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江孝文伸懶腰的動作停在半空中,片刻後,他突然從座位上刷地一下站起身,兩步走到她面前,口氣特別不好地道:“問他幹嘛?”
這是還生氣呢,顧雪柔在心裏想,早知道就再等一會兒問,她可不想惹他生氣。她聲音有些小,生怕惹他心煩地說:“我怕他出事兒了。”
管他死活,她聽見江孝文小聲兒地說了一句,以為自己聽錯了,就沒太過心。她伸出手,拉着江孝文的襯衫拽了拽道:“哥,你有幫那個人治療吧?”
江孝文眼睛看着她,眼睛裏的神情不太好,顧雪柔覺得他應該是在想一些非常不好的事情,才會有隐隐的兇光。這麽兇狠的江孝文她只看過兩次,但給她的印象都太深刻了,以至于過了這麽多年,她依然記得很清楚他在深市街頭行兇的那一刻。
昨天的事情恐怕她一時半刻也忘不了了。
“有幫那個人治療吧?”顧雪柔只是不願意看見他煩惱,她并不怕他。她問了幾遍了,江孝文還不回答,讓顧雪柔暗暗着急,心想江孝文不會真的沒有管那個人吧?她倔勁兒上來了,哪裏還顧忌什麽江孝文眼睛裏的兇光,聲音就大了些:“怎麽能不管呢?你真的把那個人丢在那裏什麽都沒做?”
我真把他丢在那兒,那不也是他咎由自取嗎?一言不合就拿兇器殺人,這號人最适合呆的地方是籠子!畜生就呆在畜生的地方,一輩子都別放出來!江孝文心想。他不會饒了這個兇手,顧雪柔那一刻滿後背的血,甚至讓他有親手殺了他的沖動!
而事實上他只要不親口說饒了那個兇手,那人的結局就是進大牆裏蹲着,幾年都有可能。他今天打了招呼,為了社會的諧和安定,希望呼市的相關部門切實履行職責,別讓這樣的危險分子在大街上橫晃,威脅呼市良民。
他也不想跟顧雪柔說話,心裏明白她是為了自己才受傷的,可是感情受到的沖擊實在太大了!那一刻見到的她的血,回想起來就讓他有一種心悸的感覺,他需要離她遠點兒,再遠點兒,不然總克制不住自己狠狠捶她一頓,然後再把她抱在懷裏狠狠揉一頓的沖動。
誰讓你撲到我身前的?誰讓你連自己都不顧了,傷了自己也要保護我的?你受傷了,吃了大虧了,就不知道我——跟着難過得要死嗎?
“別管別人的事兒,顧好你自己的傷就行了。”江孝文說道。
“哥,你必須給那個人治療,不然就毀了他了。”顧雪柔着急,抓着江孝文的胳膊說道。不過她後背受傷,手上的力道不大,也就類似于輕輕握着。
“毀了他又怎麽樣?”江孝文聲音冰冷地說,極力克制着內心對那個喪心病狂的兇手的恨意,指着她的後背說道:“他憑什麽傷人?你知道看見你流了那麽多的血,我心裏是什麽滋味嗎?”
顧雪柔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激動。
“——我想起了孝萱!想起了渾身是血的她躺在病床上,拼命地想要呼吸,想要掙紮着活下去的樣子!”他說到這裏,有些痛苦的臉低下頭去,像是不想吓到顧雪柔,他始終沒有擡起來,最後說道:“別給他求情!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他必須被關進去幾年,才能知道帶刀子傷人是錯的!”
我知道他是錯的,但是他的錯是有原因的啊?顧雪柔在心裏想。她看着江孝文,不喜歡看到這樣情緒低沉的他,她只喜歡他永遠開心喜悅,眼睛裏帶着笑。她自覺自己不是個會說話的人,但是她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說道:“哥,那些人都被你裁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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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孝文只點了點頭,并沒有将頭擡起。
“他們沒有工作了,沒飯吃了,我爸說這世上跟奪妻之恨殺子之仇一樣招人煩的,就是搶人錢財了。那個小朋友的爸爸沒了工作之後,他媽媽就跑了,他跟着他爸整整餓了兩天的肚子。我不是說他們有多可憐,我是說他們也是人啊?他們抱怨,生氣,哭,都得有個人聽一聽才對吧?”顧雪柔說着,想到自己這些年所見所聞的那些不平事,聲音也有些同仇敵忾起來:“怎麽能那麽冷血呢?關上大門,任憑那些人在大街上哭喊,抱怨,像個蝼蟻一樣毫無希望地抗争着,和着尊嚴咽下他們的不甘心和無能為力,這麽做不是太沒有人性了嗎?”
