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吶,caster,這個地方是你的心象世界?”雨生龍之介問我。

“是的,master。”我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這裏是我曾經、某一次,路過的地方……”

彈幕如雨一樣傾覆過來,炮火肆意地炸響在任何地方,狂熱的戰吼聲四面八方地響起。

大地因為漫山遍野的沖鋒而震動,人潮像海水一樣翻湧。

血液到處都在飛濺,死亡如影随形地收割着生命。

低賤的生命,無價值的生命,沒有希望沒有救贖沒有美好沒有精彩的生命——

“這麽多的死亡!百夜!你心裏居然有這麽多生命的存在!”雨生龍之介沖進了戰場的正中央,快樂地轉了個身,面對我時忽然喊道,“多可惜啊,他們死的毫無價值,應該由我來一個一個地虐殺才對!”

“啊,如果你願意的話,master。”

“真的嗎?真的可以嗎?!”雨生龍之介露出了天使一樣美好的笑容,“我來幫助他們吧,這些人死的時候都應該是什麽表情!有怎樣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憎恨,他們內髒的顏色也是鮮紅的嗎?那該是什麽樣鮮亮的色澤,超想品嘗一下這種刺激——”

我靜靜地站立在這個世界的邊緣處,看着master癫狂地大笑,那就像是燃燒着生命的藝術家,在歇斯底裏地呼喚着世界上最純粹的東西:不管是純潔無垢的善,還是漆黑無底的惡!只要是精彩的璀璨的,能讓人為之顫栗的東西,他都會讴歌,都會用生命去贊美!

是啊,我曾經見過很多這種姿态,有人會為花的綻放而高歌,當然也有人會為花的死亡而感動。

我将思維觸手無限地延展出去,這個世界曾經也是我最愛的地方之一。

我在這裏出生過,掙紮求存過,咒罵過它也愛戴過它,我也曾經在這片戰場上流下數之不盡的鮮血,然後死在這裏過——

陡然間,我聽到似曾相識的鳴叫聲,那是彈片飛掠過耳邊的尖銳聲音。

雨生龍之介的贊美聲忽然戛然而止。

他的腹部逐漸氤氲出一片血跡,他愣愣地向我走了兩步,又低頭看去。

他的本能驅使着他捂住腹部,然而血液還是不斷從傷口當中滲出來。

master将手擡起,放在眼前,忽然間對我說:“吶,caster,這是……這是我的血嗎?”

“是的。”我說。

“什麽……我的血居然是這個顏色的嗎?”龍之介站在我的面前,伸出手不斷地扒開自己染血的衣物,低頭看着自己的傷口,“原來……原來我一直在找的,是這麽美麗的顏色……”

他後退一步,忽然失去了站立的力量,倒在了黃土當中。

炮火還在不斷地轟鳴。

我站在他身側,低頭看着他。

龍之介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雙唇失去了血色,瞳仁渙散而又茫然。他伸手,在旁邊摸到一具冰冷的屍體。

“那應該是我吧。”我打量了一會兒後,對我的master誠實地說,“死的很幹脆,因為是頭部中彈。不過master你的話,可能要掙紮很長一段時間,才會失血而死。”

龍之介沉迷于他自己的鮮血的顏色……或者說死亡的預感當中,他呢喃着對我說:“什麽嘛……早點告訴我,是藏在這裏就好了……我就不會……找得這麽辛苦了。”

我對他揚了揚眉毛,表示很遺憾。

再過一會兒,他就會在我的心象世界當中歷經死亡吧,那麽要不要将他拉扯出來呢?

……嗯,算了吧,像這樣的哲思者,我不認為他會因為一次虛幻的死亡就真正地死了,畢竟他可是見證過無數次無數次死亡和掙紮的人……

我巡游在這片熟悉的戰場上,來自某一方的彈雨一直不停地傾瀉,而另一方也奮力反擊着。

忽然間,我注意到了一個渺小的人影。

他有着我熟悉的面容,但年月過去太久,我早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和他的故事。

他匍匐在黃土中前進着,幾次險些被流彈所擊中,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但是仍然頑強地、幸運地來到了目的地——我的屍體旁邊。

他抱着我曾經的那具屍體,呼喊着我的名字。

他的吼叫聲如此地用力,如此地撕心裂肺,以至于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之搖撼,以至于我恍惚間竟然随之記起了這一個瞬間,這一個有人為我不顧性命爬過半個戰場的瞬間。

以至于雨生龍之介,我的master,目睹着他的表情,竟然為之顫抖:“你是誰……你來救誰?”

