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了幾張草稿紙。

分開文理科之後的第一次月考安排在國慶節放假之前。姜沉對于這次考試十分憂慮,他的成績實在是有點糟糕,本以為分班之後會得心應手一些,卻不料數學仍舊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他的頭頂。

“要不要幫你補習?”趙梓軒陰魂不散地冒出來,一只手撐在他的桌子上,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這道題選B,數學老師講過多少次了。”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一絲笑意,吐息拂在姜沉的耳邊。姜沉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直覺地擡手捂了耳朵。

趙梓軒笑了起來:“姜沉你真是太可愛了——真的不要我幫你補課?”

“不用了,謝謝。”

“哎——真讓人擔心呢。”趙梓軒說,“每次都看你一臉苦大仇深地和數學作鬥争,不要總拒絕別人的好意啊。”

姜沉才不管什麽他什麽好意惡意,只是上次在操場之後,他漸漸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和趙梓軒扯上什麽關系。就像趙楊說的那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失落

學校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月考改成了高一和高二穿插考試。詹妍毫不婉轉地表示這種方法愚蠢至極:“是,這樣一來高二的是別想作弊了,可高一的只要跟學長學姐求個情,要上一兩個答案總不難吧,真是便宜他們了。”

吳雙雙随聲應和,姜沉默然不語。他憂傷地想,那是你們前面的考場啊,像我這種,人家求我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麽吧。

姜沉的考試同桌是個嬌小可愛的軟妹子,大眼睛可愛得像洋娃娃一樣,聲音也十分甜美,一聲學長叫得真可謂婉轉動人,能讓人酥到骨子裏。遺憾的是姜沉仍舊面無表情,只淡淡地應了一聲,連問她叫什麽名字的興趣都沒有。

軟妹子學妹安安分分地答題,想必也是對同考場的考生有相當的了解,自始至終也沒有偷偷地問過姜沉一個問題。這讓姜沉如釋重負的同時也深受打擊。

考試結束,令人愉悅的國慶假期終于到了。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的學生們都十分興奮,姜沉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一想到回家就忍不住頭疼。

站在學校大門口等媽媽來接的時候,姜沉看到了趙梓軒和詹妍。趙梓軒背着自己的書包,手上還拖着一個粉色的行李箱,一看就是詹妍的。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了學校大門,肩并肩走着,身影看起來十分相配。

果然就是情侶吧,姜沉面無表情地想,有點唏噓命運的不公平。看人家趙梓軒,和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又是抽煙又是談戀愛,學習成績還那麽好。反過來看自己,每天強迫自己紮進書山題海,卻還是像個白癡一樣,學習得一塌糊塗。

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姜沉?發什麽呆呢。”姜沉回過頭來,見是自己的母親從一旁走來,正皺着眉叫他。

“媽媽。”姜沉叫了一聲,安靜地走到他身邊。

“怎麽樣,學習還順利嗎?考試怎麽樣?”姜媽媽和他一起走到車邊,把他的包放到車的後座上去。

“不知道。”姜沉說,在副駕駛座上坐得十分端正,“成績要過完假期才出來。”

姜媽媽嘆了口氣:“總不要像之前那樣糟糕就好,你爸爸和我都很着急。”

姜沉沒敢說估計是不會有什麽進步,他覺得奇怪,為什麽爸媽都覺得只要分了班他的學習成績就能突飛猛進,這顯然用膝蓋想也知道是不科學的啊。

“對了,這幾天媽媽幫你約了從前的鋼琴老師,鋼琴也就不要再丢下了。”

“哎?可是我已經整整一年沒有練過了。”姜沉說,“為什麽一定要練鋼琴呢。”

姜媽媽不悅:“就是因為一年沒有練了才要撿起來,好歹是一技傍身,不至于太一無是處。”

姜沉默默地垂下頭,他當然知道因為自己學習不好讓媽媽一直覺得很沒面子,可是被自己愛的人這樣說,他仍然覺得有點難過。為什麽自己不能像趙梓軒那樣成績優異呢,這樣媽媽就……

“以後都要好好練習,記得了嗎?”

