心，你會一拳打在我臉上。”
“那、那麽……”姜沉有點迷糊。
趙梓軒曲起食指在姜沉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這個時候還給我犯傻——我是說，我很喜歡你，所以試着和我在一起吧。”
告白？高冷了十七年的姜沉終于也等到了傳說中的“有生之年”，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他完全沒有想趙梓軒和他同為男生這個問題，似乎這是很自然的事情。趙梓軒都不知道該說他是神經大條還是思想開放。
“我、我要考慮一下。”姜沉說。
“好。”趙梓軒傾身過去在他眉間吻了一下，“睡吧，不早了。”
姜沉失眠了，聽着趙梓軒平穩的呼吸聲輾轉反側了一夜，終于在天邊發白的時候疲倦地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天已大亮，在別人家睡到這個時候簡直太不禮貌，姜沉只在床上躺着發了一秒的呆，馬上坐了起來。
打開房間門，客廳裏的談笑聲便傳了進來。姜沉站在門口，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趙梓軒和趙媽媽在餐桌面對面坐着，包餃子。
趙梓軒扭頭看他：“醒了啊，餓嗎？”
姜沉搖搖頭，趙媽媽站起來去廚房，笑着說：“梓軒說你昨晚學習得太晚了，所以就沒叫你，想讓你多睡會兒。”又看姜沉還傻愣愣地站着，催促他，“快去洗臉刷牙，阿姨幫你把粥熱一下。”
“阿姨不要麻煩了。”姜沉忙說，“我不餓。”
“早上不吃飯怎麽行。”趙媽媽絮絮叨叨，“跟梓軒一樣，我說他多少次他才改。”
趙梓軒笑：“姜沉你聽我媽的話吧，快去洗臉啊，乖。”
姜沉有點不好意思，看趙媽媽好像完全不在意趙梓軒的話一樣，自己要表現得不正常反而欲蓋彌彰。
洗漱過後，姜沉坐在餐桌邊喝粥，眼神不時地飄向趙梓軒。趙媽媽包了一會兒又起身去廚房擀皮，趙梓軒在包剩下的部分。他包得很認真，修長的手指捏着薄薄的餃子皮，就像在加工什麽藝術品一樣，随手捏了幾下就是一個胖乎乎的餃子。包好的餃子們放在一個圓圓的簾子上，擺成圈，很好看。
姜沉看了一會兒，說：“我還沒有吃過這樣包的餃子。”
趙梓軒說：“因為我媽在北方生活了很長時間，習慣自己包餃子，所以我從小也很喜歡，包起來有點麻煩，但很好吃。”
“你媽媽真好。”姜沉羨慕地說，“我媽媽就從來不會花這麽多時間來為我做吃的，她覺得太浪費時間。”
趙梓軒看他很落寞的樣子，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臉：“又說傻話。”他的雙手都沾了面粉，又沾在了姜沉臉上，姜沉有點嫌棄地伸手擦了一下：“沾到面粉了。”趙媽媽端着餃子皮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嗔怪道：“是不是梓軒又淘氣了，淨會欺負人。”
“我哪有。”趙梓軒無辜地表示，“我只是太喜歡他了。”
姜沉小幅度撇撇嘴，喝完最後一口粥，端起碗要去廚房洗。“我來吧。”趙梓軒起身接過他的碗，“一看你就沒幹過家務。”姜沉很想反駁，但想想他确實是沒有幹過什麽家務活，姜媽媽什麽都不許他做，自己也不做的事情就請家政來做，他還真的中了“十指不沾陽春水”這話。
姜沉有點慚愧，固執起來：“我自己來。”
趙梓軒笑着看他：“你确定？”
姜沉不說話，搶過了趙梓軒手裏的碗。
☆、牽手
中午趙媽媽給他們煮了餃子，又做了幾個小菜，團團擺在桌子上。姜沉滿心歡喜，幫着趙媽媽忙前忙後，擺好了碗筷。
餃子散發出的香氣十分誘人，明明只是簡單的材料，做出的美味卻是姜沉從未嘗到過的。他迫不及待地咬開一個餃子，幸福地眯起了眼睛。趙媽媽笑眯眯地看着他：“怎麽樣？還吃得慣嗎？”
