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哦？這麽說，你是對本王賜給了saber寵愛的這一事實，感到不滿了？”
——哎？不不不，英雄王你似乎是誤會了什麽的樣子……
我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重新找了個舒适的位置坐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開口說道：“不，我只是舉一個例子，并不是……”
“還在否認嗎？哼，百夜……”
吉爾伽美什玩味似的念了一遍我的名字，忽然湊近了過來，十分戲谑地一手支在沙發的扶手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一直以來，你都很有巧妙地吸引王的注意力的手段啊。”
“不，我并沒有刻意做過什麽……而且說是手段什麽的，也未免太過誇張了吧？”我忽然感覺這對話有些糟糕了，到底是為什麽會變成現今這樣的狀況？
“最開始那些奉承本王的話呢，你的花言巧語呢？現在勾引起本王的興趣之後，你又開始耍別的心機了嘛，哼哼……”吉爾伽美什邪惡地翹着嘴角，猩紅色的眼眸似乎因為興奮而微微收縮起來，“我對saber的注意力讓你不甘落寞了嗎？想要争寵嗎？”
“……”
啊，英雄王的思路一瞬間超出了我的思考範圍，我該用什麽樣的話語才能……反駁他這無懈可擊的自我中心思想？
……嗯，不，讓這位王放棄自戀這種命題，就連我也不想嘗試。
我頭疼無比，對着這近在咫尺的吉爾伽美什，仿佛能感受到這家夥吹拂出的呼吸……但這應該是錯覺，他只是個英靈，我也只是英靈而已。
作為英靈，還是做些英靈做的事吧……
我探出了我的精神觸手，自身後盤踞而上，小心地環上了吉爾伽美什的手腕。
這一回并非是偷襲，吉爾伽美什也很有興致地仔細觀察着它，甚至帶着天真又殘酷的表情去捉觸手的尖端。
“唔……”
我是不是應該告訴他一聲，精神觸手理論上來說是我等朱雀人的生|殖器官？這些觸手雖然很好看，就像花兒一樣的純潔無暇，但是花朵理論上也是植物的生|殖器……你們人類……真是一言難盡。
唉！人類做久了以後，我的羞恥和道德觀就有些微妙地歪了，所以我漸漸也會對把觸手伸出來這件事感到十分古怪，當然也并不願意有人一直盯着它瞧。
而吉爾伽美什不但盯了，而且還傲慢地宣告：“哦，這不是挺有趣的嗎？那就繼續取悅我吧，本王滿意的話，說不定會給你這個榮幸，将你也納入本王的庫藏……”
我……
……英雄王你知道你說了什麽嗎！為什麽要把別人的生|殖器塞進你的寶庫啊真是夠了！
唉，心情複雜，還是不要告訴他真相吧。
我将吉爾伽美什再次拉入了心象世界，這一回他似乎有所準備，帶着一臉“雜修快點取悅我”的表情，站在了我的面前。
“上一回，到底進行到哪裏呢……”我回想了一會兒，上一次我們從巴別塔開始進行意志的對決，而後進行到國與國、軍隊之間的對決，最後是……
“是了，吉爾伽美什，讓我來看看你的弱點吧……你那一閃而逝的懷念的景象裏，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那是天上地下、僅有一人的，我吉爾伽美什唯一的‘友人’……”吉爾伽美什用平和得不可思議的語氣對我說，“你就那麽想看到他嗎？”
——啊啊，是很想看到他啊，從他的身上我看到的是你的恐懼、弱點，你的與外表的強悍高傲截然不同的……軟弱與無助。
“哼，好啊，那就讓你見識一下吧。”吉爾伽美什雙手環着胸，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靈魂一般，犀利而又帶着審視——那是絕對掌控着一切的王者的審視，他的評語似乎能夠判定一切價值。
和這個人進行意志力的對決，哪怕是我在觀察着他的弱點，他同時也會敲擊我的靈魂。
“如果我發現了你的弱點，我可是會毫不猶豫地擊碎你……”吉爾伽美什的嘴角帶着愉悅的笑容，眼中帶着毀滅的快|感，“到時就臣服于我的腳下吧，由我來舔舐你的痛苦和你的絕望，那個滋味一定可以配得上本王最喜歡的美酒吧——哈哈哈哈！！”
于是，我得以見到了年幼的王者。
所謂的年幼，并非是指肉|身上的幼小，而是指心智、知識和器量都未達到他成年時的标準……那是尚在統治烏魯克時期的吉爾伽美什。
母親是女神的他身上流淌着三分之二的神血，是天上諸神用以打入地上人類之中的“天之楔”，從出生以來，他就是人類絕對的統治者，擔負着所有的王的重任。
