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們身後有人追出來,而且是很多很多人,聲音特別大。顧雪瑩很害怕,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顧雪柔,她很害怕那些無法無天的人會用來對付顧雪柔的手段。她一個人變得不人不鬼就行了,自己的妹妹絕對不行!
她在夜場呆了三年,對這裏熟悉得仿佛自家一樣,對着沒頭蒼蠅一般的顧雪柔說道:“快往大廳跑,那裏人多!”
樓下果然人山人海,臺上穿着清涼的五個美女歌手姿态妖嬈地舞動着,臺下群魔抽瘋似地跟着亂舞。顧雪柔一邊向人群裏沖,一邊對顧雪瑩喊道:“你平時唱歌也那個臭德行嗎?”
“我才不是!我是實力派,別拿那種跟我比!”顧雪瑩扯着脖子沖顧雪柔喊,姐倆見面也沒多長時間,後面一群追兵忙着逃命呢,也能吵起來。
她倆鑽進人群當中,一時半時不敢再跑,眼看着追兵站在樓梯口的位置向下看,左顧右盼地找自己兩個。顧雪瑩湊到顧雪柔耳邊說道:“現在別動,等到午夜,十二點有一波嗨翻天,然後會有一些人退場,那時候我們再走。”
顧雪柔聽了向大門口看過去,見先前不過有六七個安保人員站着的門口,這會兒站了二十多個,而且清一水兒的膀大腰圓的職/業打/手,完全不是樓上被自己打倒的那些小癟三可以比的。硬鋼的話,她能打翻一個都得靠運氣,二十多個她根本不可能打得過!
她在心裏暗暗着急,想到被抓上去之後等待姐姐的命運,就更是着急。她先前闖進洗手間撞到的那一幕像是刻在她腦海中似的,姐姐被人壓在牆上的情景讓她胸口又痛又難過,簡直想一把火燒了這個肮髒不堪的地方!
為什麽老天爺不懲罰這些壞人呢?為什麽不降下一道霹靂劈死這些欺負人的妖魔鬼怪呢?這個世界上的公平,公正,正義都在哪兒呢?
她心裏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咚咚的兩響,那響聲如此大,竟然蓋過了舞廳震天動地的音樂聲。顧雪柔沿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光線昏暗的夜場入口此時燈光大開,竟然進來一大群荷槍實彈的警察!不,不是警察,是特警!頭戴頭盔身着勁裝手握着沖/鋒/槍的一群特警!
她睜大了眼睛,平生第一次看見這麽多警察,如同天兵神降一般地出現在這個髒爛地,讓她震撼極了!人群開始向外跑,守在門口的特警并沒有阻止,啊啊啊的喊聲踩踏聲此起彼伏。顧雪柔護住顧雪瑩,跟着人群向外,到了外面才發現整個廣場都是警察,足足有上千個,先前跑出去的那些人竟然一堆兒一堆兒地全都被警察控制住了。
顧雪柔是過了一個星期之後才知道這場掃毒行動警方抓了三十多個毒販子的。那個夜場裏一直都有毒品交易,早就被警察盯上了,結果恰好趕上她去找顧雪瑩的那天實施淨化抓捕,救了她們姐倆。
現在她們一家人坐在王爽屋子的客廳裏,顧雪柔穿着一件平時練功的緊身吊帶和短褲,露出的胳膊和肩膀上都擦了紅花油,大腿噴了雲南白藥,渾身上下一股藥味。她腫了的臉已經好了,只嘴角還微微留有那場打架的破損痕跡。
雖然距離上次那場架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但是她依然心有餘悸,如果那天不是警察掃毒,她和姐姐會落到什麽下場,她想都不敢想。這一周她不敢放顧雪瑩走,顧雪瑩倒也老實,打了幾個電話之後乖乖地留在家裏,跟王爽說場子被查封了,她暫時也沒地方去。而她簽了十年賣身契的那個大佬,因為也是這個夜場的出資人之一,現在被警方纏上了,一時也沒精神頭顧上她。
顧雪柔這一周都看她姐不順眼,怎麽看怎麽不順眼。這會兒電視上放着的新聞正是那天那個夜場裏搜出來的各種毒品,簡直TMD毒物大全!顧雪柔惡狠狠地看着顧雪瑩,要是眼神兒能讓她姐醒悟,顧雪瑩這一周已經被醒悟一萬遍了。
顧雪瑩拿出紅花油,坐在顧雪柔旁邊,想要給她擦藥。顧雪柔身子一動,似乎不想讓她姐靠近,可是眼神瞟到她姐手腕上戴着的手鏈,那六個笑臉桃核,全都在嘴角彎彎地沖着自己笑。顧雪柔心頭一軟,用力哼了一聲,乖乖地伸出長長的胳膊讓她姐揉搓。
“你看見江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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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瑩的話只說了個開頭,顧雪柔就粗聲粗氣地攔住她道:“別提行嗎?”
“別提啥?”
“別提那個名字行嗎?”顧雪柔說到這句的時候,怒氣值瞬間飙高到頂點,沖着她姐就嚷:“以後這家裏不準出現人渣的名字!”