姜沉點頭：“我很喜歡，謝謝阿姨。”
“客氣什麽。”趙媽媽說，“多吃一點。”
一頓飯姜沉吃得心滿意足，餃子吃完後趙媽媽到廚房盛了一碗湯端給姜沉，說：“原湯化原食。”姜沉雖然沒聽明白，還是聽話地喝掉了整碗湯。
吃完飯趙媽媽去休息，趙梓軒和姜沉收拾了碗筷去洗。姜沉笨手笨腳的，碗在他的手上打滑，趙梓軒擦完桌子過來，看得心驚膽戰的，不由分說地搶過他的活：“你還是不要做了，打破碗是小事，弄傷手怎麽辦。”
“我沒那麽沒用的。”姜沉說，“那麽，有別的需要我做的事情嗎？”
趙梓軒說：“沒有了，你就在這裏陪我就好。”
姜沉“哦”一聲，真的站在旁邊看着趙梓軒動作熟練地洗碗。“你一直都這樣做嗎？”他問。
趙梓軒點頭：“不然呢？總不能什麽都讓我媽來做，她已經夠辛苦了。”
“你看起來也不像會做這些事的人。”姜沉說。
趙梓軒手上的動作不停：“你又知道了。”
姜沉想起上次趙楊告訴他不要以貌取人，不吭聲了。
沉默了一會兒，趙梓軒又提起了昨晚的問題：“所以，你考慮好了嗎？有關我昨晚的告白？”
姜沉心虛地不回答，他根本都沒有想這個問題。趙梓軒放下一個洗好的碗，扭頭看他：“嗯？”
姜沉不知道該把手擺在哪兒，眼神也飄忽着不敢看趙梓軒。趙梓軒嘆了口氣：“你根本就沒想，對不對？”
“我、我去做作業。”姜沉說完轉身就走，趙梓軒反應迅速，濕漉漉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拉便将人推在了一旁的冰箱上。趙梓軒整個人欺身過來，笑得很狡猾：“騙人是很不好的哦。”
姜沉伸手去掰他的手，趙梓軒幹脆抓了他的兩只手，一起按在了身前：“這就想跑？”
“你放開我啊。”姜沉不安地掙紮，“一會兒阿姨出來該看到了。”
“不會的。”趙梓軒和他貼得又緊了些，“你快點告訴我就不會被看到了。”
“你這人蠻不講理，我還沒有想好呢。”
“所以你快想啊，反正我不看着你，你無論如何也不會想的吧。”趙梓軒說着，微微低下頭，額頭與姜沉貼在一起。姜沉低垂着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趙梓軒心一動，将嘴唇輕輕地貼上了他的眼睛，很快又離開。
姜沉微微仰起頭，眼神迷茫，呼吸有些亂。半晌，他擡起手臂環住了趙梓軒的背，将頭埋在他的肩窩處，聲如蚊吶：“趙梓軒我真讨厭你。”
趙梓軒笑了，将他抱得更緊：“沒關系，你總會喜歡我的。”
姜沉沒說話，趙梓軒卻感受到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到底是在哪裏見過。”是夜，兩人再次規規矩矩地躺在同一張床上，在關燈之後聊天，姜沉先問了他最大的疑問。
趙梓軒卻不肯說：“我希望你有一天能自己想起來，當然想不起來也無所謂，畢竟我不想再讓當時的我再出現在你面前。何況，你已經答應和我在一起了不是嗎？”
姜沉郁郁不樂：“好，我一定會想起來的，你等着。”
趙梓軒把手枕在腦後追憶過去：“姜沉，你不了解我的事還很多，關于我的家庭，關于我，我希望以後能慢慢地把我自己告訴給你聽，你願意聽我說嗎？”
姜沉看慣了趙梓軒的笑，不管是玩世不恭的，或是溫柔體貼的，那才是他所認識的趙梓軒。而現在的趙梓軒，卻莫名讓他有些難過，他緩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才說：“所以，你這是在提醒我，在你講完你的故事之前，我都不能和你分手嗎？”
“剛和我在一起就想分手了。”趙梓軒嘆了口氣，“姜沉你一點也不厚道。”
姜沉翻了個身面對着趙梓軒：“是你自己這樣說的吧。”