姜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媽媽。”

母子兩人沉默下來,一直到家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自己的媽媽和別人的媽媽不一樣,這一點姜沉早就知道。他的媽媽永遠不會像別人的媽媽那樣,關心一下自己的孩子在學校的生活怎麽樣,有沒有好好吃飯,适不适應新的班級。姜媽媽永遠問的,就只有他的學習怎麽樣了,他的鋼琴怎麽樣了,再無其他。

姜沉自己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也或許這十幾年下來他早就習慣了。只是,總是難免失落。

姜沉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假期,各方面來說。

坐在鋼琴前彈奏着單調的音符時,他想起吳雙雙說國慶假期他們全家要出去玩兒,趙楊也說爸媽要帶他去鄉下外婆家。總比與這些曲譜為伴要好得多吧,姜沉練得不專心,彈錯了好幾個音符,惹得嚴厲的鋼琴老師頻頻皺眉。

“姜沉,你今天特別不專心,是在想什麽?”在姜沉再次連續彈錯時,鋼琴老師終于忍無可忍,示意他停下來。

姜沉有點茫然地擡眼看她:“老師?”

鋼琴老師放下曲譜:“姜沉,我從之前教你的時候就說過了,如果不能全身心地投入的話,就不要彈琴,這樣對音樂是一種非常不尊重的行為。”

姜沉面無表情:“對不起。”

“那麽今天就到這裏吧。”鋼琴老師站起身,“你自己好好練習。”

“好的,謝謝老師。”

送走鋼琴老師之後,姜沉一片迷茫。父母都不在家,他一個人呆在空空蕩蕩的大房子裏,總是覺得自己無所适從,一閑下來更是忍不住地想別的同學都在做什麽,大概每個人都過得比他開心吧,姜沉覺得嘴裏發苦,手指落在琴鍵上,重重地落了一個刺耳的音出來。

假期最後一天,姜沉被媽媽放了一天假。說是一天,也不過是下午就要返校。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姜沉對于出去玩這件事反而已經沒有了執念,正好媽媽要去超市買東西,他便提出和媽媽一起去超市,還可以幫忙拿點東西。

那家大型超市離家并不很遠,母子二人便步行過去,路上依舊沒有什麽話說。姜媽媽問了幾句學習上的問題,又是老生常談地要求他好好學習,不要和學校裏亂七八糟的事情扯上關系。

姜沉不經意地提起自己被老師選做了宣傳委員,姜媽媽便有點不悅:“學習成績一塌糊塗,怎麽還有心思放在這些事上,回頭我跟你們班主任說一聲,讓你不要做了。”

“也沒有浪費什麽時間。”姜沉辯解,“只是過一段時間需要換一次黑板報而已,又沒有什麽大事。”而且……陶老師是因為他字寫得好看,之前從來沒有人誇過他有什麽優點。這後一個理由,姜沉自然不敢說出口。

“我就說你們那個班主任太年輕了,一點經驗也沒有。”姜媽媽皺着眉頭說,“都這個時候了,不考慮學生的學習成績就讓人做這些有的沒的。”

姜沉垂着頭,不敢答話。

超市的頂樓是個電玩城,假期時總是人滿為患。姜沉他們買完東西出來,剛剛走出一樓超市門口,就聽見不遠一個聲音叫:“姜——沉——”他話拖得很長,聲音有點耳熟,姜沉心裏咯噔一聲,擡眼望了過去。

☆、受傷

姜媽媽聽到有人用那樣的語氣叫姜沉已經不高興了,看到一個頭頂黃毛,骷髅短袖,破洞牛仔褲的男生朝他們走來時臉色更是差到了極點。

黃毛不知道和誰一起來的,手裏還拎着一個足有半人高的泰迪熊。他朝姜沉他們走來,像沒看到姜媽媽難看的臉色一樣,自然地打招呼:“姜沉,我沒叫錯吧,這是你媽媽?”

姜沉忐忑地看了媽媽一眼,看她顧及着面子還沒有發作,想想自己連黃毛的名字都不知道,只好含糊解釋地一句:“我們學校學長。”

黃毛咧嘴笑:“阿姨好,我叫馬紀。”

姜媽媽不動聲色:“你好。”

馬紀恭維:“阿姨可真年輕,長得又好看,難怪姜沉也長得這麽帥。”

姜媽媽完全不吃這一套:“我和姜沉還有事,你慢慢玩,我們先走了。”

馬紀聳了聳肩:“好吧,那我們學校見了姜沉,阿姨再見。”他把泰迪熊塞在胳膊下夾着,轉個身悠悠閑閑進超市去了。

姜媽媽沉着臉一言不發,一直到車上,她沒有馬上發動車子,安靜了一會兒冷冷地開口問:“你平時就和那種人來往嗎?”