“依着你怎麽辦?”江孝文擡起頭來,看着顧雪柔。他深邃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跟她對視,那副認真的表情,似乎真的在征詢她的意見似的。
“我不知道怎麽辦,我只知道沒有人性的作法會逼得那些原本有兒有女有家有業的老實人,喪失理智,像個瘋子一樣拿刀子出門。”她說到這裏,搖頭說道:“聽聽他們說的話,又能浪費多少時間呢?他們沒準兒并不是因為被裁員呢?心裏委屈,被人出賣,一輩子為之奉獻的事情被人說得一文不值,這些都可能是他們堵住你們工廠大門的原因啊?”
江孝文一言不發,後來他說道:“為了你,我考慮一下給那些人的補償金再優厚一些。不過我不覺得那個傷了你的人值得同情!你也不許浪費同情在那種人身上。”
“哪種人?”顧雪柔不太懂的問。
“脆弱,沒有擔當,出了事情全都怪別人,懦夫一個。他既然有膽子拿刀子刺我,就該有膽子承擔後果!”
顧雪柔看他的臉色,就知道自己再說什麽都沒有用了。不過她心裏多少好過了一些,尤其是他先前說的那句“為了你可以給那些人的補償金再優厚一些”這句話,讓她心裏有些美滋滋的,心想一直都知道他對自己好,現在才知道好到了這個程度。
“別生氣了。”顧雪柔對他說,想讓他開心點兒。
江孝文聽了,看着她,特別好看的眼睛裏這會兒沒了先前兇巴巴的神色,溫柔多了。顧雪柔沖他笑了一下,又跟他說了一句:“別生氣了。”
江孝文眼睛盯着她,很亮,神情若有所思,後來他低低地嗯了一聲,然後突然欠身向她走過來。
到了她跟前,他烏黑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像黑色的鎖一樣,鎖住倆人的視線。然後他向前探頭,嘴唇落在她額頭上。
顧雪柔紅了臉,心怦怦地跳,不知道怎麽辦,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
原本應該親一下就離開的嘴唇,不知道為什麽向下挪,顧雪柔心驚肉跳地感到他的雙唇滑過自己的眉心,鼻子,慢慢地向下移動。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兒,腦子裏一團亂糟糟地想,怎麽辦?怎麽辦?哥哥這是要親我的嘴唇嗎?
她無法形容自己腦海中紛至沓來的念頭,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維,也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她甚至不知道是自己揚起了頭親上了江孝文的嘴唇,還是江孝文終于将嘴唇挪到了她雙唇上。她只知道四片嘴唇相接的那一剎那,她腦海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原來這就是親吻!
好甜。
她後背上的傷讓她不能躺着,江孝文将她摟在懷裏,他自己躺在床上,讓她趴在自己身上,眼睛很深很深地看着她,看了一會兒,又親了上去。
親了多久顧雪柔不知道,只知道最後自己被江孝文摟在懷裏,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快點長大吧。”
現在也不小啊,她心想,都要十六周歲了,我爸媽在這個年紀都鬧出人命生了我姐了——這舉的啥反面例子啊!呸呸呸,她在心裏呸了無數句,心裏歡喜無限地趴在江孝文身上。
很晚了,江孝文才回了他自己的房間,其實顧雪柔看出來他并不想走,但是出于某種原因——或許是因為他覺得她還小,依依不舍地拖到了最後一刻才離開,走的時候叮囑她要是後背傷口疼,一定記得叫他。
顧雪柔答應了,等他出去了,背上的傷像是響應他臨出門的那句話似的,疼得她渾身難受。趴在床上,勉強忍着疼,看電視看到兩只眼睛睜不開,她才暫時擺脫傷口痛的折磨,睡着了。
早上她在江孝文的敲門聲中醒過來,江孝文已經收拾好行李,過來帶她下餐廳去吃飯。顧雪柔有點兒不太敢看他,總覺得親過自己的小江哥哥不一樣了,可能太帥了,她看了就要臉紅。江孝文倒是完全沒受影響似的,只催促她讓她速度快點兒,吃完了早飯就結賬,直奔機場。
顧雪柔聽說能回家了,高興極了,她受傷也不耽誤胃口,這家酒店的早餐是自助,味道也超級好,讓她一想到能大快朵頤就興奮不已。她鑽進洗手間,動作太過迅速,還讓江孝文擔心地提醒了一下,讓她別摔了。
還跟我是小孩兒一樣,昨天晚上明明都親過我了,還親了那麽長的時間呢。顧雪柔在心裏腹诽。