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織田作之助, 是一個有些奇怪的人,是的、只有奇怪這個詞,才可以形容他。

白澤稚子不太了解他, 但因為某些原因、對他十分感興趣又十分不感興趣。

感興趣是因為織田作之助居然是太宰治的朋友,哪怕兩個人對這點都沒有露出肯定的答複, 不感興趣也是因為這個人居然是太宰治的朋友。

這種過于奇怪的理由放在其他人身上, 可能會顯得非常的莫名其妙,可是加上太宰治這個關鍵詞後, ‘哇這家夥居然有朋友!’的興趣和‘嘁, 居然是這家夥的朋友’的不耐煩, 居然可以相當和諧的共存、并且毫無違和感,讓人忍不住想要點頭附和表示贊同。

從短暫相處和給人的感覺來看,織田作之助是白澤稚子遇到的最不适合待在港口Mafai的人, 他應該去異能特務科那種官方組織裏,去救死扶傷、幫助弱小……等等、異能特務科變态太多,還是算了, 待在港口Mafia或許才是最好的。

咖喱店老板提起織田作之助和他收養的那五個孩子的時候,總是樂呵呵的, 白澤稚子很熟悉這種笑容, 是咖喱店老板對待被劃分到自己保護圈裏的笑容。

織田作之助是太宰治的朋友。

不過其實也沒什麽,白澤稚子側頭, 一邊去看織田作之助,一邊在心裏漫不經心的發散思維。

連太宰治本人, 森鷗外都不想崩的太僵, 只想最後和平分手、以後再見還可以相互合作一下,反正都是為了橫濱嘛。

白澤稚子伸手打了一個響指,好奇問道:“織田作先生當了多久的港口Mafai?”

身為太宰治的朋友時, 所有綜合因素加起來,織田作之助就是那種讓白澤稚子想要伸爪撥拉一下又感覺很無趣的人,可如果只是他自己,白澤稚子的确對他很感興趣。

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從樓頂一躍而下、被地刺貫穿的人平靜說話,好像做出這樣舉動只是很普普通通、非常正常的事,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走進咖喱店老板的圈子。

“好像當了很久了。”織田作之助想了想,“從先代首領在的時候就已經是港口Mafia基層人員了。”

那你現在怎麽還是基層人員……

白澤稚子歪了歪頭,沒有問異能力這種過于冒犯的問題,而是慢慢道:“啊,織田作先生,不愧是那家夥的朋友。”

真的好微妙,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白澤稚子就從織田作之助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安靜的危險氣息,戰鬥或野獸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和織田作之助打起來,這個人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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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白澤稚子的體術在港口Mafia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但他有着非常強大的異能力,能讓白澤稚子感覺到威脅的人,無論怎麽想,都不可能做那麽久的基層人員。龍頭戰争的時候,白澤稚子被分配到過基層人員的任務,那種純粹浪費時間和生命的任務、簡直讓人無法忍受,也不知道織田作之助是如何忍耐下來的。

“作之助姓織田,織田作先生是什麽奇怪的稱呼?”咖喱店老板把一份完全不辣的咖喱飯端上來,然後敲了敲桌子,“飯上來,不許再趴下了哦,衣服會髒的。”

“不要老是說這種哄小孩子的話,”白澤稚子再次收斂坐姿,“原來是織田先生嗎?十分抱歉,我先開動啦~”

咖喱飯一般都是辣味的,但是咖喱店老板為白澤稚子特制的那份非常詭異,空氣沒有被沾上一點點的辣味,仔細看的話,飯裏連辛辣一點的調味品都沒有放。

咖喱店老板解釋道:“稚子完全不能吃辣,而且要是太辣的紅色咖喱飯,他的頭發也會被染上紅色,唔,現在情況好像好了很多。”

“嗯,小孩子的話,弄成那樣也難免嘛。”原來如此,織田作之助平靜地點了點頭。

白澤稚子:……

白澤稚子眯了眯眼:“老板今天很不對勁哦,一直在說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還把很久很久之前就約定一起忘記的事都說了出來,真的很不對勁。

“稚子很喜歡作之助吧,”咖喱店老板道,他端出來一份超級辣的咖喱,在白澤稚子下意識後仰了一下的注視中端給織田作之助,“很喜歡的話,就交個朋友吧,就算是港口Mafia也是需要朋友的。”