“我沒有,我和他不熟。”姜沉小聲辯解,“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的名字。”

“那種小混混就不該留在學校。”姜媽媽皺着眉頭說,“總之你給我離那些人遠些,你要是成了那個樣子,媽媽絕對饒不了你,你記得了嗎?”

姜沉無奈地垂下頭:“我知道了。”

下午姜媽媽照舊把姜沉送到學校,叮囑他進了學校就不要出來玩了,又看着他走進大門才開車離開。姜沉走進校門,驀地松了一口氣。盡管在學校要面對的學習任務很重,他卻覺得家裏更讓他喘不過氣來。

返校時一向是最熱鬧的,許多人匆匆忙忙把東西放到宿舍,又抓緊時間想跑到外邊去溜達一會兒,宿舍樓反而沒有幾個人在。姜沉順着樓梯的一側慢慢地往上走,想着晚上月考成績大概就要出來了,自己感覺考得不好,也不知道結果到底怎麽樣。

走路一不專心就容易出意外,姜沉埋着頭走路,以為自己靠着一側走總是沒問題的,沒想到在他馬上到四樓時,從五樓急匆匆轉過來兩個身影,兩個人一時剎不住腳步便撞上了上來。姜沉瞪大了眼睛,牆上沒有什麽可以借力的地方,他無力地掙紮了一下便倒了下去,順着樓梯像團子一樣滾了下去。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天旋地轉,姜沉閉着眼睛躺在地上,聽身邊的聲音慢慢地嘈雜起來,又仿佛離自己很遙遠的樣子。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他聽見有人大聲喊:“快來人啊,有人暈過去了。”

姜沉擰着眉,覺得周圍的聲音都刺耳極了。他很想讓周圍都安靜下來。卻是怎麽也張不開嘴,嘴唇動了幾下,終是精神不支,失去知覺了。

醒過來時渾身像散架一樣地痛,頭頂一片雪白,姜沉動了一下胳膊,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姜沉醒了。”是同桌趙楊的聲音。

姜沉艱難地扭了一下頭,看趙楊坐在自己床邊,而趙梓軒正從窗邊走了過來。兩個人都一臉擔憂,趙梓軒看他一臉呆滞,轉頭對趙楊說:“不會真的腦震蕩吧,怎麽一臉傻樣。”

姜沉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才傻。”

趙梓軒松了一口氣:“看來沒事,吓死人了。”

姜沉皺着眉想坐起來,趙楊急忙細心地扶住他,在他身後塞了個枕頭:“你小心點,那麽高滾下來肯定很疼吧。”

姜沉坐起來,讓昏昏沉沉的腦子清醒了一會兒,滾下來時的痛感又開始在全身蘇醒,他看了一圈沒有看到鐘表,便問趙楊:“幾點了。”

趙楊拿出手機給他看屏幕時間,說:“晚自習你還不醒的話,我們就要叫陶老師送你去醫院了。”

“好在沒事兒。”趙梓軒說,“你怎麽滾下去的。”

姜沉想了一會兒:“有兩個人撞了我。”

趙梓軒的神情有點陰沉:“然後他們就跑了,把你一個人扔在那兒?”

姜沉不想惹事:“也許他們有什麽着急的事情。”

“再着急也不至于喊個人的時間都沒有吧。”趙梓軒說,“好在你是沒事,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們負責得起嗎?”

