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門野太郎,白澤稚子的屬下,以及、異能特務科的卧底。
在把他揪過來沒多久,白澤稚子就對他喪失了興趣,放棄暗中觀察奇怪人類的行為,把他和其他屬下一視同仁了。
用對白澤稚子非常恐懼的港口Mafia們的角度,生動形象的形容一下,就是貓咪好奇的撥拉玻璃球,會湊近去盯它、會試着咬一下、會小心翼翼的把爪子尖伸出來摁住它,最後玩膩了,又會立刻當作不存在、眼裏不會再有那顆玻璃球,歸根究底,這就是一種本質上物種歧視。
也就是說,除了森鷗外那些人,白澤稚子沒把其他人看成是人,而是輕飄飄的浮雲、路邊的粉色花朵或者石塊,總之,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存在,而是根本不需要多關注的背景板。
這次貓咪玩了一會兒就喪失了興趣的玻璃珠,是一顆黑白色的雜色異能玻璃珠,還是從異能特務科披皮出來的卧底,和普通的全職港口Mafia不一樣。
在白澤稚子被關禁閉、一直不露面的這段時間,門野太郎從新調來的同事轉變到同事裏隐隐的特殊人物,從白澤稚子不特意示意、就根本沒資格跟在他身邊的新屬下到白澤稚子沒有說、他就被其他同事自然而然的委以重任、去跟随白澤稚子。
不知道他是怎麽爬的,反正标明了異能特務科的卧底這一點,門野太郎無論做什麽,似乎都很正常,沒有瘋瘋癫癫的去闖首領辦公室襲擊森鷗外,就說明他不是異能特務科裏的偏激神經份子。
白澤稚子去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領了幾個任務,就去做自己之前沒有來得及做的事——去橫濱公墓,看已亡人。
細數起來,那段時間真的太短暫了,短暫到白澤稚子都已經忘記北川星極的樣貌,哪怕他們兩個只有發色和眸色不一樣,他還是想不出來那個人的樣子,也想象不出來那個人如果活到現在的話會是什麽樣子。
也不需要記住,白澤稚子記人,靠的從來不是樣貌,而是類似靈魂碎片一樣的東西,北川星極的靈魂是破碎的,他的也是。
直到現在為止,白澤稚子的靈魂碎片都是破碎的、在使用異能力過度後也會再次陷入體虛狀态,異能力只是主觀治愈系、不能控制其他人的精神或潛意識,可能是因為,他到底不是真正自然出生的人類。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北川星極,他孤立無援,北川星極死後,白澤稚子就只能成為異類。
哪怕森鷗外和尾崎紅葉充當了他人生中的指導者形象,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充當了死敵形象,愛麗絲和夢野久作充當了親人的形象,白澤稚子也和真正的人類不一樣。
正常的人類不會對時間格外明顯、不會無法死去、不會對某些事産生執念和心理創傷,也不會在對其他人的感情共鳴方面有一些障礙,白澤稚子本來就是第一個被實驗室制造出來的産物,還是白發紅眸,是一個殘次品。
他把衣領豎起來蹭了蹭,然後把手插進兜裏,繼續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墓碑。
墓碑上什麽都沒有,沒有照片、沒有刻字,來看望的人也沒有帶任何花束或祭拜物品,如果非要說什麽的話,這個墓碑所擁有的,大概就是墓園裏的清風和落葉、白天耀眼的陽光和晚上布滿了天際的星星,它是記憶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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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的容器是白澤稚子。
“好像過去了很久,我忘記了你的樣貌,你最後一次控制異能力,應該不是把樓撐起,而是控制我産生‘活下去’的想法吧。”白澤稚子道,墓園裏只有他一個人,在這種微涼的天氣,好像只有他會來墓園看望記憶中的人,“不然這麽無趣的世界,真的讓人無法理解,為什麽有的人可以快快樂樂的活着。”
就算忘記了樣貌,白澤稚子也記得他們逃出來的那天晚上,那是北川星極最高興的一次,他揉了揉白澤稚子軟乎乎的白毛,笑着說:“這麽乖,好像貓咪一樣。”
平時冷淡的眼神也融化了下來,“但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人類了,是我的弟弟……我承認你了哦,稚子,只承認你。”
現在回想起來,白澤稚子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那雙藍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要比星星漂亮多了,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眼睛,它的主人一向冷淡理智,所以在最後,在兩個人一起死和自己死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抛棄白澤稚子,讓他活下去。
在墓園裏回憶往事,實在是太無趣了,讓人根本無法容忍,白澤稚子又站了一會兒,直到系統提示出聲時。
【叮!本年度墓園回複點(3小時)已用光,再待下去将不會獲得任何增益效果哦~】
白澤稚子動了動視線,把提示關閉,然後向外走去。
想要更嚣張地在橫濱活躍起來,甚至讓遠在境外的歐洲勢力注意到,就必須擁有足以匹配這份嚣張的實力,白澤稚子的異能力很強,但從很多角度來說,他的異能力的缺陷也非常大。
不可控制性強,續航短,後遺症大。
正式開始任務之前,白澤稚子必須把各方面的狀态都刷到滿值,這樣才不會出現意外,接下來是随機開門的愛心恢複站、咖喱店。
咖喱店一如既往,哪怕過去這麽長一段時間,還是一點都沒變。
倒是咖喱店的老板,發生了非常明顯的變化,他的肚子、又雙叒叕大了,看起來胖乎乎的,哪怕在看到白澤稚子的第一瞬間就捂住肚子,也完全藏不起來。
白澤稚子虛眼,“老板該不會又說我太久沒來所以産生了什麽錯覺這種鬼話吧?”