趙梓軒也轉過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身邊：“你過來一點，讓我抱抱你。”
姜沉搬着自己的枕頭過去了一點又躺好：“這樣就好了。”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趙梓軒一刻不帶耽擱地直接蹭到了姜沉身邊，手一揚搭在他的腰上，連着被子把他抱在了懷裏，安心地舒了口氣。“姜沉你真好。”趙梓軒聲音含含糊糊地說。
姜沉被他嚴嚴實實地捂着，只留了半張臉在被子外。“我還是覺得奇怪，我怎麽會答應和你在一起的。”姜沉說。
“因為我帥。”趙梓軒不要臉地回答。
姜沉的回答是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腳。
周日下午要返校，趙媽媽給他們做了吃的讓他們帶回學校去吃，臨走還熱情地歡迎姜沉以後還來他們家裏玩。趙梓軒笑着說以後肯定每次都把姜沉拐回來，被趙媽媽笑着敲了一下。姜沉從高一住校以來，從未從自己的父母身上感受過這種親密的感情，看到趙梓軒和他媽媽的相處，羨慕極了。
一直到出了小區姜沉都很沉默，趙梓軒把右手提着的東西換到左手，右手牽住了姜沉的手。姜沉掙開他，緊張地看了一眼四周。趙梓軒固執地牽上他：“你在擔心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嗎？”
“這是你家。”姜沉說，“被你的鄰居看見會對你不好吧。”
“不會。”趙梓軒說，晃了晃兩人牽着的手，“他們看見我就光明正大地給他們看。”
☆、聖誕
這一次的月考姜沉終于有所進步，數學成績沒有像之前一樣糟糕得不忍直視。趙梓軒依舊穩居班級第一寶座，只在年級有所下滑。他對自己的成績并不怎麽在意，一拿到成績單就開始幫姜沉分析成績。
“你不要浪費這個時間了。”姜沉說，“沒有用的，我做過很多努力了，可是好像就只能這樣了你知道，人的天分一旦就到這裏的話，是怎麽也沒辦法改變的。”
趙梓軒皺起眉頭：“亂說什麽。”
姜沉搖搖頭：“像你這樣天生就聰明，從小到大一直順風順水的人是不會體會到那種無力感的。”
趙梓軒看他平靜的樣子很心疼，他不知道姜沉是經歷了怎樣的時間才會将滿腔熱情消磨殆盡，又經歷了怎樣的時間才會這樣悲觀消極。
姜沉清醒地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個聰明的人。讀小學時大家還相差無幾，倒不突顯他的不優秀。直到初中，學習科目一開始增加，腦子完全不夠用，成績直線下滑。姜沉的父母一開始急得不得了，以為他不适應，還特意請了幾次家教來為他補課，結果一番努力之後，全無作用。
姜沉自己開始變得焦急，在父母越來越失望的眼神裏日益沉默。而鋼琴課的課程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占滿了周末，姜沉理解父母想讓他有一技之長的心情，卻為達不到父母的要求而深感無力。
姜沉從前并不像現在一樣沉默，上小學時他也是個快樂的小孩子，會在和小夥伴們一起玩耍時開心地大聲笑，連眼睛裏都是帶着笑意的。一個人從滿懷希望到心如沉水，該是經歷了多少失望。
“姜沉，不要讓自己這麽累。”趙梓軒最後只能這樣說。
趙梓軒向陶老師申請要和姜沉坐在一起，陶老師不大樂意給人換座位，因為一旦開了任意調換的頭兒，以後就會無休止地面對這種要求。趙梓軒拿着成績單，搬出幫姜沉學習的冠冕堂皇的理由，軟磨硬泡之下終于讓陶老師松了口。陶老師答應，只要他們兩人各自的同桌也同意，就允許他們換座位。
“盡量偷偷的。”陶老師最後這樣說。他挺喜歡姜沉的，趙梓軒學習又好，想來沒什麽可擔心的，也就沒再堅持己見。