姜沉的臉色有點蒼白,他很想說又不是趙梓軒滾下來了他有什麽可急的,看着趙梓軒為自己擔心的樣子又覺得自己不該說這種話,索性安安靜靜地裝鴕鳥。

“算了算了。”趙楊看姜沉可憐的樣子有點不忍心,“你能起來嗎?要不回宿舍歇着吧,晚自習我幫你請假。”

姜沉搖了搖頭:“我沒事,一會兒快上課時我就去。”他的語氣很堅定,趙楊和趙梓軒都不想強迫他,也就沒有多說什麽。

姜沉額頭上貼了一個創可貼,胳膊上的幾處擦傷貼了幾個創可貼,腿也有點瘸,一副傷員的模樣進了教室。詹妍的目光跟着他一路回到自己的座位:“你沒事吧姜沉,怎麽幾天不見成了這樣啊。”

“不小心摔的。”姜沉說。

“哎——”詹妍懷疑地看着他,轉頭看到跟在後面臉色很醜的趙梓軒,又問,“怎麽回事啊。”

趙梓軒冷哼了一聲,姜沉清清楚楚聽見這聲冷哼,摸了摸額頭的創可貼,無奈地搖了搖頭。

鈴聲響過許久,班主任陶老師姍姍來遲,手上拿着兩張成績單。姜沉看着那兩張薄薄的紙,心髒不受控制地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陶老師并沒有馬上分析成績,自己一個人拿着成績單坐在講桌後看了許久,手上還拿着支筆圈圈畫畫。姜沉看着歷史書,擡頭看了幾次都不見陶老師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失望了幾次終于聽陶老師打斷了教室裏的安靜。

“我們的月考成績出來了。”陶老師一臉嚴肅,“我剛剛自己看了一下,又和分班前最後一次考試的成績大概對比了一下——當然,這個僅供參考,不具有特別可靠的價值。在這裏,我要特別提出一個人,趙梓軒同學。”

☆、保護

全班同學都有點莫名其妙,趙梓軒自己估計也是。陶老師在全班好奇的目光裏,鄭重開口:“趙梓軒在這次月考中,在我們班是第一名。”話音未落,全班喧嘩,陶老師做手勢示意他們安靜下來,“而且,全年級,包括重點班,趙梓軒排名十七。”

姜沉覺得自己的額頭傷處一跳一跳地疼了起來,他之前只知道趙梓軒初中時學習很好,高一時好像也沒有很突出……吧?不然早就進重點班了不是嗎?怎麽會突然一下就突飛猛進起來了。

陶老師分析完趙梓軒,又說年級前百名的有幾名同學,年紀前二百名的又有幾名同學。姜沉再也聽不下去,只想快點看到自己的成績。第一節晚自習快下課時,陶老師拿回了複印好的成績單,一一發到了大家手裏。

姜沉能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抖,他從後往前找自己的名字,指尖劃過十幾行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姜沉。

大概已經該麻木了,姜沉想,為什麽努力總是一點用也沒有呢。明明成績就已經很糟糕了,偏偏還多了偏科之嫌。目光忍不住上移到最上面一行,從第一科成績看到最後一科,忍不住感嘆,完美的成績,令人羨慕。

這人怎麽做到的,姜沉看完別人的成績,簡直不再忍心看到自己的成績,他把成績單折起來夾到了書頁裏。一想到之後還要開家長會,更是頭疼不已。

之後幾天的自習課,陶老師分批次找同學談話,姜沉和詹妍在同一批裏。詹妍看起來倒是對成績全然不在意的樣子,笑得與平常無異,拉着姜沉落在了最後面。

“你不在乎自己沒有考好嗎?”姜沉忍不住問。

“這有什麽好在意的。”詹妍說,“我本來也沒什麽學習的天分,強求也沒用啊,為什麽非得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這話說得任性非常,姜沉想起後黑板那幾幅好看的畫,默然不語。

從辦公室出來,姜沉的心情十分沉重,果然離學霸近了總沒什麽好處。陶老師原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個道理總是很簡單的吧。”

詹妍笑眯眯地說:“看起來,我們兩個都被托付給趙梓軒那家夥了。”

姜沉茫然地看向她:“嗯?”

詹妍與他對視一會兒,突然伸手去扯他的嘴角,姜沉痛呼一聲:“詹妍你做什麽。”

詹妍說:“你這個人還真的是不會笑哎,來笑一笑嘛。”

正好是課間,走廊裏來來往往人還很多,接收到一些不怎麽令人舒服的視線,姜沉有點尴尬地按住她的手:“別鬧了。”

“好無趣……”詹妍收回手,往前快走了兩步又轉過身來,“姜沉,其實你不用這樣的,真的不會累嗎?”