他拍了拍肚子:“太過在乎的話,就多在乎在乎現在的人吧。”

這是指上次,他們之間突然中斷的哪個話題,在那個話題中,咖喱店老板說過自己總會死的。

白澤稚子的動作頓住,他擡頭、和笑着看過來的老板對視,這種話題太糟糕了,而且每個人的生死觀念都是不同的,以前的老板也不幹涉他自己形成的觀念,但被關了一次禁閉再出來後,老板就有些奇怪的想讓他接受‘人終有一死’的這種觀念。

“老板,”白澤稚子放下餐具,模仿記憶中森鷗外的雙手交叉的姿勢,冷靜道:“你是不是查出了什麽病?”

他的眉眼沉穩下來,這個時候的白澤稚子,才像是港口Mafia的準幹部:“我記着正常健康的人體結構的,不需要消耗太多的異能力,而且我剛剛休息過很長一段時間,完成……完成這個任務後,我還可以繼續休息下去,不用擔心我的異能力出問題的。”

說到這次的任務時,白澤稚子含糊了一下。

咖喱店老板拍肚子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笑罵道:“想什麽呢,臭小子,只是我最近有種直覺,從戰場上下來的人,對這種直覺很敏感的,而且過分關心後輩可是中老年人常有的事,我的身體可健康的很呢,活到你娶妻生子是絕對沒問題的。”

說完,他又道:“還要等好久吧?等你到可以結婚的年齡,就得等好多年。”

白澤稚子虛眼:“喂喂喂,說這種話太過分了吧,而且老板現在都還沒結婚吧。”

他側頭,看到織田作之助平靜的吃着那份超辣的咖喱,看起來,那不是一份超辣的咖喱,而是特制的完全不辣咖喱。

“……不愧是太宰治的朋友。”

等等,為什麽什麽事都可以用‘太宰治’這個理由解釋?你究竟對他産生過多大的心理陰影???

織田作之助頓了一會兒,才道:“也算是朋友吧。”

織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和太宰治認識了很久,大概一兩年了,如果說不算是朋友,未免有些兒戲,他們之間應該是一種非常特殊的朋友關系,平時只在酒吧裏見面,只吐槽日常工作、不聊私事,也不跨進對方世界的那種朋友。

他看到白澤稚子低頭去凝視他的那份咖喱飯,又默默擡頭和他對視,于是道:“辣咖喱很好吃的。”

好、好吃嗎?可是你的頭發好紅,喝水的速度也好快。

白澤稚子試探性的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實在是不能相信:“聞起來好辣……”

“就是因為辣才很好吃的,”織田作之助道,“因為辣意,所以會有很多東西會被激發出來的,吃着的人,會産生一種真實的幸福感。”

嗯?真實的幸福感 ?

織田作之助把咖喱飯轉了一下:“這邊還沒有動,你要試一下嗎?”

他平靜的表情和淡淡的話實在是太具有安撫性了,而且剛剛除了喝水的速度有些快,也沒有表現出其他有些可怕的舉動。

趁着咖喱店老板還在洗鍋、沒有注意這邊,白澤稚子迅速取了一點,又在咖喱店老板聽到織田作之助的邀請而轉頭時塞進嘴裏。

唔……

該怎麽說呢……

咖喱店老板盯了他幾秒,叫織田作之助:“作之助,他吃了你的辣咖喱嗎?”

織田作之助遲疑了一點,點了點頭:“只碰了一點……”

他側頭,看到白澤稚子的表情,把話截斷,轉道:“抱歉。”

“不用抱歉,”咖喱店老板搖了搖頭,“哄孩子的話,作之助很拿手吧?拜托了,稚子快反應過來了。”

超辣的咖喱飯實在是太辣了,特別是對一個只吃過一次辣的人來說。

偏偏無論是哪方,都是有些遲鈍、缺乏這方面常識的人,再加上體質特殊,所以白澤稚子只嘗了一口,他的痛覺就立刻反應過來,辣意瞬間被大腦接受,空白彌漫開來。

好像反應了很久,又好像很短暫,白澤稚子緩緩眨了幾下眼睛,看到自己面前落下一杯水,把端水過來的那只手上有着因為經常用槍、而形成的槍繭。

織田作之助帶着歉意問:“感覺怎麽樣?”