趙楊沒有意見，他覺得同桌是誰都無所謂。戴逸一臉被抛棄的神情，指責趙梓軒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你給我一個我能接受的理由！”戴逸憤怒地指着趙梓軒。
趙梓軒翻了個白眼，知道他只是單純地想趁機敲詐自己，和詹妍一個德行。“你要理由啊。”他幹幹脆脆地坦白，“我和姜沉現在正在交往，這個理由行嗎？”
“咦——”戴逸目瞪口呆，“真的假的，你坑我呢吧。”
“真的。”趙梓軒說，“親愛的戴逸你懂得成人之美嗎？”
戴逸惡心得不行：“趙梓軒我萬萬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趙梓軒，行行行，老子還不稀罕做你同桌。”戴逸雷厲風行，中午就趁着午休時間催姜沉搬東西，又拒絕趙梓軒的幫助，一個人氣哼哼地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前排。
東西全部收好，趙梓軒看着身邊的姜沉，舒服地嘆了口氣說：“果然舒服多了。”一邊虐狗一邊進行人身攻擊，簡直氣死人不償命，戴逸氣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成為同桌後，姜沉才聽趙梓軒說起他和戴逸的交涉過程，憂心忡忡：“戴逸知道你……他怎麽反應那麽淡定。”
“和我關系好的人幾乎都知道，沒什麽可隐瞞的。”趙梓軒說，“假如他因為這樣的原因就疏遠我，那我也就沒必要和他做朋友了，不是嗎？”他說這話時還帶着笑，淡定無比。姜沉第一次如此佩服趙梓軒，因為他的坦蕩，因為他的通達。
“突然覺得你有點帥。”姜沉憋了半天，用這樣一句話表達了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一直很帥。”趙梓軒眨了眨眼，沖破了不知為何顯得有點沉重的氛圍。
十二月才過到一半，聖誕節的氛圍便鋪天蓋地而來，幾乎要席卷整個校園。連食堂裏都擺出了挂滿彩燈的聖誕樹，打飯大媽們個個戴着尖尖的小紅帽，看起來有點滑稽。越來越濃郁的聖誕氛圍讓姜沉這個一向不會在意節日的人都有所察覺。
“我不懂，我們既然不信奉耶稣，那麽過聖誕節又有什麽意義呢？”姜沉端了餐盤，找到座位坐下來，皺着眉頭對趙梓軒抱怨，“我不喜歡紅色的帽子。”
“就為這個？”趙梓軒失笑，“講真，雖然我對聖誕節沒什麽執念，但是挺好的不是嗎？信奉不信奉的先不說，但是辛苦地熬了那麽久，終于等來一個狂歡的節日，可以肆無忌憚地去瘋，不是很好嗎？”
“你這樣想？”姜沉說，“真想得開。”
趙梓軒笑得很開心：“我不是想得開，我只是也想玩。”
姜沉有點無語：“請問趙梓軒同學，你到底長了怎樣的腦子，你的智商是已經超出地球人了嗎？”
“這個不好說。”趙梓軒說，“遺傳？”
“說起來，你爸爸是做什麽工作的，沒有聽你說過。”
趙梓軒沉默了一會兒，低頭喝了一口湯，氤氲的熱氣遮住了他的表情，正在姜沉無措以為是自己問錯了什麽問題時，趙梓軒輕聲說：“我父親去世了，在我小學的時候。”
姜沉瞪大眼：“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什麽。”趙梓軒擡眼沖他笑了笑，“也不是什麽隐瞞着不能見人的事。”
姜沉看他明顯是強裝的笑臉，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來使他想起這些傷心的事情。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不知道要說什麽安慰趙梓軒。