會累嗎?姜沉自己也問了自己一遍,答案是沒有答案。他看着詹妍步履輕盈的背影,不由得羨慕起她來。

隔天晚上姜沉回宿舍,聽舍友談論十班的兩個男生被人打了,鼻青臉腫地去找老師請假回家,卻死也不肯說到底是誰打的。老師也沒辦法,只好放那兩人回家,警告他們以後不許再惹事。

姜沉随便聽了一耳朵,心裏的疑問冒着泡地往上翻,幹脆跑到隔壁宿舍就把趙梓軒拉到了樓道裏。

趙梓軒正好洗完臉回來,他随便擦了一把,看姜沉嚴肅的樣子忍不住笑:“怎麽了你,居然跑到我們宿舍來找我。”

姜沉抿抿嘴:“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神神秘秘的啊。”趙梓軒笑,老老實實跟着姜沉走到了門外。

姜沉猶豫了一下:“十班的那兩個男生……”

趙梓軒挑挑眉:“嗯?”

“是不是你打的。”

趙梓軒說:“是啊,不過我沒動手。”

姜沉沒料到他承認得這麽幹脆:“你瘋了啊,就不怕陶老師知道。”

“可是陶老師不會知道啊。”

“你——”

“放心吧,就算追究也不會追究到你的。”趙梓軒說。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只是覺得,這樣的人就需要教訓,現在事情倒是不大,你也沒有傷到哪裏,可是萬一呢,萬一你傷得很重,他們逃之夭夭,一點責任也不負,所有的痛都要你一個人承受,這樣對你公平嗎?”趙梓軒認真地看着他,說,“我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有些時候,只有特定的手段才會真正起到作用,就是所謂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夠保護自己。”

趙梓軒說這話時眼神與從前全然不同,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姜沉心裏發慌,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微微撇開了頭。他額頭左邊的傷處并不重,已經開始結疤了,他一扭頭,這道疤就更加清晰地落在了趙梓軒的眼裏。

趙梓軒看着他白皙皮膚上這道突兀的疤,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撫了上去。

姜沉被他吓了一跳,偏頭躲開後退兩步,趙梓軒看他身後正好有人端了一大盆水過來,忙伸手拽住他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姜沉猝不及防,直直撞在了趙梓軒身上。

好像……沒有辦法呼吸了,姜沉僵着身體靠在趙梓軒身上,滿腦子都在飄着“怎麽辦”三個大字。

趙梓軒的聲音像是從天外飄來的一樣:“沒事吧。”

姜沉咽了咽口水,假裝自然地推開他,站直了身體:“沒事——總之,那麽危險的事情,以後都不要做了。”

趙梓軒的笑容很溫柔,眼神很溫柔,聲音也前所未有地溫柔:“不要擔心。”

“誰擔心了。”姜沉直覺這樣的氛圍不太對,盡管周遭仍是亂哄哄的,在這裏卻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在一樣。這感覺實在太怪異了,姜沉堅持不下去,匆匆道了別落荒而逃,逃回了自己宿舍。

☆、謎團

家長會定在了周日的上午九點,姜沉忐忑不安地給媽媽打電話通知時,姜媽媽雖然聽了他的成績有點不高興,還是答應推掉和朋友的約定來學校。

周日一天都是自習,很多家長特意來得很早,趁着家長會之前的時間帶着自己的孩子出去轉轉。姜沉坐在教室裏做題,周圍的同學越來越少,前排詹妍和吳雙雙的媽媽都來了,同桌趙楊也被家長帶走了。姜沉孤零零地做着題,很想回頭看一眼趙梓軒在不在,是不是早就從後門溜了出去。

姜媽媽難得在家長會開始之前來教室露了一面,姜沉合上練習題站起身,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意外地發現趙梓軒居然在教室,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一只胳膊放在桌子上,手垂在桌子前方。趙梓軒的側臉有點好看,姜沉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從後門出了教室。

姜媽媽一看到姜沉就皺起了眉:“你的額頭怎麽弄的?”