咖喱店老板多慮了,白澤稚子已經不是小時候的那個小鬼了,根本不會立刻哭出聲,他感受着痛覺傳遞過來的辣味,一臉沉思着地喝了一口水,然後陷入更深層次的沉思。

等等,為什麽辣意剛剛褪去不少,喝了一口水,立刻又湧了回來?!

白澤稚子、眼神死。

白澤稚子一階一階地跳下臺階,衣角蹦蹦跳跳的,他跳下來的時間剛剛好,負責接應的車輛在他面前緩慢停下來。

開車的還是門野太郎,他等車行駛了幾分鐘,才向白澤稚子彙報:“白澤先生,那批人已經放回去了。”

是的,去過被審訊的人不是港口Mafia的叛徒,白澤稚子提審完畢會讓屬下把他們放回去,只有親眼見證過成果,敵人才會産生恐懼感,以至于甚至害怕提到‘白澤稚子’這四個字,而是取各種各樣雖然奇怪卻意外符合白澤稚子的代號。

這次有點不一樣,白澤稚子在他們的體內裝了一些小小的電子産品,用于定位和監聽,他問:“太宰那邊怎麽樣?”

“太宰幹部收到消息了。”門野太郎看了一眼後視鏡,“白澤先生,我們還要跟進到目的地嗎?”

他拿出一個亮着許多小點的顯示屏晃了晃。

系統界面上提示的所有可以回複狀态的地點都去過一遍了,現在是最強狀态的白澤稚子打了一個哈欠:“這件事由織田先生負責,我和太宰幹部負責跟進,你們去處理我接下的其他任務。”

他側頭,看了一眼窗外,像是漫不經心的問道:“門野,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從白澤稚子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在窗外街道的某處屋頂上行走的三花貓,他側身,斜靠在車內,看到的視野更加大,甚至可以一起看到車內的後視鏡和車外的後視鏡,後視鏡裏,有幾個代表車輛的黑點。

門野太郎沒有回頭,繼續正常開車:“已經兩三年了,白澤先生。”

“才兩三年呀,”白澤稚子點了點頭,他突然起身,手臂搭在前座的椅背上:“怪不得門野好像一點也沒有變化……你應該知道我這裏的規矩吧?”

他的指尖好奇的戳了戳門野太郎的脖子,然後盯着那片下意識緊繃起來的皮膚笑了笑:“對待叛徒的規矩。”

車子的行駛速度沒有變化,門野太郎下意識坐直:“白澤先生……”

他感覺到白澤稚子低下頭、更加靠近過來,這個距離,餘光仿佛也可以瞥到白澤稚子的黑色西裝和白色的頭發,在汽車運行聲中,他聽見白澤稚子道:“你也算是我的屬下,那麽、想不想接受我的親吻?”

[死亡之吻]①

在黑手黨中,上司發現屬下的背叛時,可以選擇親吻對方的側臉,以此來宣示對方的下場,而得到這種像是審判一樣的吻後,下屬一般會拼命的尋找活下去的機會,最常見的一種大概就是痛哭流涕着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出來、祈求活命。

有時候,視具體情況定,也可以對同事或上司做。

車子猛地晃了一下,白澤稚子伸手,幫門野太郎穩定住方向盤,他歪了歪頭:“就算是港口Mafia也要遵守交通法則的呦,你在我的部下裏混的很熟了吧,也跟着我出過任務、知道我對叛徒的手段。”

門野太郎試圖回頭,又被摁回去:“白澤先生,我……”

他頭上的狀态更新:[港口Mafia/MIMIC(異能特務科)]

白澤稚子拉出系統界面看了一眼:……

原來,這就是異能特務科的卧底嗎?

真的是,十分厲害啊,

如果沒有記錯,失蹤的那名港口Mafia成員、森鷗外的親信坂口安吾,也是異能特務科的卧底呢。

門野太郎道:“屬下是聽從首領的命令去接觸MIMIC的。”

他低聲道:“MIMIC那邊需要白澤先生的資料,由我傳輸最為合适……”

怎麽能讓一群從戰場上存活下來、一心尋求在戰鬥中死亡的幽靈來到橫濱呢?