他曾經暴戾、貪婪，不識民間疾苦，一手獨攬着萬國的權利，并以此橫征暴斂，甚至将天下所有的寶物據為己有、建起了一座曠古絕今的寶庫。
但是他因為一個人而改變了，這個人是天上的神明專門造以與他争鬥的野獸，同時也是束縛、糾正着“天之楔”吉爾伽美什的“天之鎖”——他的名字叫做恩奇都。
“恩”，在古巴比倫中，意為“王”；恩奇都，這個名字的意思是“王的半身”。
王與恩奇都的實力不相上下，作為同等的對手和友人度過了愉快的時光；在恩奇都的影響下，吉爾伽美什變成了一位明君，不再驕縱蠻橫，反而将烏魯克治理成地上的神國，澤被着天下萬民。
就連女神伊什妲爾也為他的豐儀傾倒，向他求愛，卻遭到了吉爾伽美什的拒絕……
女神不甘地放出了天之公牛，讓這世上充滿災禍，卻被吉爾伽美什和友人恩奇都聯手打倒；女神又求助于衆神，将兩人中的一個殺死，衆神于是選擇了親手制造出來、無法違抗他們的恩奇都。
恩奇都無法違抗天命，漸漸衰弱而死。
吉爾伽美什為友人的死亡哭了七天七夜，不允許任何人将他下葬，最後難以接受“凡人必将衰亡”這個事實，踏上了尋找長生不死的道路。
“因為是自己的‘半身’，與自己實力相當、甚至有機會更甚一籌，所以恩奇都的死……對你造成了相當大的打擊吧，吉爾伽美什。”我站在不遠處，看着他——這位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也必将像友人一樣可悲地死去的王者。
吉爾伽美什懷裏抱着恩奇都的屍體，就這樣跪坐在地。
他的聲音與此同時也在我耳邊回答道：“啊，就是這樣的。你的能力真是不錯，讓本王回想起了……這些很久沒有夢見過的往事。”
我慢慢走到吉爾伽美什的面前，蹲下身看他。
我見到他的金發黯淡無光，雜亂地掩蓋着他低垂的面目，他一向高傲到可惡的殷紅蛇眸失去了色澤，在那其中，有珍貴的液體洶湧而出……
“真是狼狽啊，吉爾。”此時此刻，我居然對他産生了相當的憐惜。
“……你這是什麽表情？”吉爾伽美什忽然擡起頭來，用那不斷流淌着淚水的空洞雙眼看着我，“憐憫嗎？同情嗎？想要用弱者那不值一提的情緒來侮辱本王嗎？我吉爾伽美什不需要任何人的體諒！”
……唔，真是美麗的表情啊。
我伸出手輕輕拂上他的側臉，英雄王冰涼的淚水仿佛令我的指尖都感受到了寒意，那是這位光輝璀璨的王者在最軟弱的時刻所流露出的悲恸、屈辱、憤怒還有……恐懼。
“‘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上都是對自己的無能的憤怒。’——我曾經聽一位友人這樣說過，”我輕聲告訴他，“吉爾伽美什啊，你是在憤怒于自己的無能吧？你雖然是王，卻無法下達命令讓你死去的友人死而複生，卻無法制定規則讓你自己擺脫死亡的宿命……”
“……這就是所謂‘死之毒’，本王也是在這一刻才品嘗到它的滋味。”吉爾伽美什冷冷道，“在恩奇都死後的第七天，我從他漫長的死亡過程中，也經歷了一次‘死’。”
恩奇都……呵，這确實是個有趣的名字。
“王啊，你看見的，根本就是自己的死亡，你害怕的也僅僅是自己的死亡——恩奇都啊，是諸神用一面鏡子對你耍弄的戲法，他本質上，就是您的另一半生命……”我深深地凝望進吉爾伽美什黯淡的紅眸中，“您身為神的生命，光焰萬丈、無悲無懼，同諸神并無兩樣地統治、玩|弄着人類；可是您身為人的生命卻缺失了三分之二，當恩奇都來到您身邊的時候，身為人的王才終于完整……”
才終于履行了身為“人類”之王的責任，才能真正地回應人類心中的渴求，知曉人類的國度所想要的未來，成為了人類的概念中的“明君”。
要想做人的君王，必須先得是一個徹徹底底的人、有着人的七情六欲——因為人會恐懼，所以有善惡；因為人會貪婪，所以有改變的動機；一切人類文明的進步都無法缺少人性中的欲|望……
吉爾伽美什正是因為恩奇都的到來而彌補了他所缺失的那部分人性。
但也正是這人性，教給了他對死亡的恐懼，這恐懼就像附骨之疽般揮之不去。
——而對死亡的恐懼，恰恰是我等朱雀人一經成年，就能夠勘破的關卡。
此刻我就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尚未完整經歷過一生的吉爾伽美什：“一邊憤怒地質問着，一邊無助地哭泣着，這樣的您……真是我見猶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