姜沉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那個疤還沒長好,還能夠摸到一點突起,姜沉害怕自己說了實話又繼續生事,只好撒謊:“不小心磕到了。”

“怎麽這麽不小心。”姜媽媽伸出保養得當的纖長的手指,在那裏輕輕摸了摸,十分擔心:“會不會留疤啊,我從小就特別注意不讓你磕到碰到,怎麽年紀越大越不當心了呢。”

姜沉被她說得無話可說,垂着頭。兩人一路散步散到校門口附近,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姜媽媽拿着姜沉拿給他的成績單,沉默地看了半天,失望地嘆了口氣:“怎麽回事,姜沉你有沒有在好好學習,怎麽完全沒有進步呢。”

姜媽媽在對姜沉的成績進行評析時,姜沉一向是不說話的,多說多錯,索性讓媽媽把自己想說的話全說出來還會簡單一點。

左耳進右耳出地聽姜媽媽說了一通,姜沉餘光瞥見趙梓軒朝大門口走去。莫非也是家長來了麽?姜沉有點好奇,想看看趙梓軒這尊大神的父母會是何方神聖。姜媽媽看他心不在焉,神情飄忽,稍微提高了音量叫:“姜沉?你有在聽媽媽說話嗎?”

“有的,我會好好努力的。”姜沉順從地說。

姜媽媽看着他,這個孩子長得好看,卻沒什麽天賦,不聰明,性格也說不上多讨人喜歡。在大人面前倒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可是誰又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呢?這樣一個孩子,到底是像了誰啊。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家長會快要開始了吧,你回教室看書吧,媽媽先去開會。”

姜沉點點頭,送姜媽媽到了小禮堂,便一個人慢吞吞地往教室走。趙梓軒從身後追上來叫他的名字。姜沉無奈地停下腳步,他從那天晚上之後就一直躲着趙梓軒,趙梓軒在身後同他說話他也不回頭,沒辦法,還是躲不過去啊。

“你媽媽來開家長會啊。”趙梓軒說,“剛剛我看到你們了。”

姜沉點點頭:“嗯,你呢?”

“我啊。”趙梓軒說,“當然也是我媽。”

姜沉“哦”了一聲,不好意思說他對趙梓軒的媽媽很好奇,可惜沒有見到。

“你媽媽有說什麽嗎?”

“嗯?”姜沉茫然地擡眼,“說什麽。”

趙梓軒指了指額頭,姜沉跟着摸上自己的額頭,恍然:“哦,這個,我跟她說是自己不小心磕到的。”

趙梓軒點了點頭:“也好。”

年級家長會并沒有開很久,結束後緊接着就是各班的家長會。家長都坐在學生的位置上,學生們則站在過道裏和教室後面。姜沉站在後面,看不到趙梓軒媽媽的臉,只能看到一個背影,有點失望。直到家長代表上臺講話,趙梓軒媽媽站起身,姜沉滿懷期待地看着她,失望地看到只是個矮矮瘦瘦毫無特色的身影,等她站到講臺上面對大家站着,姜沉的詫異更是無以複加。

趙梓軒的媽媽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矮小婦女,臉上的皺紋顯示着她一定是飽經滄桑。姜沉轉頭看向趙梓軒,卻見他專心地注視着臺上的婦人,嘴角的笑意不加掩飾,而臺上的婦人雖然有點羞澀,臉上的笑容卻是慈愛的,帶有無限的包容看着趙梓軒。她說的每一句話都熟練無比,似乎在此之前這樣的話就已經說過千遍。

從趙媽媽的發言中姜沉判斷她的學歷超不過高中,可是像趙梓軒這樣一看就十分出衆的男生,他的家庭背景真的會是這樣嗎?姜沉一點也不相信。難道是找人替開家長會?可是眼神總不會騙人的,如果趙梓軒那樣深情的眼神都可以演出來,那麽他不得不承認,趙梓軒演技如此高超,簡直就是天生的演員。

姜沉不是個愛好八卦的人,然而他對趙梓軒的好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家長會後他又向趙楊詢問有關趙梓軒家庭的事情,趙楊覺得他對趙梓軒的在意程度簡直過了頭,懷疑地看着他:“你到底想知道什麽,你最近很奇怪啊姜沉。”

姜沉覺得自己是過分了一點,還是堅持問:“你知道什麽嗎?”

趙楊搖搖頭:“這個人真的挺神秘的。”

姜沉不死心:“那天來開家長會的,真的是他媽媽?”

“不然呢?”趙楊奇怪,“幾年來都是她啊。而且,你可不要以貌取人啊,說不定人家就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高人呢。”

“是這樣嗎?”