非常簡單,在調查到有歐洲組織拿到白澤稚子的資料時,森鷗外就已經做了準備,只需要在恰當的時間把‘白澤稚子’這個人抛到MIMIC的視線內,他們一定會來抓住得到救贖的唯一一抹希望的。

但是不可能,讓他們産生自己會被救贖、可以奔往戰死結局這個錯覺的,是白澤稚子的異能力,能把他們的所有希望全部碾碎的,也是白澤稚子的異能力。

真的是大人的惡趣味。

門野太郎的說法,聽起來很合理,他身為白澤稚子屬下,的确是和被森鷗外故意引過來的MIMIC交接的最佳人物。

白澤稚子掰住他的下巴,讓他擡眼看向後視鏡,然後問:“失蹤的那名港口Mafia成員呢?”

從正常角度看,白澤稚子和坂口安吾根本不熟悉,和他的交點也寥寥無幾,無非都是森鷗外的親信、或者都認識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罷了。

他不可能知道坂口安吾是卧底。

而哪怕沒有系統,可以經常和坂口安吾接觸的森鷗外也有很大的幾率發現這件事,無論坂口安吾的演技和僞裝有多麽高明,他總要向異能特務科傳遞信息,森鷗外是一個合格的首領,也是一個把港口Mafia掌握的很細致的首領。

從現在的結果看,坂口安吾是暴露了,不知道門野太郎有沒有暴露。

同為卧底的門野太郎真誠道:“他被首領派去MIMIC卧底了,白澤先生。”

白澤稚子看着後視鏡裏的倒影,他揚起一抹笑,聲音冷下來:“最後一個問題,跟在我們後面的那幾輛車,也是森先生讓你通知的嗎?”

這也是他突然詢問門野太郎需不需要死亡之吻的原因。

從白澤稚子上車起,就有幾輛車遠遠的吊在後面,保持着一個剛好可以在視野內看到的距離。

MIMIC的成員都穿着灰色的衣服,像是攜帶着滿身的灰塵和黑暗,還有代表了身份的槍,他們想要藏在車上追蹤什麽人,正常的轎車肯定不行,所以選擇了出現頻率較小的貨車,非常顯眼、但車內的景象足夠隐蔽。

任誰被貨車跟蹤了幾條街,都會懷疑自己被瞧不起了,進而勃然大怒的。

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看出來MIMIC的作風,真是一群悍不畏死的幽靈。

門野太郎下意識想扭頭看向後面,但被白澤稚子制止住:“白澤先生,絕對不是屬下!屬下……”

“知道我行程的只有你。”白澤稚子打斷他的話,他盯着後視鏡幾秒,“如果不是你的話。”

卧底屬下的演技需要再提高一些了,白澤稚子收回手,漫不經心的想起了太宰治,如果太宰治是卧底,那麽就算每個人都有系統提示,也會被他精湛的演技騙過去,甚至會對他産生錯怪的愧疚等情緒,而不是像門野太郎這樣,一旦知道他是卧底,有些表情的僞裝就顯得過分虛假了。

要白澤稚子選的話,他會選擇讓卧底都忘記自己是卧底、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把情報傳遞過來,這樣,卧底的各種反應才是最真實的。

“你的定位器産品需要更新一下了,門野君。”白澤稚子抓住它,把它扔出窗外。

既然不是門野太郎通風報信,那麽,只可能是他身上一直帶着的某樣東西,讓MIMIC随時可以知道他的位置,比如,可以追蹤到那幾名被放回去的MIMIC成員的定位器。

定位器在空中劃過一個弧線,它落到地面上的時候,發出一聲悶響,又在地面上跳躍着翻滾了幾圈,最終停下時,屏幕已經裂開了,有電子芯片散出來。

不知道遠處跟着他們的那幾輛車能不能看到,反正開戰信號已經發出了。

白澤稚子瞥了門野太郎一眼:“給太宰……幹部彙報情況,然後回去,帶着其他人做任務。”

他眯了一下眼,敷衍性的警告道:“這次,雖然是首領吩咐的,但是也算背叛,回去記得領罰。”