這個我忘記了名字的戰友卻是不可能回應他的。

在我的心象世界當中,這個無名的人背起了我的屍體,像背起了這裏所有盛大的死亡,然後在槍林彈雨當中再次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一切靜谧得像古老的默片。

他背着死亡回去,他步履蹒跚,渺小又脆弱,一顆毫無價值的子彈就能将他的努力、他的生命和他拼盡一切掙紮着獲得的珍惜之物……全部擊碎。

可是在這一瞬間,這個戰場忽然停滞了。

沒有人射擊,沒有人沖鋒……也沒有人約定過或交談過。

人們就是安靜地等待着。

等待着這個人背着一具屍體回去,消失在這片戰場上。

然後忽然間,這場戰争就又從一段短小不起眼的寧靜中回複過來,偉大又卑劣的殺戮繼續了下去。

“那是什麽……那是什麽,那是誰!”雨生龍之介問我。

“不知道。”

“怎麽會有這樣的……幕間!怎麽可以!”龍之介滞留在他瀕死的間隙裏,卻奮力向我惶惑地吶喊着,“怎麽能夠就這樣超脫!那樣的人生有什麽刺激可言?太安靜了太安靜了不可以不可以,這樣美妙的死亡——他怎麽能無視死亡,它怎麽能停下——”

“這是人的共性。”我向他解釋道,“是人共享了一種陌生的愛意。你從前所見的死亡和他們一瞬間爆發的感情,只不過是一個單獨個體的人生;但在這樣的不間斷的殺戮當中,你可以看見所有人共享了一種人類與生俱來的東西,這其中有原始的、不經理智的仇恨和殺意,當然也會有壓抑已久的反面之物。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話,你一定也經歷過所有人都在熱鬧地說話時,突如其來的安靜吧。你剛才所見的,就是類似于這樣的,一整個種群之中的無意識鏈接現象。人類的精神力真的是很脆弱啊,有的時候整個集體竟然可以被一個單獨個體所爆發出的力量所折服——當然……我不認為你已經觸及到了這個層面,畢竟只是殺手啊……”

唉,我為什麽要說這麽多呢?

雨生龍之介已經陷入了死前的最後一個時期,他的瞳仁渙散無光,手指在毫無意識地抽搐了。

想必在他的感知中,我的話語已經化為一段無意義的呢喃了吧。

我逐漸将我的master的靈魂剝離出我的心象世界。

在現實世界中,我們已經逗留了十來分鐘了,我的精神觸手在master的身上汲取了不少的養分——看來他真的是在其中玩得很盡興呢。

當我将觸手收回來之後,龍之介發出了無意義的嗚咽聲。

他從死亡的陰影籠罩下回到了冰冷的現實,他的靈魂看起來已然被狂喜和無邊無際的情感所填充,肉|體卻無法支撐如此龐大的喜悅,跪倒在我的面前。

我蹲下身,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對待之前那個被他綁縛住的孩子一樣,平和地問他:“master,你還好嗎?”

master握住我的雙手,嚎啕了起來。

不,那或者不能說是嚎啕大哭,只不過是情緒緊繃到了極點的崩潰,一種無可奈何之下用盡一切力量的宣洩而已。

看吧,人類的精神總是如此的脆弱,必須小心翼翼地對待;無論看過多少次死亡,親身體驗的感受才是最真實最刺激的。

對有潛力的靈魂啊,如果想要觀察他最美的綻放的那一瞬間,使用賜予他們死亡這種的方法固然是可以的,但是……

“還要有更溫柔精細的手段與之配合才可以啊,master。抓緊死亡的那一瞬間,感受更多的真實吧。”

我扶起龍之介,與他一起踉跄走出了這個兇案的現場。

唉,我并沒有毀滅證據的打算,也不想直接占用那個死者的肉身。如果因此給龍之介帶來麻煩的話,那也只能說聲抱歉了。

既然做了連環殺手的事,為何不做得更到底一點呢,嘗試殺手的人生就該連同那種受到相應懲罰的絕望一起嘗試了啊……

我輪回涅槃了這麽多次,可是次次都努力地生活,圓滿地完成一個完整的生命歷程。

我越想越覺得應該幫助我的master了解那種感覺,于是很愉快地把他交給了警|察,身上貼着詳細的個人資料哦。

衷心希望他們能夠把整個審判的流程拖得更久一點,這樣我才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得更久,龍之介也才能把另一種瀕死前的絕望體會得更深一點……

不過,也許我并不需要擔心這個,因為龍之介可是輾轉各地的連環殺手,稱之為殺人狂魔也不過分!真是厲害的凡人啊!

這樣一來收集罪證和判案的過程也會随之延長吧……

嗯,好像他們已經找到了一個關鍵的人證啊。

為了搬運龍之介,我一直以實體的狀态現身着,将我的master偷偷丢進了警|局後,臨走時我意外看見了那個男孩的身影。

他也許是來指證龍之介的,看見我時,雙眼中毫不掩飾都是驚愕。

“大、大哥哥,我看到你從那個奇怪的法陣裏,憑空出現的……你難道是天使嗎?”他問我。

啊——天使天使,又是天使!你們這些地球人難道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外星人的存在嗎?

我有些惱火,但還是禮貌地對他說:“我不是。”

想了想,我又補充道:“天使是沒有性別的,你知道嗎?做天使的人生會缺少很多很多愉悅,所以……還是做魔鬼比較快樂。”

“沒做過的話,你怎麽會知道的?”他居然反問我。

我……

我無言以對。

啧,确實曾經轉生在天界過又怎麽樣!……小屁孩,你很煩哎!

作者有話要說: 本調:就想試試第一人稱的老中二……寫着玩,別和我較真,我都躺好了!_(:з」∠)_

黑調:[哔————————]

【本來的發言被完全河蟹掉了,到底是說了什麽可怕的內容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