“你可以直接去問趙梓軒啊。”趙楊說,“我看你們關系不錯啊,上次你受傷他還那麽擔心你。”

姜沉想這才不是一回事,就算趙梓軒對自己所表現出的是友好沒錯,但是這樣貿然去探聽別人的家事還是太奇怪了,一定會被讨厭的。

☆、回家

家長會開完不久,陶老師決定試實施所謂的一對一學習幫助計劃,将成績好的學生與學習差的學生一一結成組。

趙梓軒作為班級第一名,不幸第一個中招,看着陶老師提供的幾名“候選人”,他陡然生出一種奇妙的相親感。裝模作樣地拿幾張成績單翻了一會兒後,趙梓軒看向緊張的、生怕他不同意的陶老師,笑了笑,說出那個早就在心裏想好的答案:“我要姜沉。”

陶老師一愣:“姜沉?他不在這個批次。”

趙梓軒任性:“我不管,我就要姜沉。”

陶老師為難了:“幫助誰不是幫呢,為什麽就非得是姜沉。”

趙梓軒放下成績單:“是啊,反正幫助誰不是幫呢,我就想幫助姜沉啊。”

好歹他不排斥這件事,陶老師糾結了一會兒,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最後還是無奈地答應了下來。趙梓軒滿意地回教室通知姜沉,他們正式被綁在了一根在線。

姜沉不太理解趙梓軒這種一定要和自己綁定的做法,心裏又莫名有點歡喜。詹妍目瞪口呆:“趙梓軒,你居然不選我!真是枉了我們十幾年的交情!”趙梓軒但笑不語。

姜沉被夾在中間,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詹妍好像是詹妍的女朋友。

“要不我們換一下吧。”姜沉提議。

詹妍憤憤:“不要,被人像買菜一樣挑來挑去已經夠難過了,還要被人退換,我的臉都要沒了。”

姜沉:“……”

“你哪兒那麽多事。”趙梓軒說,“你同桌吳雙雙不是在呢嗎。”

“你們倆的事少摻和我啊。”吳雙雙連忙撇清關系,“我可管不了她。”

姜沉不說話了,腦子裏又開始捋趙梓軒和詹妍的關系。他不開口去問,因為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期盼的是一個什麽樣的答案。趙梓軒這個人太讓人無措了,從一開始惡意地捉弄他接近他,到後來有意無意的那些接觸,一切都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而自己對趙梓軒的感覺呢,姜沉突然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不得不說,趙梓軒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成績卻是一個絕對可靠的證據。有陶老師的要求在,姜沉不好再拒絕趙梓軒對他的幫助,漸漸地也習慣遇到不懂的問題及時向趙梓軒請教。也許是同為學生的緣故,有時候趙梓軒的講解比老師課上講的更便于理解。

姜沉一直想向父母證明,自己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做得很好,因而更加刻苦,幾乎把全部的時間用在了學習上。雖然效果甚微,卻好過沒有,只是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在乍起的秋風裏,整個人顯得越發單薄。

天氣漸冷的時候,詹妍走了,說是去畫室學畫準備高三參加藝考,正如如她之前對姜沉所說的那樣,不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潇灑非常。

吳雙雙很失落,因為最好的朋友不在身邊了。姜沉也很失落,從詹妍身上他總能想到自己,一邊羨慕着詹妍一邊沮喪着自己的無力。

放月假時姜沉的父母正好出差在外,要他就待在學校不要回去了。姜沉本來也對回家沒有什麽執念,便同意了。

“嗯?不回家嗎?”自習課,趙梓軒和趙楊換了位置坐在他身邊,一邊看着他做英語閱讀,一邊問。

“因為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回去也沒什麽必要。”姜沉按趙梓軒的要求,在題幹上圈出重點詞,頭也不擡地回答。

趙梓軒安靜了一會兒:“既然這樣的話,不如跟我回家吧,我還可以幫你補課。”

姜沉筆一頓,随即拒絕:“不用了,在學校待着也挺好的。”

“你們宿舍的都回家了,你一個人待着有意思啊。”趙梓軒說,“反正我媽會在家的,跟我回去吧。”

“真的不用了,太麻煩阿姨了。”姜沉有點動搖,還是拒絕。

相處一段時間,趙梓軒深知姜沉這個人一旦倔起來,是怎麽說都沒用的,幹脆地妥協:“好吧,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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