說完,白澤稚子就下車。

只讓門野太郎去領罰,沒有多說什麽其他話或自己來負責懲罰的部分,還是因為森鷗外,對非常厭惡‘背叛’這種事的白澤稚子來說,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過了幾秒,那幾輛很嚣張尾行的貨車駛過來,在白澤稚子和駕車離去的門野太郎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白澤稚子,在白澤稚子附近停下車。

白澤稚子把外套扔在花壇上,扭了扭手腕:“都說了,我的體術不太好,還非要來找我進行戰鬥。”

這種話,如果是在幾年前說出來,立刻可以收獲一群綠了臉的敵人,但MIMIC的成員是剛來橫濱的,關于白澤稚子,他們只了解一些紙面資料和那幾個回到基地後、交代了一些亂七八糟的資料的成員。

貨車的車門打開,拿着槍的MIMIC成員依次下車,

白澤稚子甩了一下手腕,勾唇、露出一個很輕的微笑:“——但那是幾年前了,現在的我,體術還不錯哦,起碼碾死某只毛毛蟲是很輕松的。”

“不過你們居然拿槍哎,這樣真的公平嗎?”

MIMIC的那批成員中,有一個人站出來,他道:“白澤稚子先生,我等奉首領之命……”

“強者在戰鬥前宣言,是死亡預告;弱者在此刻發言,則是遺言。”白澤稚子發動異能力,他的笑容擴大,“你這家夥,以為是什麽東西都可以稱之為首領的嗎?”

他漫不經心地向前走去,周身亮起白色的光芒,模糊了空氣和他之間的距離,也模糊了那頭耀眼的白發。

這是在沒有屬下的時候,白澤稚子的戰鬥方式,既然沒有人掩護自己,那麽就抗下所有的傷害,反正他的自愈能力很強。

比起在屬下的掩護中毫發無傷的靠近敵人,這種一步一步接近他們的姿态,更能激發出敵人的恐懼和瘋狂的求生欲。

MIMIC的人顯然在情報上了解過這一點,立即開槍。

血色在白色下消融。

…………

白澤稚子找到之前站出來說話的那個人,在他身上翻了翻,翻出來一個通訊器。

這些人都是曾經是在戰場上作戰的士兵,退出戰場後都在追求死亡,仍然保留軍隊的作風,所以通訊器裏只有一個記錄記錄上的電話。

省了一個一個打過去試探的功夫,白澤稚子開心了不少,他擦了一下臉,把臉上的血跡擦去一些,然後拍了拍好心借出通訊器的先生:“十分感謝呀,不過現在還是一場無麻醉手術,你們居然打頭,弄的髒兮兮的,還很痛。”

說着,他又嘆了一口氣:“果然,體術根本沒有嘛用嘛,只能和毛毛蟲打架,但現在根本用不上~”

好心人先生一直在顫抖,不過因為白澤稚子按照自己的設想、小小的治愈了他的聲帶部位,所以倒是不用擔心大白天的擾民。

電話打通了,白澤稚子看了一眼,幫好心人先生把濕掉的頭發撥開:“摩西摩西,請問是首領先生嗎?”

他歪了歪頭,小聲道:“這樣說感覺好奇怪,總有種在叫森先生的感覺呢。”

通訊器那頭,傳來的居然是日語,不過可以明顯分辨出來說話的人是外國人,“你是白澤稚子?”

嘛,不過也不是很驚訝,畢竟是首領嘛,會說日語好像很正常的樣子,白澤稚子迅速進入正題:“是的哦,請問首領先生叫什麽?森先生大概在聽,我叫其他人為首領,感覺好別扭~”

對面大概被他非常符合年齡的語氣哽了一下,MIMIC的首領道:“紀德,我叫安德烈·紀德,來到橫濱……”

白澤稚子打斷:“是為了尋找宿命的歸處?”