顧雪瑩擡手就扒拉她妹腦袋一下,小時候扒拉太多年了她都順手了,沖顧雪柔道:“喊什麽?好好說話。”
顧雪柔哼了一聲,她渾身上下都疼,尤其以胳膊上跟江孝文硬碰硬那一下最疼,因為骨頭沒有他的硬。她先天條件雖然好,但是終究是個女孩兒,跟會家子的男性比起來,力氣上就吃虧。
她感到姐姐的手在自己肩膀上和後背上用力地揉,心裏特別難受,難受得她想吐,這症狀已經持續整整一周了。
要是能不這麽難受該有多好?要是自己在那個鬼地方什麽人都沒有遇見多好!這一個星期她用力的忍着,憋着,不讓任何人看出來她心裏的難受。
她想我不認得那個夜場看見的人,也不想認得,我記得的江孝文還是五年前的那個,笑起來陽光燦爛,像個天使。夜場裏遭逢的那個人是誰,跟她沒關系。她自欺欺人地想。
顧鲲鵬讓女兒的事兒弄得暫時也沒心情跟王爽離婚。王爽這一周來天天洗手作羹湯,她二十多年來從未下過廚房,也從未給顧鲲鵬做過一頓好飯,可是過去的這一周她的表現真挺讓顧鲲鵬刮目相看的。尤其是顧雪瑩還似有心似無意地證實,過去五年王爽确實單身一人,身邊一個男人都沒有。
顧鲲鵬聽了還沒發表意見,顧雪柔先大逆不道地跟她媽宣布:“你痛改前非是你自己的事,你洗心革面也是你自己的事!可我爸是不是原諒你,那也是我爸的事!你不能用一句我改了就逼着他原諒!”
王爽聽了,臉色雪白,眼睛看着顧鲲鵬。顧鲲鵬對顧雪柔瞪了一眼,說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不是該先顧着你姐嗎?”
顧雪瑩揉搓顧雪柔肩膀的手停了,這一周全家都因為她而愁眉苦臉,長籲短嘆,讓顧雪瑩十分慚愧。這于她十分難得,從小到大她其實都沒有讓自己爸媽操過什麽心,就算是現在,她只要有心也可以在瞬息之前翻轉自己現在的情勢。可是她不願意,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願意,不管怎麽勸自己委曲求全放低姿态把那人伺候舒服了,然後一切自然就好起來了,她都做不到!
那簽了十年的合同,讓她二十七歲之前都翻身無望。她很想紅,很想站在最高最亮眼的舞臺上,成為數萬人矚目歡呼的中心,這幾乎是她從小就立下的夢想!可即使這樣,即使為了這個自己最渴望最想要的夢想,她也做不到,她根本伺候不了人!
尤其是她心裏一點兒都不愛的人。
全家一陣沉默,沒有人說話。過了不知道多久,顧雪柔突然扭頭對顧雪瑩說道:“你那會兒參加今夜歡樂SHOW,主持人問你有沒有男朋友,你當時怎麽說的?”
顧雪瑩停下給她揉藥的手,回想了一下。她當初真的紅過,通告綜藝演唱會應接不暇,将近兩年的時間裏她的行程表都是滿的。本來她應該想不起來顧雪柔問的是哪一次問答,但是奇怪的是,她清楚地知道妹妹指的是什麽。因為那一次的回答,導致她錄影結束之後被經紀人罵了整整兩天,再之後她吸取教訓,再也沒敢在節目上說過實話。
“我說沒有啊。”顧雪瑩難得心虛,但不改嘴硬的本色,理直氣壯地答。
“然後呢?他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怎麽說的?”顧雪柔繼續問。
她這句話問出來,不但顧鲲鵬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連王爽都從家務上擡起頭,一臉好奇地看着大女兒。
顧雪瑩面不改色地說:“我說有喜歡的人——不過那都是套路,我随便說的,為了關注度。”
“不是套路吧?我怎麽覺得這種情況下,別人的套路都是說暫時還沒有呢?”顧雪柔問道。
顧雪瑩斜了她妹一眼,嗆她:“你想說啥?”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顧雪柔眯細了細長眼,審視她姐,跟審視犯人似的。
“我喜歡個屁!”顧雪瑩急了的時候,美麗的嘴往外吐的詞兒一點兒不美,她妹這個煩人精還真是跟以前一樣煩人!“你問這個幹嘛?”
“不幹嘛,就想讓你別繼續在那鬼地方混着了!你去找那個你喜歡的人——”
顧雪瑩心頭劇烈一跳,我喜歡的人?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我喜歡的人啊?男的不都那個熊樣嗎?媽的跟誰不是跟?她心裏難過起來,自己也說不清難過的根子在哪兒,八成是因為這個死丫頭說話不中聽!她把藥油猛地一下丢在她妹妹手上,站起身就要離開。
偏偏這時她手上的手機響了,顧雪瑩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她擡手用力點了一下顧雪柔的額頭,接電話之前先打擊她妹一句:“別自己愛做夢,就以為我也跟你一樣!你姐我八百年前就沒有做夢這低級愛好了。”
顧雪柔被她點得腦袋都晃了一下,眼睛一立就要開嚷,見她姐接了電話,只好先閉上嘴。
顧雪瑩問:“哪位?”
“顧雪瑩?”電話那邊兒不答卻問。
顧雪瑩的心是水晶玻璃做的,聽這個聲音不用兩秒就反應了過來。她猛地轉過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沙發上坐着的妹妹,擡腳快速進了自己的房間,反手關上門,壓低音量小聲問道:“江孝文?”
“你現在是在陽光地中海四棟2103號房嗎?”
顧雪瑩吓了一跳,他怎麽知道自己在這兒?
“小柔跟你在一起嗎?”江孝文繼續問。
顧雪瑩眼珠轉了兩轉,切了一聲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現在在你家門外,你開門讓我進去。”電話那邊兒的江孝文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