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警告!愛心恢複站已被摧毀。】

第一條提示和最後一條提示只隔了五分鐘, 之後系統就沉寂了下去,頁面中的[愛心恢複站]相關提示也變成了灰色,怎麽點都點不開。

白澤稚子以最快的速度敷衍夢野久作、在電梯下降的途中踹開玻璃跳樓、又在停車場随手摸了一輛機車——感謝機車提供者中原中也和撬鎖技術提供者太宰治, 中途闖了無數的紅燈、一直提速甩開警車,連視野裏的景色都拉出了長長的殘影。

除了車上有人和沒有随便停車, 白澤稚子一點都沒有遵循橫濱的交通法, 沒有出現交通事故都是他身體本能反應的快速捕捉場景然後進行躲避或使用異能力。

機車在咖喱店門口沒有停住、直接飛了出去,但白澤稚子停住了, 他踉踉跄跄地從地上爬起來, 擡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擦痕, 看向咖喱店。

系統的提示是愛心恢複站已經被摧毀,但白澤稚子似乎趕上了尾巴,從外表上看、咖喱店還是老樣子, 只是周圍躺了很多黑衣人、門窗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極淡的硝煙味和錯覺中的血腥味從敞開的店門裏湧出來。

現實世界中,它們是從街道上躺着的那些港口Mafia成員、白澤稚子派來保護咖喱店的屬下們身上傳來的。

關押夢野久作的房間實在是太黑了, 黑到在裏面待了很長時間的白澤稚子都沒有适應,剛剛的機車也太快了, 快到如果駕駛人是中原中也、一定會和白澤稚子打起來。

所以感覺到視野發昏和一種從骨髓深處湧出來的眩暈感也是正常的。

白澤稚子站在原地, 狠狠地用肘部擦拭自己的臉頰,擦拭了一會兒, 才緩緩停下來。

咖喱店的窗玻璃是破碎的,或大或小的玻璃碎片撒在地上, 被天邊像是血一樣的夕陽反射出各種顏色, 很刺眼。剛剛摔倒的時候可能有玻璃碎渣被濺進了眼睛裏,不然眼睛不會那麽痛。

這只是很正常的、槍/戰後的景象,不, 這甚至不能說是槍/戰,只能說是單方面的襲擊,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白澤稚子見過比這更可怕更可怕更可怕的場景,所以。

所以……

所以他可以冷靜下來。

所以他不敢走進去,連靠近都不敢,倉皇地站在原地擦拭臉上的傷痕就已經用盡了力氣。

身上的通訊器一直在響,在它又一次即将挂斷前,白澤稚子才遲遲地反應過來,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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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器裏或許傳來了聲音、或許沒有,白澤稚子聽不到,他也不知道是誰在這個時候聯系他,只是盯着地上的一片亮晶晶,歪頭道:“森先生,最近橫濱,有沒有來過專業的外來組織?”

能夠在五分鐘內把保護咖喱店的港口Mafia成員全部消滅,并且消滅掉是退役軍人的咖喱店老板,一定是一個非常專業的組織。除了港口Mafia,橫濱暫時沒有可以避開信息部門做到這種程度的組織了,那麽只有不在信息部門了解範圍的例外。

有的。

有的……剛來橫濱的、非常專業的外來組織,白澤稚子之前剛剛見識過,他們的确很專業,是一批從戰場上活下來的世界幽靈,來到橫濱是為了追求死亡。

MIMIC。

“喂?稚子,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你那邊怎麽了,怎麽突然……?”在機車後輪的刺耳滾動聲中,白澤稚子聽到森鷗外的聲音,原來通訊器的那一頭真的是森鷗外。

他歪了歪頭:“啊,真的是森先生呀。”

森鷗外頓了頓,才道:“稚子……?你怎麽——”

白澤稚子把通訊器挂斷。

咖喱店前面的玻璃碎片很多,躺着的港口Mafia成員也很多,白澤稚子踩着滿地的陽光和鮮血走過去,走進店門上有很多彈孔的咖喱店。

咖喱店的老板是退役軍人,是絕對不會瑟瑟發抖或者什麽害怕的躲起來的,所以死的時候也是反抗的姿态。

就好像眼睛裏真的進了玻璃碎渣一樣,白澤稚子立刻移開視線,看到咖喱店內的其他景象,原本溫馨簡單的布置被随意推翻或破壞、顯得亂糟糟的,他又一點一點地把視線移回去,然後快步走過去。