MIMIC的全體成員都是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他們非常了解戰鬥和人體,知道在作戰中怎麽快速擊殺敵人,也知道攻擊哪些地方會疼痛,更知道怎麽配合阻礙敵人的前進。

為了把他們全部抓住,白澤稚子吃了不少苦頭,還好提前把外套脫/下了,之後可以穿上、擋住衣服的破損,不然恐怕會有無辜的橫濱居民驚恐報警。

不過,剛剛的槍/聲太密集了,恐怕正常的居民也都不敢過來吧。

直到現在,那種令人作嘔的疼痛還在白澤稚子的骨髓裏糾纏,這種狀态下,白澤稚子非常尖銳和神經質,需要森鷗外的安撫才能平靜下來。

但現在是任務進行中,白澤稚子道:“不可能的喲,在我這裏,你們是絕對找不到歸宿的,但是可以來試試。”

“你那裏應該有定位器吧?就在這裏,快來把你的屬下領走啦,森先生要來接我啦,他們留在這裏,是會吓壞普通居民的,而且還要麻煩好多人,所以還是讓你領走吧,快點哦。”

在快要挂電話之前,紀德問:“對于你來說,活着的意義是什麽?白澤君。”

白澤稚子的動作頓了頓。

他聽到紀德道:“我看過你在港口Mafia的履歷和檔案,非常的出色,可是卻沒有一點的目标,像是只為了活着而活着。”

履歷和檔案,白澤稚子歪了歪頭,果然是森先生搞的鬼,好過分~

一切應該都在森鷗外的計劃之內,結局已經早早定下了,所以白澤稚子在聽到某個詞彙時,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紀德問:“白澤君,你是為了什麽而活?因為身上背負着哥哥的性命嗎?”

白澤稚子冷下來:“除了‘活着’這一個理由,也沒有其他答案了吧,其他的回答,本質也是如此,所以是為了活着而活着。”

他平靜道:“沒意思透了吧,你是為了什麽而活?國家?榮耀?人民?自己?”

“說到底,只是為了活着而活。”白澤稚子輕嗤一聲,“不要把意義看的太重要,每個人都是一個笑話而已。”

然後不等那邊回答,就把通訊挂斷。

地上的人都還沒有從疼痛中恢複過來,白澤稚子又挨個摸了一邊,把他們全部治療完畢,才邁步去花壇那裏,在一片被風吹的搖曳的花叢中找到自己的外套。

花壇裏的花屬于綠植,平時會有人專門負責澆水灌溉和修剪枝葉,所以長的很好看,花香也很清新撲鼻。

但白澤稚子身上都是硝煙味和血的氣味,根本聞不到花香。

他把外套拽過來,搭在肩上,然後坐在花壇邊緣,一邊摁住自己輕微發抖的手,一邊看着終于陷入昏迷的好心人先生們。

在孤獨的等待中,白澤稚子翻了一下自己随身攜帶的電子産品,發現MIMIC的成員實在是太專業了,一個電子産品都沒留下,全被子彈打壞了,回頭又要換一大批新的了,好麻煩的。

他往後仰,輕壓住花枝,白色的花朵蹭的耳朵很癢。

它們都是一些很弱小的生物,別說是白澤稚子、就算是路過的普通人,也可以輕易地把它們摘走,讓它們結束短暫而美麗的一生。

可是它們都是有根的。

白澤稚子把耳邊的花朵撥開,然後抹到了濕漉漉的痕跡,應該是哪次頭部受傷後留下的血跡吧,明明沒有吃辣咖喱、頭發還是變成了紅色,他又慢動作仰起來,低頭坐着等車來接自己。

沒有讓他等太久,好像只過了一小會兒,就有一輛車緩緩停在他眼前,開車的人努力掩蓋住自己的驚悚和恐懼等情緒,道:“白澤先生,首領讓我來接你。”

司機是森鷗外的親信,平時也經常見到白澤稚子,但還沒有見到過剛剛退出任務狀态的白澤稚子,還好來的不是其他不熟悉白澤稚子的人,不然說不定轉頭就跑、順便退出港口Mafia。

恐懼之類的眼神看到的太多了,白澤稚子沒有在意,他委屈的張開手,歪頭問:“有沒有衣服?好冷啊~”

冷的仿佛連異能力都被凍住了,完全不想動,只想拼命縮起來取暖,這個時候,白澤稚子才突然理解很久很久之前見過的那個人,當時他以為自己毫不在意,但沒想到哪怕過去了這麽長時間,一提到冷,他還會想起蘭波、那個哥哥的虛假合作夥伴。