“我們聖誕夜出去玩吧。”趙梓軒先開口轉移了話題，笑着提議，“偷偷溜出學校去玩。”
姜沉只以為他在開玩笑：“別鬧了，又不是放假，被陶老師知道了怎麽辦。”
趙梓軒看着他，收斂了笑：“我是認真的。”
☆、出格
壞消息是，聖誕節前兩天恰好是本學期的最後一次月考。姜沉陷入了焦躁狀态，在趙梓軒的悉心指導下，他對于數學總算有了那麽一丁點領悟力，但面對即将到來的考試，卻仍舊是一籌莫展。
吃過午飯姜沉堅持要回到空無一人的教室，準備做完數學作業再回宿舍睡一會兒。趙梓軒對他的固執十分無奈：“真的，你做完數學也不用午休了，直接準備下午上課吧，再困得一頭睡過去，你覺得這樣會有效率嗎？”
姜沉一副你說的都對可我偏不聽的樣子：“那你回宿舍，我不會回的。”
趙梓軒沒辦法，只好陪他在教室做作業，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最後還是忍不住栽倒在桌子上，迅速地睡了過去。姜沉在草稿紙上拼命地演算，筆尖嘩啦啦在紙上劃過，解決完一道數列題後他扭頭看了一眼，趙梓軒早就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人事不知。
明明就是離不開午休的人，姜沉想，偏偏要在中午陪着自己在教室看書，教室裏趴着睡該多難受啊。趙梓軒許是睡得不舒服，皺了皺眉悠悠醒轉，看到姜沉盯着他看，迷迷糊糊地沖姜沉笑了笑：“怎麽了。”
姜沉心裏似乎一下子柔軟起來，他搖搖頭：“沒事，你睡吧。”
趙梓軒枕着右臂，伸出左手摸了摸姜沉的臉，笑得很溫柔：“不要讓自己這麽辛苦。”
姜沉沒說話，看着趙梓軒收回手，把頭換了個方向接着睡，默默地嘆了口氣。他輕手輕腳地從桌子抽屜裏拿出常備在教室裏的外套，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蓋在了趙梓軒的腿上。直起身來時他看見趙梓軒後腦上有一小撮頭發不安分地立着，顯得有點怪異，姜沉看了一會兒，伸出手，輕輕地壓平了那一小撮頭發，歪着頭打量了一會兒，扭回了頭。
一天半的考試結束，終于到了同學們期待的聖誕夜。這一天學校小超市的蘋果和橙子都賣了個精光，趙梓軒動作只慢了一步就沒有買到，郁卒得要吐血。
“蘋果我懂，橙子為什麽也沒有了。”姜沉不解地問郁悶地趴在桌子上抱怨的趙梓軒。
“蘋果，平平安安，橙子，誠心誠意。”隔了衣服，趙梓軒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說什麽男生送女生蘋果，女生送男生橙子什麽的，城會玩兒。”
“有點傻。”姜沉老老實實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喂……”趙梓軒無力地擡起頭來，“別這樣打擊我好嗎？我可是很想給你送蘋果的，你之前都沒有收到過嗎？”
姜沉搖搖頭：“沒有人送過我。”
趙梓軒不信：“你那麽好，怎麽可能會沒有女生送過你。”
姜沉神情不變：“真的沒有。”
他的表情平靜得一點縫隙都沒有，趙梓軒有點頹喪：“好吧，我明白了——這樣吧，等我收到後轉送給你好不好？”
姜沉不想拒絕他，只好點頭說好。趙梓軒的眼神亮晶晶的：“那麽，我們今天翹了晚自習出去玩吧，陶老師要改考試試卷，一定沒有時間來查人的。”
姜沉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遲到，沒有早退，沒有翹過一節課。這樣的事對他來說實在太出格了，因為他猶疑着遲遲不敢答應。
“詹妍會來，你不想見見她嗎？”趙梓軒湊近他，引誘道，“她可是很想見你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