主觀治愈系,白澤稚子可以做到很多事,比如治愈人體、比如治愈建築物、比如把剛剛死去的人複活,但是這些并不是毫無限制和條件的,比如複活死者,必須是死去三分鐘之內的人才可以被救活——當然,如果他的異能力強度提高了,要求的時間也會繼續寬松。

咖喱店老板已經超過三分鐘了,這也是白澤稚子不敢進來的原因,也是他下意識移開視線的原因。

白澤稚子半跪在地上,把他扶起來,發動了一下異能力,暖暖的白色光芒在他周身亮起、但并沒有漫延至咖喱店老板身上,異能力無效。

老板是胸口和腹部中槍的,中了好多好多槍,白澤稚子沒有去數,只知道是好多好多,那群人打人很痛的。

他坐在地上,努力把老板的大半個身子抱住,用白發去蹭老板、像是撒嬌一樣,但是沒有說話。

從這種低角度看咖喱店,真的很陌生,整個世界都是陌生的,包括咖喱店外的街景、牆上的破損照片和懷裏的老板。

牆上挂着的那張合照也被戰鬥中的流彈擊中幾次,上面的畫面被破壞,只能看到白發和黑發的一角……說起來,老板連照片都沒有哎,也沒有和白澤稚子的合照,以後不知道要怎麽祭拜,白澤稚子也不會祭拜人、不懂得一點祭拜的方法。

他緊緊抱着老板,感受屍體上的溫度。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一天,白澤稚子很弱小、所以狼狽不堪,現在他變得強大了,仍然狼狽不堪地走在懸崖邊緣,随便來個什麽人都能狠狠地把他踢下去,只有森先生和老板他們會伸手、把白澤稚子拉遠一點。

那片廢墟之下,北川星極的血滴進過白澤稚子的眼睛,于是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黯淡的紅色、都充斥着一種濃濃的血腥味。現在,白澤稚子的眼睛仿佛又回憶起了那個時候的感覺,血在眼眶裏緩緩滾動、然後混合着廢墟下過濃的灰塵流出來,整個世界又亮了起來,不再是黯淡的紅色。

而是一種很亮很冷的、血色。

幾天前,老板曾經笑着說:“這只是一種直覺,一種經歷過戰場的人的直覺啦。”

再往前推,老板也帶着同樣溫柔的笑說:“每個人都會死去,只是或早或晚罷了,我也會死的呀,稚子。可能是自然死亡,也可能是交通事故或遭遇槍/戰。”

從戰場上磨練出來的直覺,真的好準呀。

森先生教過他,無論面對什麽事,都要微笑。所以白澤稚子擡起頭,盡量笑起來。

視野裏的亮晶晶的濃郁紅色都流了出去,然後是系統警告聲和異能力亮起的光芒。

【警告!異能力能量抵達安全閥門,請停止發動異能力!】

【警告!異能力能量突破安全閥門。】

耀眼的白色光芒開始漫延,最後籠罩整個街道、籠罩街道上的一草一木或屍體。

系統地圖自動打開,右上角是治愈完成倒計時,白澤稚子盯着它跳到零,才移動僵硬的視線,看向在一片虛色中、被标記出來的紅色:MIMIC。

咖喱店老板的手指動了動。

織田作之助收養的五個孩子被MIMIC的成員挾持在一輛車上,在織田作之助追上去的時候,那個司機引爆了炸/彈。

車輛爆/炸後的熱量徹底冷卻下來,織田作之助慢慢地爬起來,他感覺到了自己喉嚨處的疼痛,但一切仿佛是隔着一個世界傳來,模模糊糊的,就連匆忙趕過來的太宰治叫他的聲音,也很模糊,像是從海面傳到了海底後的效果。

“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轉頭,道:“太宰。”

在很多事情上,太宰治都有着很敏銳的反應,這點也同樣在現在發揮了作用,他立刻預感到了某事,于是急急道:“織田作,你聽我說……”

有什麽東西打斷他的說話聲,像是爆炸,又像是地面裂開或樓層膨脹的聲音,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下意識轉頭,看到一團顫抖着的耀眼白光被擊飛過來,在車子殘骸那裏停下。