說起來,離那場接連的爆炸事故,好像也才只過去十年,真短暫呀。

連坐車去港口Mafia總部的時間,仿佛都比這十年漫長的多,白澤稚子在車上換了一套衣服,順便把身上的血擦了擦,雖然還是有種奇怪的生命味道,但總算不至于那麽驚悚了。

把一切都收拾好後,白澤稚子便安靜的坐在後座、一動都不動,一直凝視着車窗發呆。

司機注意了一下,發現除了車輛行駛時的自然晃動,他連眼睫都沒顫一下。

想要求見港口Mafia的首領,必須經過一道道嚴格的手續,上次、白澤稚子就在電梯裏撓了好幾分鐘的牆,那些手續才進行完畢,可這次是港口Mafia的首領想要見白澤稚子、提前通知過屬下,所以根本不需要那麽麻煩,只需要白澤稚子自己蹦蹦跳跳的上去就可以了,可以試試能不能殺森鷗外一個措手不及。

白澤稚子沒興趣,他按照正常步速進電梯,在電梯裏看猩紅色的熒光數字一下一下、按照某種機械的規律變動,又自己一個人慢慢走過一段很長很長的走廊,才看到首領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

門立刻被拉開,愛麗絲從門後看過來:“白澤~白澤白澤~”

白澤稚子低頭看她,“……愛麗絲。”

愛麗絲拽住他的手,把他拉進房間、用腳跟碰上門,朝室內喊道:“林太郎~白澤來啦。”

然後她拉着白澤稚子盤腿坐下,笑着道:“白澤的手好熱~”

很多時候,白澤稚子都可以理解森鷗外為什麽會那麽喜歡愛麗絲,這裏不是指那種奇奇怪怪的感情表現方式,而是那種面對家人一樣的放松和安全感。

愛麗絲在身邊的時候,其實是不用在乎敵襲的、也不用擔心被突然而然的敵襲帶來的傷和後遺症。

白澤稚子是主觀治愈系,所以根本無需擔心傷,只要他自己能夠并且願意去調節心理狀态和認知,他就可以做到像神明或兵器那樣,不懼生、不畏死、感知不到疼痛,甚至不需要正常人生存時需要的一切,比如補充能量。

如果他願意的話。

這種改造自己、變得強大的快捷方法,早在一開始就被北川星極嚴令禁止,後來森鷗外教導着他摸索自己的異能力時,也提到過絕對不要做類似的事。

哪怕心态上再不像人類,白澤稚子也是一名人類,一旦改造自己,就會産生和其他人類最本質的區別。

森鷗外走過來,摸了摸同時仰頭看他的兩只盤腿坐孩子的頭發,然後反手貼了一下白澤稚子的額頭:“稚子的體溫有點高。”

白澤稚子用額頭蹭了蹭他的手,終于開始抱怨:“我好冷呀,森先生,原來冷會傳染的嗎?蘭波先生好過分。”

有這種異能力,白澤稚子感覺到冷的時候,體溫就會升高。

“稚子還記得蘭堂?”森鷗外低笑,他半蹲下,用手拍了拍白澤稚子的背,非常熟練的順毛,“我在這裏,不會冷吧,把溫度降下去好不好?”

森鷗外用的是陳述句,就像很久以前,他幫白澤稚子處理心理問題一樣,這種平靜的語氣最有效果。

白澤稚子點了點頭,聽到森鷗外又問:“發生了什麽,稚子?”

如果只是普通的應對一群敵人,白澤稚子是絕對不會表現成這樣的,監聽器在戰鬥開始沒多久就損壞了,森鷗外不知道中途又發生了什麽意外,不過白澤稚子在乎的事情不過,可以鎖定幾個目标。

最近不适應的事情太多了,連續跟着發生,本來白澤稚子可以像之前一樣自己調節好,直到最後又被近乎‘你害死了你哥哥’的話戳了一下。

哪怕是森鷗外要對付太宰治也好,面對一群從戰場上下來的不怕死的幽靈也好,白澤稚子都可以單獨的處理好。

如果只是森鷗外要對付太宰治,那麽從計劃成功的那一天,徹底把一切都劃分清楚就好了,哪怕他們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

如果只單獨應對那批難纏的對手,白澤稚子會在任務結束後,獨自在花壇坐一會兒,然後向森鷗外撒嬌要假期,回宿舍睡一覺。

如果,在一開始,森鷗外就輕描淡寫的說過針對太宰治的計劃……

總之,很多件事情加起來,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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