他忍無可忍:“你明明應該最清楚過于肥胖,人會得什麽病的吧?人體的抵抗力也會下降好多。”
“沒必要那麽擔心生病嘛,這種事的概率可是很小的。”咖喱店老板睜着眼睛哄孩子,然後一半開玩笑、一半認真的勸道,“稚子其實沒必要擔心這種事,每個人最終都是要死的,就算身體健康、沒有生病,也會出現別的意外,比如發生交通意外啦、被卷入槍/戰啦。”
他一邊擦着桌子,一邊頭也不擡的說:“生死這種事,稚子在港口Mafia工作,應該很清楚吧?”
其實不清楚,從加入港口Mafia開始,白澤稚子的所有屬下就沒有出現過傷亡,就算在任務中意外受傷或者死亡,也會被治愈。
于是白澤稚子的回答也幹脆利落:“不清楚。”
咖喱店老板的動作停下來,“原來是這樣的嗎?”
想讓根本不願意接受死亡的小孩子理解這種事,還真是有些困難,他用一種閑聊的語氣道:“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的,有的人選擇活着、有的人選擇死去、有的人想要死去卻只能活着、有的人想要活着卻只能死去,看起來是一件實在是沒辦法的事,可其實,這都是早已注定的、從一開始就做出的選擇。”
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看向他,“老板好溫柔,連死亡這種事,都可以說的那麽有寓意。”
這種孩子氣的話讓咖喱店老板失笑:“不是有寓意,而是生死本來就是這樣,是稚子把死亡看的太重要了,可是人類、總會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事的。”
“那老板呢?也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事情嗎?”白澤稚子問,他歪了歪頭、湊近桌邊,在桌子上趴下,以一種仰視的角度去看咖喱店老板,“老板也會選擇抛棄我、到彼岸去嗎?”
“不是抛棄哦,稚子,無論何時,”咖喱店老板看了他一眼,沒有對他這種故意示弱的姿态表示評價,而是認真道,“你都不會被抛棄的,但也不會被救贖,這兩個詞都太過高高在上了,只有用在自己對自己影響的上才不會顯得那麽嚣張。”
“一味的抓住這些詞彙,說着什麽不想被抛棄的話,只是膽小鬼而已,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總有一天會死去的,我們比你老太多了,就算不是在路上遭遇意外、在店裏遭受襲擊,也是會老死的。”
白澤稚子的眼睛緩緩睜大,反應了一會兒,才找到反駁的語言,“才不會,我可以……”
“你可以治愈嗎?”咖喱店老板打斷他的話,然後道,“可是直到治愈到再也記不起來我們本該擁有的模樣,要怎麽辦呢?”
“稚子變成這樣,是死過吧?”咖喱店老板問,以前,他從來不談論這些話題。
白澤稚子低頭,收斂住表情,“……嗯。”
主觀治愈系,再加上那個不可動搖的‘活下去’的暗示,就算死亡,在心跳停止超過一定的時間、異能力即将失效的前一瞬間,白澤稚子的異能力就會發動,把他治愈。
這也是森鷗外最終選擇把他帶在身邊的原因。
但是,就算是可以死而複活,也會留下一些死亡後的痕跡,在經歷過太多死亡的人眼裏,這點痕跡就像黑夜裏的螢火,非常明顯。
咖喱店老板其實認真想過白澤稚子會不會被什麽奇怪的變/态盯上,不過想想,就算被盯上,他也是一只爪牙鋒利的貓咪,應該會把不懷好意的人抓到頭破血流的吧。
“無論是對生的人、還是死的人,死亡從來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被遺忘才是吧?”咖喱店老板猜測道,“不過我對這種事其實沒有太多的經驗,剛剛告訴你的,也只是很久之前我曾感到困惑的。”
白澤稚子沒有說話,他想了想,看向咖喱店內挂的那張合照,以前來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會避開那張照片,不去看它。
過了很久,他才低聲問:“那老板和森先生,總有一天都會死嗎?”
咖喱店老板笑了笑,“會的,好一點或者壞一點的是自然老死,意外一點的話就是出車禍或者卷入槍/戰吧。”
他笑的很輕,帶着包容,但是這是第一次,連咖喱都沒有做好,他家的小白貓就跳下了凳子。
白澤稚子夾着尾巴,灰溜溜的離開,背影很狼狽,像是剛剛還在快樂撲着金色蝴蝶、轉眼卻掉進河裏的貓咪。
停車不到半個小時,白澤稚子就拉開車門坐了進來,門野太郎有些驚訝的看向後視鏡。
頂頭上司的表情有點糟糕,門野太郎發動車子,現在不是問目的地的好時機,他就幹脆往港口Mafia總部開,等開了很長一段時間、車內的氣氛也緩和下來後,他才慢慢地問:“發生什麽事了,白澤先生?”
和上司拉近關系的第一步:走進他的私生活,了解他的喜怒哀樂,讓他知道自己對他産生的感情共鳴。
簡而言之,就是當一下感情垃圾桶。
然後貼心垃圾桶·門野太郎立刻被貓爪子撓了一下。
白澤稚子道:“你對‘死’有什麽看法。”
……等等,你雖然是疑問的語氣,可是這種氣勢,明顯是想遷怒殺人吧???
門野太郎想了想,在腦海內摸索了一下白澤稚子的喜好和厭惡,謹慎的試探性回答:“太宰幹部應該了解這方面吧?”
在這種明顯是遷怒的場合提起剛好适合這個話題的太宰治,絕對是應對生氣上司的絕佳方法了,只要對方的拉仇恨能力夠強,上司就不僅不會遷怒你,還會更加親近、信任你。
白澤稚子:……?
白澤稚子緩緩打出一排問號,臉上的神情不由自主浮現出來了一些迷惘,他問:“……你說什麽?”
“誰是幹部?什麽幹部?太宰什麽?”
“那個家夥當了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