是的,被擊飛,只有這種形容,才能解釋那團白光的迅速和狼狽。

白光的帶來的塵土團散去時,地面的裂痕才遲遲跟過來,車子的殘骸也被白光點亮,上面的損傷開始快速恢複。

太宰治的鳶色眼睛睜大了一下,他壓低聲音道:“白澤稚子……”

很多事情,到這個時候已經解開謎團了,比如這場事件的真實目的,可是按照所有人的規劃,這個時候白澤稚子應該懶洋洋的待在首領辦公室、在暖暖的夕陽中翻身睡覺,而不是在這裏。

殘骸恢複到一定程度後,白澤稚子揪住司機的領口、把他提起來,平靜道:“死得其所,你是不是很高興?”

明明自己身上散發着白光,但白澤稚子的眼睛裏沒有光芒,只有眼瞳的燕脂色、像是沉澱下來的血一樣,他重複道:“你是不是,很高興,終于可以死亡了,幽靈終于有了歸宿?”

孩子的哭聲響起,還有其他亂起八糟的聲音響起,白澤稚子沒有一點反應,低頭和那名正在被他‘治愈’的司機對視,臉上也是平淡無波。

直到感覺到有危險性的人接近,他才側首,歪了歪頭,用天真的語氣問:“你們也是同夥嗎?”

太宰治拉住織田作之助,“等等!織田作,你現在根本過不去!”

白澤稚子,是一個瘋子,一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突破安全閥門後,世界變的像凝固扭曲的油畫一樣,只有視野地圖上的紅色标點是鮮活的,要抓住他們、複仇。

在警告過那兩個由黃轉綠的标點後,白澤稚子收回看向标點的視線,只能看到扭曲的光影,實在是太難受了,內心的痛苦又實在是太過強盛了,還有很多的紅點聚集在地圖上的某點。

白澤稚子抓緊手裏的衣領,再次爆發異能力,向那群紅色的标點移動過去,好像有什麽人想要抓住他,但沒有成功。

之後的事,便模糊起來,不、是在第一次爆發異能力的時候,意識就已經模糊了,白澤稚子只是在憑借本能行動。

他憑借本能治愈自己、治愈其他人,也憑借本能找到敵人,進行複仇,異能力在體內橫沖直撞、又治愈撞傷,很痛。

但白澤稚子控制不了。

咖喱店裏的景象一幕幕回放,老板好像死了,又好像睜開了眼睛、對他露出虛弱的笑容,畫面太雜亂了,白澤稚子只要一強撐着思考就腦子疼,他低着頭,還是感覺視野裏都是暗紅色調的油畫,一如這個世界、扭曲而醜陋。

有人腳步很輕的靠近過來,白澤稚子擡頭,撞進鳶色的眼睛裏,眼睛的主人把手舉起、表示自己的無害。

是太宰治。

如果是正常狀态,面對這種再虛假不過的戰術僞裝,白澤稚子肯定立刻認出來是誰并且一腳踢過去,但現在不是,所以他歪了歪頭,看着這個綠色的标點又靠近幾步,然後向他伸出手。

白澤稚子眨了眨眼睛,沒有動那只手,而是把視線晃到那個人的黑色外套上,好像有些眼熟。

于是那個披着眼熟黑色外套的人抓住他的手腕,白色的光芒一下子消失,白澤稚子身體內部傳來的劇烈疼痛也不再更新、只有殘餘的陣痛,他重心不穩、向前撞去,撞進一片黑色裏,撞進那件外套上。

習以為常一樣,白澤稚子被安撫住了,他緊緊抓住那個人、緊緊地,用力大到太宰治感覺自己的腰肯定紫了。

太宰治學習記憶中森鷗外安撫人的動作,摸了摸白澤稚子的後頸,道:“白澤……”

只叫了一聲名字,那些所有人都明知是虛假的、毫無用處的安慰還沒有說出來,他就被白澤稚子打斷,“……森先生。”

太宰治:……?

白澤稚子像是瘋貓,緊緊抱住他,手還在不老實的亂扯,一直在叫着一些什麽胡話,比如北川星極、森鷗外和尾崎紅葉他們,太宰治聽了一會兒,認真的對和他一起趕過來的織田作之助道:“他好像神智不清了,沒救了,走吧走吧~”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看他一邊摸後頸一邊敷衍性的道:“在在在~森先生在~”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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